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梨皱起眉头。
这种天气?在外面冻了一夜?
“那许亚男今天咋样了?”
夏柳一摊手:“不知道, 我就听见昨天晚上她妈一个劲的骂人又摔碗,后来许亚男还哭了呢。”
纵然夏柳不喜欢许亚男,这时候也忍不住同情许亚男了。
许亚男好惨。
简梨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她有点说不上来的同情和难受。
好像是自己抢了许亚男的第一名。
“咱们……”
简梨有心想做点什么, 可一想到许亚男她妈孙艳的做派,又觉得做什么都徒劳。
从夏柳家出来, 简梨刚才还快乐的心情一去不复返。
虽然理智告诉她, 许亚男的遭遇更多是因为家庭而不是自己, 因为许亚男不可能永远都第一名,出问题的不是把许亚男从第一名的宝座上挤下去的人,而是许亚男那个鸡娃到疯魔的母亲。
可是……
简梨偷偷绕到许亚男的家附近, 踮着脚尖想看看许亚男在不在家。
正巧许亚男家里热闹的很。
“许建国, 你也管管你媳妇, 好好一个孩子,叫冻几个小时,你俩是亲生的爸妈吗?亚男还不够懂事么?从小到大没叫你们操一点心,你们就这样对孩子的?考第三名你们就把人赶出去,没见过你们这么狠心的爹妈!”
说话的人,声音像是厂里保健室的张医生。
简梨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看到张阿姨站在许亚男家门口, 扯着嗓门吼许建国。
许建国低着头, 脸色通红,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是是是。
张医生手里拎着医药箱, 看他这样子也知道没用。
男人叫媳妇管着是好事, 可要是管成这样, 碰到孩子的事都不敢张目,也是太窝囊了。
张医生看许建国唯唯诺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可说最后一次, 你们家亚男够省事了,这么乖的孩子,大家可都看着的。不管咋说,也不能再干这种事,给孩子关到外头,冻出个好歹,这可就归妇联管了。”
张医生话说的难听,可刚才她看到许亚男好好一个小姑娘叫冻的发烧,当然脸色不会好。
这不,给许亚男扎上针,她就开始对着许建国输出。
至于孙艳,她来就没看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大冬天的,张医生气的火气直冒,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妈,孩子考个第三名就给扔出来。
还是剥了外面的袄扔出来的,小丫头闷不吭声在外头站了几个小时,后来还是回家晚的邻居看见了,硬是拍门给孙艳拍出来,才叫许亚男进了屋。
进了屋也不知道又打没打,反正许亚男身上还有挨的笤帚疙瘩印。
这也不知道是打孩子还是打仇人了。
大院里揍孩子的多了去了,但多半都会收着一点,鲜少见这样下狠手的。
张医生不放心,又进屋看了一眼,出来叮嘱许建国:“等会儿输完了给她拔针,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再来给她扎。屋里弄暖和点,别叫再冻着。”
许建国喏喏应了。
“你媳妇呢?”
许建国勾着头:“她回娘家去了……”
一大早就走了,说看见他们这对窝囊的父女就生气。
张医生恨铁不成钢:“你们俩啊!”
祖坟冒青烟碰上这么好的孩子,又省心又孝顺的,还不知足!
许建国默默无言。
张医生走了,许建国进了屋,简梨看不到了。
她想了想,绕了一个大圈子到筒子楼的背面,许建国家也是个一楼,跟她家是家属院的两边,但也是朝着外面的楼栋,格局跟那边是一样的。
简梨绕到背面,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只能依稀看见许建国在屋里走了两步,给煤炉子又捅了捅。
估计许亚男已经烧的睡着了。
简梨再趴在窗户上费力的往里面看,也看不到听不到许亚男到底如何。
简梨只能亦步亦趋的回了家。
到家之后她先去了小饭馆,半晌的时候,饭馆也不忙。
王梦梅正在后厨炸丸子,热乎乎的肉丸子像乒乓球大小,里面加了点莲藕碎末,吃起来解腻还有点脆口。
王梦梅把炸好的肉丸子放旁边,又接着炸鸡块炸酥肉。
这些炸货是用来放进砂锅的,一锅热气腾腾的砂锅,配上一份主食,卖三块钱。
王梦梅两三天炸一次,客人进来也是十有八九选砂锅。
刚出锅的炸物最诱人,简梨没扛住捏了几个丸子鸡块吃。
咸香酥脆,香的她暂时不去想许亚男了。
王梦梅没拘着女儿吃,反而问她怎么样。
简梨长了一张刁嘴巴,咂摸一下:“丸子放菜放多了。”
吃起来不够香。
王梦梅:“肉馅就少了那么一点,这你都吃出来了?”
简梨闭上眼睛摇手指:“王梦梅女士,可不要因为生意好就放松品控哦。”
王梦梅嘟囔着:“真是服了,今天的肉馅就少了一两……”
早知道少了就少了,莲藕少放半节好了。
简梨趴在后厨的椅子上看她妈做东做西,然后冷不丁问道:“妈,你跟孙艳阿姨来往多不?”
王梦梅已经炸完了东西,又开始和面做饼,听她一问,倒是很惊讶:“你打听这干嘛啊,我跟她就没咋来往过。”
简梨顿时八卦:“那为啥啊?”
王梦梅:“还能为啥,人家孩子学习多好,年年拿第一的,每次碰到,人家都得问你考多少。我咋说?”
王梦梅说着看了一眼简梨,有了几分赞赏:“好在你今年给你妈争了口气。”
今年过年,走亲戚再被问起成绩,她也能自豪的说“没多少,就是个第一名”了。
王梦梅觉得现在的好日子她以前都不敢想。
半年多之前,她还整天焦心,一边是焦心闺女的身体和成绩,一边是为丈夫总是借钱出去而生气。
结果这半年,她担心的事竟然一一都解决了。
自己的事业也越来越红火,连腰杆子都比以前硬了三分。
王梦梅现在干劲十足,每天风风火火,就盼着自家这上坡路走的更顺点。
简梨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得了,我还以为你跟孙艳阿姨能说上几句话呢。”
王梦梅:“我跟她有啥好说的,该不会是你又干了什么事吧?”
王梦梅警惕起来,要说现在有什么不好,就是女儿主意太大了。
这半年里,她又是带着表姐表弟卖螃蟹,又是投稿,现在都办了存折了。
王梦梅是反对女儿办存折的,她心里总有个朴素的概念,就是小孩子有钱就容易学坏。因此她总是试图探听简梨手里有多少小金库,致力于把简梨的小金库全部收缴。
可简锋劝她劝了很久,说来说去就是孩子自己挣的钱,家长不能要。
王梦梅气咻咻:“我要她钱干嘛?咱俩挣的不都是她的吗?我是怕她乱花,给她存起来!”
简锋一脸无奈:“你存,她以为你要贪掉,给她自己存吧。”
“那她要是乱花呢?”
“……你想想最近,小梨是那乱花的性格不?与其你担心她乱花,不如担心她会不会越攒越多,将来说不好有个什么大主意。”
以简锋的理解,闺女要存折来攒钱,心里肯定是有目标的,但是他也想不到会是什么目标。既然她都有目标了,家长又何必非要去争个高低呢?
总不会是什么大事。
但王梦梅总是吊着一颗心,现在听简梨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就以为简梨是不是惹了孙艳。
就跟她那时候惹了事,直接一缩脑袋,把事情丢给她和简锋来处理一样。
简梨没瞒着她妈,直接把自己刚才在许亚男家看到的情况说了。
王梦梅惊讶的连手里的面团都不揉了,眉心浮现出深深的不理解。
“不是,就考的差,不让进屋?”
简梨点点头:“好像还打了,今天早上孙艳阿姨回娘家去了。”
王梦梅难以理解:“丢下生病的闺女?”
简梨嗯了一声。
王梦梅:“……怪不得许亚男年年考第一呢。”
对比起来,她对简梨那都不是放松了,简直称得上溺爱!
简梨看着她妈的脸色:“我想的是,建国叔叔好像不会做饭,孙艳阿姨回娘家去了,那许亚男最近怎么吃饭呢?”
王梦梅:“这关你啥事……”
她猛然想起简梨这么说的原因。
许亚男没有得第一,因为第一被简梨拿了。
王梦梅沉默片刻:“这不是你的事,你玩去吧。”
她有心想说点大道理,这第一难道是镶了她许亚男的名字了吗?自己闺女又不是没努力,凭啥就不能拿第一了?
可她一看简梨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晓得女儿也知道这些道理,不过就是对许亚男同情罢了。
想到挨了打还发烧的许亚男,王梦梅也说不出难听话。
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大人不是懂事的大人。
王梦梅手上全是面,想拍拍简梨的头又觉得无从下手。
最后只好软了声音:“许亚男的事我知道了,等会儿我跟你爸说,叫你爸最近给你建国叔叔送点饭菜。”
食堂的饭菜现在已经糊弄的吃不成了,真要是靠着食堂的饭去养病,那一点营养都没有。
王梦梅打算在孙艳回来前,先承包了许建国父女的饭菜,大不了她另外做一份病号饭。
叫简锋送去,省的孙艳回来再生气,更加折腾许亚男。
简梨心事一去,又高兴起来,抱着王梦梅的腰唱的山路十八弯:“世上只有妈妈好~”
王梦梅:“……面!赶紧给我撒开!”
弄脏了衣服还不是她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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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梅把许亚男的事说了,简锋皱着眉答应了下来。
“我等会儿找建国聊聊。”
送饭是一回事,但打孩子打成这样,简锋也觉得有必要跟许建国好好唠唠。
孙艳当然有优点,她泼辣但也勤快,家里的家务啥的样样都干的下来,嘴巴不饶人但平时也没克扣过大人孩子的吃食。前些年没下岗时候,她在车间也是上工最勤快的那批人。
可不管再怎么付出,有气也不能撒给孩子。
王梦梅拉了丈夫一把,她就怕这个:“你找建国没问题,但你长点心,疏不间亲,人家两口子,你少说孙艳的不是。”
相处这么些年,王梦梅早看出来了,许建国不可能在孙艳的手下翻出花来,简锋说再多,许建国也没有可能按着他说的办。
既然这样,就别掺和人家两口子。
王梦梅不放心的叮嘱道:“旁的不准说,就说给他送饭就成了。等孙艳回来前咱就停。”
许建国只要不蠢的不会出气,他也不会跟孙艳讲最近是怎么吃饭的。
这样就行了。
简锋闷着头,晚上就到了许建国家。
去了没多久,简锋就回来了。
“不用送了,孙艳回来了。”
王梦梅很惊讶:“这么快?”
简锋脸色很不好看。
“她没回娘家,她回建国老家去了。”
“抱了个孩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