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的猫蜷缩在昂贵的西装外套里, 一声声弱弱地叫,叫得秦修心烦意乱。
于是心里更加后悔,怎么就头脑一昏, 真的把这个麻烦救了回来。
去了宠物医院, 一套检查下来,猫瘟、猫鼻支、猫藓、跳蚤、营养不良, 五毒俱全。
医生问他还救吗, 这么小的猫,存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而且猫只是最普通的奶牛猫, 甚至连品种猫都不是,其实并不值得救。
秦修却还是付了钱, 他真缺那点钱吗?当然不缺,捡都捡了,时间都浪费了, 没有不救的道理。
医生让他说一下猫的名字,方便护士辨认, 秦修敷衍地报了个“咪咪”。
之后秦修就把那只猫忘在了脑后,直到有一天, 宠物医院打电话给他, 告诉他猫已经好了,问他什么时候把猫接走。
他这才想起了那只猫,这时要是把猫丢回那片绿化带, 万一猫哪天又得了病, 他投进去的钱不就相当于浪费了?
抱着不浪费钱的想法,秦修把猫接了回来,随手把猫丢给了家里的佣人养。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 猫的状态已经变得非常好,已经长了点肉的猫一到家,丝毫不认生,好奇地开始四处巡视。
可秦修的豪宅太大,猫从这头跑到那头,没一会儿就跑累了,转而回到了沙发上坐着的秦修脚边,哼哧哼哧地沿着他的裤腿就想往上爬。
秦修皱眉,把猫拎下去,冷漠拒绝它的靠近:“一边去。”
猫很执拗,猫看不懂眼色,被他捏着后颈拎下去,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仍要往他身上爬。
秦修被猫弄得烦了,起身上楼,猫还小,爬不上楼梯,前爪努力地扒着第一个台阶,眼巴巴地望着他,轻轻喵了一声。
秦修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心里没有任何波澜,转身进了门。
人很坏,但猫不计较人的冷漠态度,每次看到他,都会非常热情地绕着他的脚边转。
清晨上班的时候会把秦修送到门口,晚上下班的时候会飞快跑来迎接。
秦修经常在进门的时候看到猫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然后一边喵喵叫,一边从很远的地方朝他跑来,他就在玄关等着,一直到猫跑到跟前,热情地用身体蹭过他的裤腿,做完一整套迎接仪式才肯进门。
豪宅实在太大了,猫每天从一百平方米的一楼客厅醒来,一旦跑到了稍远的地方玩,再想回去吃饭喝水,就必须跋山涉水。
于是不知何时,豪宅各处都多出了投喂点,不管猫跑到多远,都能吃到东西喝到水。
猫逐渐长大了,巴掌大的猫,原本连楼梯都爬不上,想躺在秦修的膝盖上睡觉,只能扒拉着他的裤腿可怜地喵喵叫,一眨眼,就能轻松地跳上沙发,大胆地爬到他的膝盖上,到了晚上,猫可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跳,然后躲在角落偷袭毫无防备的人类。
秦修没法把猫关在门外,猫会蹲守在门外不停发出动静。
于是在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后,猫终于被秦修允许上床。
兴奋的猫在秦修床上跑酷,把秦修藏在被子里的脚当成猎物,像所有的奶牛猫一样,神经质地弓起炸毛脊背,梗着脖子看秦修,甩着尾巴,一副桀骜的模样飞机耳发癫。
秦修心想,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蠢的生物。
他看不下去猫发癫的样子,一把用被子捂住了跳来蹦去的猫。
掀开被子,被子底下的猫眼神澄澈地看着他,无辜地喵了一声。
秦修忽然觉得,猫虽然烦人,但还是有几分可爱之处的。
到了晚上,猫终于累了,眯着眼挤在秦修的头顶,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秦修感到焦虑,拿出手机严肃地询问宠物医生,猫忽然发出很大的呼噜声,是不是得了绝症。
等起夜的时候,睡眼惺忪的猫不顾秦修的拒绝,执着地跟着跳下床,蹲在门外守着他上厕所。
秦修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有一天秦修回家,猫没有像往常一样前来迎接,秦修心里咯噔一声,动员了管家和家里所有的佣人,才在角落里找到了精神萎靡的猫。
猫查出了肠胃炎,得病的原因是佣人没有及时更换碗里的粮和水,猫不小心吃了霉粮,就生病了。
秦修得知后大为恼火,连夜查了监控,辞退了敷衍了事的佣人。
可这件事终究是给秦修心里扎了一根刺,他不禁开始思考,他真的有必要住那么大的豪宅吗?
猫每天来迎接他下班,都要跑那么远。
而且万一猫在哪个角落里昏倒了,他根本没法第一时间找到猫。
于是秦修抛弃了大豪宅,把家搬去了一个两百平米的大平层。
虽然空间小了很多,但猫终于不用每天上楼下楼了。
猫能分出他的脚步声,在他还没进门前,就会蹲坐在门口等他。
猫能跟着他走到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几乎与他形影不离。
后来,秦修怕猫自己待在家无聊,开始带着猫一起去公司上班。
手机相册里不知何时堆满了猫的照片,猫吃上了最好的罐头和猫粮,用上了最好的玩具,秦修不再计较猫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洗澡,反正不干不净,抱了没病。
可这一切美好都破碎于那一日——
那天,城市沦陷于高阶诡异的混战当中,一大批失去约束的诡怪闯进了人类生活的区域,对人类进行了屠杀。
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时候,诡怪入.侵了盛耀集团,杀进了总裁办公室。
就在秦修被几只诡怪围着撕咬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声非常凄厉的猫叫,昏沉的神智被骤然拉回,等秦修再度聚焦视线时,就看到了他毕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原本已经被他藏好的猫忽然冲了上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它一次次地朝那些诡怪扑咬,一次次地被诡怪拍落在地,不管他怎么地喊,它都不肯离开。
到了最后,猫一身的皮毛已经被鲜血浸透,它理所当然地打不过那些诡怪,不过片刻,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了血泊里。
猫看着秦修,哀哀地小声叫着,秦修看着猫,也分不清自己的口中喊的是什么。
秦修感到了让他窒息的痛苦,那种命不由己的绝望,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珍爱的存在死去的绝望,几乎在瞬间就击垮了秦修的精神世界。
诡怪本想将猫捡起来吃掉的,可它刚要这么做,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卷进了虚空。
秦修爬到猫的身边,颤抖着用仅剩的手指抚摸猫被血浸湿的皮毛。
雨中的猫,调皮的猫,可爱的猫……全部变成眼前这个千疮百孔的猫。
“乌萨,乌萨……”他用破碎的气声呼唤着猫的名字,猫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张了张嘴,最后一次无声地回应他。
随便谁都好,来救救他的猫吧……
秦修曾听闻,在污染中堕化的能力者会觉醒不一样的异能,于是他在绝望中疯狂祈祷。
无论变成什么都好,只要能救乌萨,他都可以接受。
冥冥之中,好像有谁回应了他的祈求。
接着,他和乌萨也被那道不知名的力量裹挟着,卷入了虚空当中,来到了一个与现实一般无二的世界。
在新的世界,他忘记了那一天的惨烈屠杀,机器般过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生活。
直到流星降临的那一夜,他觉醒成了诡怪,在临近疯狂前,在混沌的记忆里找回了一点过去。
乌萨确实如他许愿的那样活了过来,可当他们一起成为诡怪后,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那就是诡怪会吞噬同类,如果乌萨一直留在他身边,迟早也会被彻底丧失神智的他吞噬。
于是他把端口给了乌萨,想让乌萨通过端口回到现实——哪怕秦修已经猜想到,恐怕现实世界也已经没有乌萨的一席之地。
还能逃去哪里呢?
他们被迫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回现实是死,留在这样的世界自相残杀,也是死。
他们无处可逃。
这是一个太过绝望的世界,绝望到秦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又想起了乌萨。
被他关在门外眼神悲伤的乌萨,努力跟他周旋,徒劳地阻止他吸收更多污染的乌萨。
他肯定让猫伤心了,猫一定会恨他吧。
他还差点吃过猫,猫会怕他,再也不会绕着他的裤脚喵喵叫……
秦修就是在这样的痛苦和绝望中醒来的,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秦修”,恍惚间睁开眼,看到了朝他飞快跑来的猫。
猫还是那个猫,没有变化,没有血肉模糊,也没有千疮百孔。
它飞扑着撞进自己的怀里,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秦修!”猫的声音特别喜悦:“我好想你!”
秦修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去抚摸怀里的猫,小心翼翼地喊猫的名字:“乌萨?”
猫抬起脸,欢快地应道:“嗯!是乌萨呀。”
秦修愣愣地抚摸猫的脸,只觉得一切都太乱了,在脑海中纠缠成一团乱麻,到了最后,秦修才张了张嘴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猫还像以前那样不计前嫌,主动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晃着尾巴开心地说:“你回来就好了,秦修,我真的很想你。”
秦修说不出话来,紧紧把猫抱在怀里。
一道陌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既然交易完成了,是不是该把约定好的报酬给我了?”
秦修骤然抬眼,这才注意到了远处的两个青年。
岑浔抱臂看着他们,手里还提着一个装满金币的袋子,他的身边,童瞑对他礼貌颔首。
是两个诡怪,其中一个他还看不出等级!
秦修瞬间将怀里的乌萨抱得更紧,像在保护某种珍宝,警惕道:“你们是谁!?”
“让你恢复清醒的人。”岑浔幽幽说完,忍耐了没几秒,就蹲下继续捡金币,边捡边说:“我现在耐心有限,长话短说,乌萨用端口跟我交易,希望用我的道具让你恢复清醒,现在交易完成,乌萨该把端口.交给我了。”
乌萨努力从秦修怀里钻出一个猫猫头,为岑浔正名:“对的秦修,我们是有这个交易。”
“端口……”秦修皱眉:“你们打算用端口做什么?”
在稀里哗啦的金币碰撞声中,岑浔冷冷道:“很难想吗,当然是去现实世界干点坏事了。”
秦修怀疑地看着他的动作……明明他看上去对金币更感兴趣。
童瞑觉得这么说话有损他哥的逼格,上前一步,挡住了身后正在狂捡金币的岑浔:“秦先生,你是商人,应该知道守信的重要性。”
秦修皱了皱眉,看向怀中的乌萨,确认猫没有受一点伤,这才对乌萨说:“给他们。”
秦修对人类世界已经没有了留恋,他完全不在乎人类的死活,与其为了端口跟不知深浅的诡怪交手,不如直接把端口给他们。
乌萨身上有着镜都商务区一半的力量,这两个诡怪要是奔着吞噬同类来的,乌萨不可能全须全尾地回到他的身边。
看在他们没对乌萨下手的份上。
乌萨点点头,开出镜子通道,将代表端口的银色钥匙从镜中世界挪出。
童瞑上前几步,飞快把钥匙抓在手里,仔细看了几眼,转头对岑浔说:“哥,是真的。”
“嗯,”岑浔终于舍得站起来,单刀直入:“陷入疯狂的后果,你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来噩梦大学当院长?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秦修愣了愣:“……噩梦大学?当院长?”
岑浔正色道:“最近玩家爆满,财务部快要忙不过来,我们噩梦大学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
诡怪互食的常识实在太过深刻,秦修当然无法马上卸下警惕,但他又不能马上拒绝,那样无疑会得罪这个实力未知的诡怪,所以他说:“我得再考虑一下。”
“那你最好在十五分钟内考虑好,”岑浔无所谓地蹲下,继续挖挖挖:“我的技能效果只能维持十五分钟。”
乌萨一听,整只猫呆滞了:“你之前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呀。”
岑浔微勾唇角,十足的邪恶:“小猫,我也没跟你说过,我的技能可以对秦修生效一辈子吧。”
乌萨这才意识被骗,大受打击。
“但是,跟我签订契约后能一直保持清醒,这个是真的。”岑浔淡淡说:“具体例子参考我六弟。”
童瞑只好闭眼违心夸赞:“是啊,曾经我只是一滩没有尊严的眼睛,而现在,我可以非常清醒地一口气加班三天,大家再也不用担心我因为陷入疯狂而乱杀同事了,噩梦大学的聘用合同,试过都说好!”
秦修安抚了几句气鼓鼓的乌萨,抿唇正要开口,忽然,他面色突变。
几乎是同时,童瞑的眼神也变了:“无——”
岑浔忽然站起身,地上的金币被千百根傀儡丝同时卷起,子弹般朝一个方向激.射而去。
还未看到是何结果,一阵极其猛烈的飓风迎面呼啸而来,童瞑感到手中一空,银色钥匙不受控制地自发朝外飞去。
“端口!”
童瞑猝不及防,当即跟着岑浔往端口飞走的方向追,一直追到了这片空间的边缘——一个破裂的大落地窗。
窗外的黑白羽毛飘落如雨,就在盛耀集团对面的高楼上,一个身影翩然落在了楼顶。
血月如钩,正好悬挂在他的身后的天幕上,为他的银发和那对黑白羽翼染上了一层不详的红光。
面对无数根朝他攻击而来的傀儡丝,他抬起眼,并拢双指,悬于身前。
嘴唇微动,他似是呢喃了一句什么,傀儡丝突然在半空全部停滞,而后骤然回缩,回到了岑浔体内。
无神论者的能力之一,【无神领域】,领域范围之内,禁止任何存在使用不符合科学的技能。
银色钥匙在空中显示出了端口原貌,是一个如同水镜般的门,在端口重见天日之时,无神论者用管理员01留给他的权限强行召来了端口。
而现在,他要毁了这扇有可能给现实世界带来毁灭的灾难之门。
无神论者缓缓往前伸手,一把光剑在他手中现出雏形,未等它完全显露出全貌,无神论者便提起了它,数道雪白剑光交织成网,落在那扇门上,即刻便将它破坏了个彻底。
残余的剑势波及了盛耀集团的大厦,崩裂的玻璃当中,岑浔和封霁寒遥遥对视,发现对方脸上都没有表情。
岑浔目光森寒,念出了他的代号:“无神论者……”
封霁寒同样对他做了个口型,但岑浔没能分辨出那两个字是什么。
再一眨眼,血月下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无神论者完成了任务,离开了这个诡域。
摇晃的大厦中,秦修丢失了他的猫。
“乌萨!乌萨——”
等大厦终于停止晃动,秦修终于再次听到了猫的声音。
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惊慌,颤声喊他:“秦修!”
秦修循声望去,刹那间目眦欲裂,因为乌萨正被岑浔牢牢挟持在手里,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哪怕正做着挟持猫质的事,岑浔看上去依旧是从容优雅的:“端口被毁,这里面的损失我找谁赔?只能拿你的猫抵债了,毕竟这也是乌萨亲口保证过的,如果你赔不了,就由它来赔,对不对,乌萨?”
乌萨后悔不已地“喵”了一声。
“你把乌萨放下!”秦修尽量缓和语气:“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好说。”
“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岑浔不为所动:“你这里的金币对我影响太大了,再留一会儿,我就会失去理智,我没空再跟你耗下去。”
“至于你,秦先生,”岑浔一笑,手指略微勾了勾,一张纸突然飘了出来,飞到了秦修面前:“诚邀你来我校担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如有意向,欢迎来校详谈。”
“届时,希望秦先生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岑浔低头,在乌萨的耳边含笑说:“小猫,跟你的秦修说再见吧。”
乌萨紧紧盯着秦修,却只是带着点不舍地“喵”了一声,嘴里说的却是:“秦修,不要来找我了。”
秦修不懂猫语,他不会知道,猫说的是不舍得离开秦修。
世界上有太多比秦修还厉害的存在,猫不想看到秦修为了他再被骗,再受伤。
“不错的临别话语,下次我要考虑不给人质发言机会。”岑浔笑了一声,动用学习到的【万镜之域】,开出了镜中空间,然后挟持着乌萨,跟童瞑一起跃了进去。
“乌萨——”
秦修惊慌地追了过去,只来得及触碰到一场空。
命运给了他希望,又再次将他推入更深的绝望。
“乌萨……”秦修颓然跪倒在地,这具躯壳里唯一剩余的感情都好像抽干了,空旷而寂寥,只能听到悲痛的回响。
地上的招聘书是那么的刺眼,他痛苦地蜷缩在地,心想,他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了。
*
岑浔开出了通往噩梦大学的镜子通道,很快,他和童瞑从舞蹈室的大镜子里走了出来,乌萨则暂时被岑浔留在了镜中空间。
岑浔给噩梦大学制定了新规则,不允许诡怪随便从镜子里穿梭或离开,封住了所有离开的通道,乌萨相当于被关在了镜中空间。
童瞑都没心思追问岑浔为什么能使用乌萨的技能了,他满心都是愤怒。
“该死的封狗!坏我们好事!啊啊啊,可恶!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我这手!我这手!怎么就没拿住端口呢!”童瞑无能狂怒,转头看向岑浔:“哥,你怎么不生气啊!没了端口,咱们就要一直被困在这个世界了!哥,你难道甘心吗!”
岑浔微微一笑,把一个东西丢给童瞑:“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童瞑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一个银铃铛,正是乌萨脖颈上挂的那枚。
“这是……”刚开始童瞑还不解其意,直到他打开铃铛,看到里面一枚没有被激活的小小钥匙,目光才真正地变了。
“我靠,这个也是端口!?”童瞑拿着小钥匙翻来覆去地看,睁大眼睛:“它没被激活,我的千眼第一时间就没看出来——不是,哥,你怎么发现的!不是,端口怎么会有两个!?”
岑浔微微皱眉,克制不住那股焦躁感,忍不住从袋子里摸出几枚金币道,捏在手里用力摩挲:“这个你就得问秦修了,他为何会有两个端口。”
大端口放在明面上,小端口藏在乌萨的铃铛里,显然是秦修为了以防万一,偷偷为乌萨做了二手准备。
可这个小端口是从何而来的,这又是一个问题。
童瞑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所以被封狗抢了端口,你才会一点都不生气啊!”
“是啊,当我发现这枚小钥匙的时候,大端口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岑浔单手抛着金币,冷笑:“大端口目标太大,且异端监测局能对其进行实时定位,用起来也没那么顺手,既然封霁寒想要,就让他抢吧。”
“只有确认端口被毁,异端监测局才能彻底安心,有了这层掩护,我们用小端口暗度陈仓也会安全很多。”
童瞑完全赞同!
捧着那枚小小的银色钥匙,童瞑如获至宝:“小归小,能用就行啊,就算只能开出眼睛那么大的洞,你的傀儡丝和我的眼睛就都能穿过去了。”
说着,他瞪了岑浔一眼:“你干嘛瞒着我,害得我刚刚气得要死!”
岑浔将金币用力握在手心里,敷衍道:“事以密成。”
童瞑才不信他哥的鬼话:“我说你怎么不第一时间收起钥匙,反而先去跟秦修谈判,原来是故意在给封霁寒制造抢端口的机会。”
这么一想,就能发现很多隐隐违和的细节,比如岑浔消极应战,没有使出全力跟封霁寒对打,封霁寒走的时候,报复心这么强的岑浔竟然也没对他放几句狠话。
童瞑摇了摇头,他还是太低估他哥了,在他哥这里,根本不会出现煮熟的鸭子被别人抢走这种情况——除非这鸭子是岑浔故意让别人抢走的。
岑浔忍耐着闭了闭眼,忽然说:“我先去睡一会儿,现在我有种把金币生吞下去的狂热冲动。”
童瞑皱眉问:“噩梦戒尺不是能辅助你清醒吗?”
岑浔睁开眼,看傻子似的看他。
童瞑默默做了一个往嘴上拉拉链的动作:“好吧,我提了个蠢问题。”
“金钱狂热症”本身就是跨阶使用噩梦戒尺带来的负面效果,如果能用噩梦戒尺直接破解,那跟卡bug有什么两样?
“哥你快去睡吧。”童瞑多问了一句:“有时限吗,大概多久能好?”
“半天,或者一天,说不准,如果这期间秦修找上门,强行把我叫醒。”
岑浔没再跟童瞑多说,丢下这么一句话,闪身消失在舞蹈室中。
童瞑抛了抛手里的小钥匙,不由感慨道:“不仅能爆金币,还能爆端口——啧,秦修实乃诡才。”
要是不把秦修留下当院长,简直天理难容!
……
半天后,校长办公室。
乌萨被岑浔从镜中空间里放了出来,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乌萨还没反应过来,起身时用力晃了晃脑袋,看清了周围陌生的环境。
阳光从八扇大落地窗穿透而入,将整个房间照得十分亮堂,校长办公桌后也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一个熟悉的人正慵懒地支着头坐在办公桌后面,阳光从落地窗外照入,落在他的身上,竟显得格外的和煦。
乌萨差点又要被这个诈骗犯的外表给骗了,想起自己是如何步步踏入陷阱,乌萨的立即炸开了身上了毛,弓起脊背,警惕地看着那个诈骗犯。
“不用这么紧张,小猫,”岑浔托着下巴,唇角带笑,让乌萨忽然联想到阳光下慵懒盛开的玫瑰:“我对吃你不感兴趣。”
乌萨没有被迷惑,闷声说:“可你对秦修感兴趣,你也想骗秦修,对吗?”
“签合同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岑浔毫无羞愧之意地笑道:“我只是想请他来噩梦大学实地考察一下,如果那时他还不同意当院长,我会放他走。”
“真的?”乌萨怀疑地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吗?”
“当然不会,小猫,我从不做慈善。”岑浔轻弯唇角:“秦修当然可以走,但我会吞掉他的诡域,让他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乌萨一听就急了:“不要!不要让秦修变成穷光蛋!”
岑浔故作为难:“可如果我不吞,也会有其他更厉害的诡怪去吞的,强者为王,这就是诡怪的生存法则。”
乌萨磕巴住了:“可是……可是……”
“你应该看到昨天那个长翅膀的鸟人了吧,”岑浔叹息道:“他是异端监测局的人,专门杀我们这些诡怪的,连我都打不过他。”
“说不定哪一天,异端监测局就会下令摧毁镜都商务区,到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救秦修呢?”
乌萨僵硬住了,过了许久,它才低声问道:“异端监测局……很厉害吗?”
岑浔目光微深:“当然很厉害,还记得我们一起偷出来的那堆资料吗,里面的申请人全是异端监测局的异能者。”
“异端监测局是所有诡怪的敌人,”岑浔把问题抛回给猫:“你想想,秦修只有一个人,就算再加上你,你们要怎么跟异端监测局那么多异能者抗衡?”
岑浔无情揭开残酷的真相:“你们甚至连我和童瞑都打不过。”
乌萨盯着地面,彻底呆住了。
岑浔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一分钟,乌萨才抬起头,缓慢而坚定的问岑浔:“你有办法对付异端监测局,对吗?”
岑浔微微一笑:“对。”
乌萨:“那么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才能帮秦修呢?”
“很简单,”岑浔手指一抬,桌上的一张聘用合同飞到乌萨的面前:“我身边正好还缺一个秘书,你就来当我的秘书吧,乌萨。”
“这份合同会在五十年后失效。”
“只要你签下这份合同,我保证,我会将镜都商务区纳入我的保护范围,无偿帮助秦修度过任何危机。”
乌萨盯着合同上的文字看了片刻,竟然毫不犹豫地在合同的末尾按上了自己的爪印。
这下,轮到岑浔惊讶了:“你不再考虑一下吗?签下这份合同,这五十年里,你或许就都没办法看到秦修了。”
“没关系的。”乌萨将爪子从合同上挪开,认真地说:“只要我们都还活在这个世界里,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重逢。”
从这一刻开始,乌萨就已经开始期待起那一天。
那时,它一定要跟秦修说。
乌萨每一天都在想念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