八卦是人类的本性, 徐呈寄第一次连观众都顾不上,迫不及待地把校园报上的所有板块都阅读一遍。
记得弹幕的内测玩家都在嗷嗷叫: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要看杀夫证道那个,啊啊啊好抓马!】
【李院长为何被校长压榨, 为何呢为何呢?】
【看十大危险诡域名单啊, 这个最重要!我过几天也要进游戏的,万一踩雷了呢!】
徐呈寄看完一遍, 这才意犹未尽对着直播面板的方向展开报纸:“看吧看吧, 这可是要拿一张人皮换的,以后可别说你寄哥不宠粉。”
可弹幕上却刷出了一片感叹号和问号。
【??为啥我看不到, 除了大标题, 正文我只能看到一片马赛克!】
【我也!】
【我也!!】
【为什么不能看!?主播你快看看是不是打开了什么直播隐私设置!】
徐呈寄满头问号,依言检查了直播面板, 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没开任何隐私模式。”
【那你口述一下呢?】
徐呈寄试着口述了杀夫证道那篇文章的内容。
【崩溃了,我听到的是一片哔哔声】
【怎么还搞消音的,噩梦大学你是不是玩不起!】
【看来就是要我们亲自去学校里才能看到校报的完整内容, 呵呵,一眼营销手段, 我才不会上当。】
这时徐呈寄才发现,他的直播间人数不知何已经涨到了369个, 并且实时观看人数居然还在不断上升。
嚯——他寄哥直播游戏果然有一手!
【校园报里的那个杀夫证道究竟什么内容, 主播你说不出来,暗示一下总行吧!】
徐呈寄看到了,却假装没看到。
他们这些搞直播的, 图的就是个流量, 总不能观众想看什么就真给看什么,多少得留点悬念和噱头——否则观众不就跑了?
所以徐呈寄一边往前走,一边顾左右而言他, 故意不说重点:“这个噩梦校园报真的蛮有意思的,学校里的诡怪居然也会投稿,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衣品差的教授是谁,真想见识一下究竟有多——”
视线里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徐呈寄目光不经意往那边瞥了一眼,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我靠!”徐呈寄控制不住爆了粗口,眼睛死死黏在了那人身上:“那个也是NPC吗?建模美得好逆天啊!!”
【???】
【真有这么美?我不信,除非给我看看。】
【不要转移话题,杀夫证道!我要听杀夫证道啊啊啊!】
“真的!”徐呈寄手动将镜头转过去,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你们自己看!”
镜头一转,徐呈寄所说的那个人很快出现在画面当中。此时阳光正好,光线穿过树荫落在他的身上,树影斑驳,他黑发微鬈,迈步穿梭在朦胧的光影当中,半张侧脸和露出的脖颈白得像是在发光。
从镜头的角度看去,那人的身影挺拔修长,暗红色的衬衫呈现出低调的丝光质感,双臂皆戴袖箍,黑色马甲勾勒出腰身肩背处的漂亮线条,更显肩宽腿长。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人莫名挪不开眼。有些人只需出现在那里,身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欲望丛生的诱惑力。
好半晌,直播间里才重新飘出弹幕。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我敢赌上我后半生的姻缘,这绝逼是个绝世大美人!】
【美好得像梦一样……请问这里是天堂吗,我好像看到美神了。】
【主播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去啊!】
【呃,难道只有我觉得这个背影好像有点眼熟吗?】
【实不相瞒,我也……但不可能吧,这个大学叫噩梦大学,不是H大。】
徐呈寄看到这两条弹幕,有些疑惑:“你们在卖什么关子,我怎么没看懂,什么H大?你们认识这个NPC吗?”
弹幕里的内测玩家一听,那还了得,评论如海潮般涌出,疯狂地向徐呈寄安利全世界最好的白月光教授。
徐呈寄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是内测玩家,没有经历过那么深刻的死别,所以除了惋惜感慨以外也没有别的感觉。
但他还是分析道:“说不定真是你们说的那个岑教授呢?H大完全可以改名变成噩梦大学的啊。”
“要不我过去帮你们看看吧,记得给我点一下赞哦。”
直播系统现在暂未开放打赏机制,能做的只有点赞,徐呈寄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自己直播间的赞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疯狂上涨,把徐呈寄吓了一跳。
再看实时观看人数,居然已经飙升到了2306人!也不知道这些内测玩家是从哪里摸过来的。
看来内测玩家对岑教授绝逼是真爱。
徐呈寄在心里感慨了这么一句,然后在弹幕的催促声中迈开脚步,狂奔着地追上了那个身影。
“你、你好!”徐呈寄弱弱打了声招呼,那人竟真的停下了脚步,看向他。
徐呈寄这时才看清他的正脸。
过盛的昳丽美色在那个瞬间占据了徐呈寄视野的全部,原来人类真的会因为看到太美丽的存在而产生窒息感,一时间,徐呈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看。
直到那人淡淡问:“你是哪个院的学生?”徐呈寄才猛地回过神,下意识乖乖回答:“我、我是人文学院的学生,专业是语言学。”
哇,声音也好好听!要沉醉了……这谁不迷糊!
那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乍一看会有种冰冷残酷的非人感,但仔细看,又会觉得那只是个错觉,他长得那么好看,声音又是如此温和,怎么可能会害人呢?
徐呈寄听到他淡声说:“嗯,语言学也会选修到民俗学的相关课程,你明天下午应该有一节我的课,记得不要迟到。”
如此正常的互动内容使得徐呈寄恍惚一瞬,有种身处现实校园的错乱感,愣愣答道:“啊?哦,好的!那个……您是民俗学的教授吗?”
那人轻轻颔首,唇角上扬:“我姓岑。”
他这么一笑,徐呈寄一个直男都莫名心跳加快,连脸上都开始散发热气:“岑教授,谢谢您的提醒,我……那个……我会准时上课的。”
岑教授的视线扫过他,仿佛看出了他的羞窘,微挑眉梢,却什么都没说,淡然地抬步离开了。
这次徐呈寄没跟上去,他望着岑教授的背影,目光十分复杂,才交谈了不到两分钟,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变成浆糊了,如果明天去上岑教授的课,知识它真的能进脑子吗?
揉了揉脸,勉强找回了点神智,徐呈寄喃喃道:“老铁们,不是哥不争气,你们不在现场,根本不知道岑教授真人有多震撼。这颜值,我敢发誓全娱乐圈没有一个明星能打得过!”
徐呈寄说着说着,这才发现不对:“他刚刚说自己姓什么,教的又是什么来着?”
再看弹幕,弹幕里已经是满屏的惊叹号。
事实上,从岑浔的正脸出现在镜头的那一刻开始,整个评论区就沦陷了。
【我靠!!!我那亡妻真的复活了!】
【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发出猴子叫声)(在树上荡来荡去)】
【重生归来,我老婆还是美貌依旧www!我真的,死也瞑目了。】
数量庞大的无意义刷屏过后,这才有观众恢复了一点理智:
【不是,为什么岑老师会出现在噩梦大学啊,H大真的改名了?】
【只有我注意到华点吗,岑老师现在还是教授,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最后还是没有打赢校长!他输了……】
【不许你说岑老师输了!明明是校长太强,我们又太菜,没有帮上他的忙。】
【不说了,我现在就进噩梦大学!不知道我老婆还认不认识我……妈的,所以岑老师现在也是诡怪了吧,该死破游戏,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肯定不记得了吧,岑老师曾经那么努力地想保护他的学生,现在却不得不成为诡怪,屠龙者终成恶龙什么的……真的好虐啊。】
徐呈寄将弹幕内容全都看了一遍,再将这些话联想到刚刚那位离开的岑教授身上,一时间,他的心中也生出了无限怅然。
刚知道岑教授事迹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感觉,直到亲眼看到岑教授本人,传闻中的美强惨白月光才忽然变得具象化。
连岑教授离开的背影,徐呈寄现在都莫名品出了孤寂萧索的味道。
唉,这也太……
徐呈寄叹了口气,安慰起直播间的内测玩家。
已经有不少内测玩家表示要进入《噩梦大学》这个副本找岑浔了,反正不管进不进,他们七天后都会被强行拉入游戏,不如选个他们比较熟悉的副本。
再说,《噩梦大学》这个副本本身也很有意思,最重要的是,它看上去危险性不大,甚至挺接地气,一些内测玩家看了直播觉得好玩,干脆自己也进来体验一下。
当然,胆子大的玩家不多,更多的玩家被内测副本吓怕了,更想求稳,因此没有贸然进入噩梦大学,可这部分玩家又想看岑浔,怎么办?他们只能点赞求主播去听岑浔的课。
徐呈寄有些迟疑,他其实更想先去探索宿舍楼,而且一直直播上课的话,也会显得很无聊吧,说不定会流失观众。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说要点满五千个赞才会去,令他没想到的是,这群内测玩家居然真的给他点了五千个赞。
看到直播系统后台提醒他,他的直播间已经登上直播人气榜第九,徐呈寄满意不已,遵守承诺,踏上了通往教室的路。
一路上,徐呈寄先后遇到了没有四楼的教学楼,厕所门口求助的女孩,一步一黏的绿色黏液,好一番周折后,才成功在上课铃打响前找到了岑浔所在的阶梯教室。
大概因为今天是开放日的第一天,选择噩梦大学这个副本的玩家并不多,徐呈寄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坐下,大致扫了一眼,根据表情和动作区分出了十几个玩家。
“不知道副本的上课内容是什么?”徐呈寄托着下巴,开玩笑似的对直播镜头说:“总不能真的教我民俗学概论吧?”
就在这时,上课铃打响了,是很常见的上课铃曲目《献给爱丽丝》,可弹幕里却是一片【害怕】【PDST犯了】【火速关了音量】。
徐呈寄不理解,不就是很正常的上课铃吗?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扑棱棱的声音,徐呈寄扭头一看,发现窗外停了一只很奇怪的黑白大鸟,仿佛察觉到徐呈寄的注视,它用尖喙敲了敲玻璃,歪头用琉璃般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示意他开窗。
鬼使神差的,徐呈寄还真的推开窗户,把鸟放了进来。
黑白鸟拢着翅膀蹦跶了进来,徐呈寄这才发现,它有着绒羽状的尾部覆羽,同样点缀着黑白两色,长长拖在身后,几乎就有鸟身那么长。
不仅如此,这鸟的羽冠也很奇特,蓑羽般从颈部垂落,越靠近末端颜色越白,徐呈寄好奇地想伸手摸一下,这鸟往旁边一蹦,灵巧地避开了,不知是不是徐呈寄的错觉,他仿佛从鸟脸上看到了嫌弃……
“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同学——”
一道冷淡的声音拉回了徐呈寄的思绪,那句话里的指向性如此明确,徐呈寄一听就知道是喊自己。
徐呈寄抬头,看到岑教授冰冷地望着他:“不要把奇怪的东西放进教室。”
徐呈寄被那目光中的冷意刺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抓向桌上那只鸟,想要把它塞回窗外。
可那鸟动作居然出奇的灵活,反将身一扭,从他掌下跳走了,然后扑棱棱飞到了上方的大风扇扇叶上。
在惯性下,大风扇开始小幅度旋转,鸟站在扇叶上睥睨全场,不动了。
在岑教授的死亡目光下,徐呈寄汗流浃背了。
他就不该手贱那一下。
该死……他不会把什么不好的东西放进来了吧!
好在岑教授没再说什么,甚至没再管那只鸟,背过身继续往黑板上写字,那只鸟也不动了,就这么跟着风扇扇叶一起,旋转,旋转,像是某种失去灵魂的展示台玩偶。
徐呈寄:“……”
弹幕:【我老婆好像生气了,生起气也别有韵味呢(擦口水)】
【嘿嘿,老师来扇我】
【住嘴!这一巴掌是替岑老师的老公扇的,岑老师有老公你们不记得了吗!】
【说起来,刚刚岑老师用粉笔写字的时候,我好像没看到他的婚戒……】
【我有一个猜想,那个……杀夫证道,也许,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岑老师他超爱的,婚戒肯定是不小心被校长弄掉了!】
【那只鸟究竟是什么东西啊,听岑老师这个意思,它好像很危险?】
接下来,徐呈寄课是一点没听,光顾着看那只鸟了。
原因无它,主要是那只鸟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了!岑教授一转身,它就往讲台的方向前移一排——他妈的跟玩木头人游戏似的。
但徐呈寄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回了课堂,因为他忽然发现,民俗学的课教的居然是如何画符!
谁小时候没点画符降妖的幻想呢?徐呈寄抄起毛笔就是干!等他再抬头,发现那鸟居然已经明晃晃地蹦到了讲台上,而岑教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从它爪下摸出鼠标,顺手把刚画好的倒霉符贴它脑门上。
那鸟当即蹦跳着后退,不知是不是倒霉符起了效果,它忽然被绊了一脚,哗啦啦滚下了讲台,
徐呈寄:“……”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一节课在跌宕起伏中迎来结束。
徐呈寄发现上课还是有点危险性的,比如没有遵守上课纪律的学生会被从天而降的旋转大电风扇绞成尸块,画符用的朱砂要及时擦掉,否则会腐蚀手指,以及点名也是一个危险环节,如果没法答上问题,运气好扣学分,运气不好会被丢粉笔。
一旦被粉笔砸中,智商-20,人一傻,就会有很大的概率违反上课纪律,被头顶的电风扇绞死。
徐呈寄拿着新画的倒霉符走出教室时,重重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只黑白鸟立在讲台上,正默默盯着收拾教案的岑教授看。
要说违反上课纪律,这鸟一节课都不知道犯规了多少次,这样都没被惩罚,真相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这肯定是岑教授自己养的鸟!
*
岑浔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他收拾好东西,目光并未有丝毫停顿,抬步就朝教室外走去,对那只不知从哪偷渡进校的野鸟视而不见。
这是上午的第二节大课,结束后学生一般都会去食堂吃饭,现在教学楼里人影寥寥。
岑浔走到连廊处,单一的脚步声中,忽然多出了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岑浔,你打算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熟悉的低沉声音从身后传来,岑浔脚步顿了顿,转过身,黑白长发的青年就这么撞入了他的视线里。
头发颜色变了,那张脸也比记忆里的更加俊美。
什么都变了,看着他的眼神却没有变。
“聊聊?”青年走上前,抿着唇低头看他,黑色双排扣风衣掀起一道气流,拂过岑浔的指尖。
岑浔漠然看着他,不带感情地扯起唇角,语气带着讽嘲:“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