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的被抓, 也是跟那伙贼一样,都是没钱赔。
小石和小孟恨不得冲进审讯室好好揍这人一顿。
“妈的,一个赌棍, 也好意思说我们分他财运?”
“没有锋哥,他哪儿来的这笔横财?自己守不住财, 倒是怨天怨地!”
审讯室里的小李听到这句话, 把头埋进臂弯, 哭了起来。
他哪里是不知道自己才是一切的根源。
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才不敢面对。
警察劝了几句,简锋倒是心态良好, 做完了笔录之后就牵着王梦梅的手走了。
夫妻两个走在路上, 彼此心照不宣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怔,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王梦梅踢着脚下的石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简锋:“我也是。”
不过是一个赌棍走投无路,好过是自己的老邻居们怀恨在心。
简锋:“我找人买了一扇特别结实的门,回头就给你装上。”
王梦梅:“不装也行。”
自从她收了倪浩当徒弟,倪浩的父母几乎是感恩戴德的上门来送了礼物。倪浩也被父母提着耳朵一再的警醒,让他多干活。
倪浩现在就住在店里了。
不管王梦梅怎么劝, 倪浩都十分坚持:“我爸妈和哥嫂都出去摆摊了, 我回家也没热饭吃,不如就在店里住着看东西。”
倪浩现在最感谢的就是自己的师父王梦梅和师公简锋, 要不是这俩人, 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自从简锋说了摆摊的事后, 倪浩的父母哥嫂一商量,干脆一家四口都出去摆摊了。倪浩的母亲和嫂子就进点内衣裤袜,在城里摆个小摊。倪浩的父亲和哥哥则是弄来一辆带挎斗的摩托。
进来的衣服厚实的压起来, 父子两人跑到附近靠近山里的镇子上卖,生意竟然还不错。
倪浩的嫂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眼看着一家都挣到钱了,她也私底下找倪浩道了歉。
“嫂子前段时间是急疯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一家人有了指望,倪浩的哥嫂甚至还动起了去南方再进点货回来卖的心思。
全家人现在就一股脑的往前冲,也跟倪浩说了,等到过完了暑假,就让他赶紧把对象带回来,只要谈的顺利,过年就能结婚。
幸福的日子就在前方,倪浩现在干劲十足,连店里洗碗的大姨都找到王梦梅,让她说说自己徒弟。
“那碗他都洗了,我们来了干啥?”
现在厂子大下岗,原本可有可无的半天工也显得金贵起来,洗碗的大姨生怕自己被倪浩抢了工作。
王梦梅只能忍着笑告诉倪浩,闲了就去切萝卜,好的厨子,一定得有一把好刀工。
萝卜切完了也不怕浪费,直接剁成碎末放饺子里。
倪浩上进起来,倒是把薛玲给衬得有点懒散了。
薛玲惴惴不安找到王梦梅:“老板,你说我是不是也学点什么?”
可她实在是对做饭这一套不感兴趣啊!
王梦梅想了想:“你要不怕辛苦,不如去考个会计证吧?”
虽然是个小店,但是王梦梅每次做账时候都头疼。
为怕薛玲觉得一碗水没端平,王梦梅说道:“你去考个证,考下来我给你报销。”
现在外头有请会计的,王梦梅还是觉得自己店里有个会计省心。
薛玲想了想,回家之后翻出自己的课本,看来看去,觉得自己数学好像不算太差。
那就……
干了。
薛玲去报了市里的夜大,上课时间可以选,王梦梅看着课表,大方的表示白天不忙的时候,薛玲都可以去。
晚上不行,店里晚上是最忙的。
薛玲报了夜大,薛芳还拎着一兜子虾干来送给王梦梅。
“真是稀奇了,原先家里怎么劝她学习都不肯,现在倒是肯上进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薛玲坐在柜台里,听着她姐埋汰她,气哼哼的把手里的会计书翻得震天响。
王梦梅笑道:“说明我这个店风水好啊,进来的都爱学习。”
薛芳噗嗤一声笑出来:“学点东西好啊,我家利明也劝我让我学个会计。我想着等到了那边,就也去报个班。”
王利明在家里过了个年,又火急火燎的去南方了。
上个月来了电话,让她把闺女的户口办一办。
王梦梅一顿:“说定时间了?”
厂子倒闭之后,王利明飞快的补交了钱,确保自己有个退休金之后,他就决定全家搬走。
棉纺厂的房子不卖,王利明想的长远,薛芳跟自己走了,薛家的老人身边还有儿子和小闺女,万一以后住不开,就可以住到棉纺厂来。
薛芳点点头:“再过一个月。”
女儿今年都六岁了,到了九月正好七岁,马上就要小学一年级,就算是为了孩子考虑,这件事也不能再拖。户口办过去,正好赶上开学。
薛芳感叹道:“以前总想着要走,可要真走了,还没走就觉得想了。”
最近几个月,有些有点家底的,都陆陆续续走了,房子不是买了就是空着。厂里的澡堂也在裘主任的要求下正常营业,可薛芳每次去都觉得比之前人少。
“嫂子,我是真舍不得你。”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薛芳眼里泛起泪花。
王梦梅眼眶也微红:“哪儿的话,说不准我们什么时候就去了呢。”
薛芳:“那你到深圳一定联系我,我好好招待你们。”
王梦梅:“会有那么一天的。”
王利明很快忙完了工作的事,赶回老家来接薛芳母女。
薛芳左看右看,依依不舍。
女儿王蓓蓓抱着她的大腿:“妈妈……”
王利明扶住她的肩膀:“你要是想家,咱们今年过年还回来过。”
丈夫的体贴让薛芳心情好受了很多,她摇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为了深圳的房子,家底已经全部掏空了,夫妻两个到了那边,也是要全副身心的投入到挣钱里面去。城市越大,生活的压力也就越大,也不知道过年还能不能休息。
王利明收拾家花了四五天时间,这几天,简锋也帮着他搬东西收拾家里。
兄弟两个晚上喝了好几次酒,满是唏嘘。
之前的五人组里,现在刘向东两口子早不来往,赵晓鹏则是跟李丽娟夫妻一样,厂子倒了之后就卖了房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至于许建国……
王利明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之前给他介绍的工地他也没再去,电话也没有。”
好像这个人就是凭空消失了。
王利明皱着鼻子:“这人真是……”
以前看是窝囊,现在看是没担当。
老婆孩子都不管了,竟是这样突然失踪一分钱也不往回寄。
孙艳最近疯了一样找人,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去找许建国的哥哥要钱,说是自己养的是许家的根,凭什么不给她钱。
简锋摇摇头,也是无奈。
孙艳这人好面子,之前跟简锋家几次闹的难看,因此也没找他张口借钱。只是一味的闹婆家。
可她闹吧,闹来的钱也不给女儿交学费。
简梨回来说了一次,说许亚男没有钱交学费,被老师叫去了。
简锋本来准备了钱,想着自己去学校交给老师。可很快简梨又说学校给许亚男减免了学费,因此简锋就没再提。
可……
“亚男还有高中三年呢。”
王利明接了一句:“他儿子才三四岁。”
一个正值花钱时候的高中生,还有一个三四岁马上要上幼儿园的小孩。
许建国倒是狠得下心。
王利明想不通:“人怎么能这样。”
男人在外,谁不是图个给老婆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哪儿会像许建国一样,丢下孤儿寡母就跑。就算说是孙艳管的严,可也不是他这样做的理由。
简锋闷闷的喝酒不说话,兴许是自己养的闺女,他现在倒是不可怜别人,就可怜许亚男。
孙艳一个大人,怎么也不会饿死,逼急了她出去找份工做,照样可以生活。
那个小男孩,也不会怎么样,有孙艳在,缺了谁都缺不了他。再不济孙艳不管,许建国的大哥在乡下也能养起来这个孩子。
唯一可怜的就是许亚男。
孩子已经足够努力,可惜摊上这样的爹妈。今年还是初三,眼看着就要中考,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还不把孩子宠上天,可轮到了许亚男,现在不光是要在家里被孙艳骂,还要做家务。
这还怎么好好读书?
两人喝了一晚上,第二天王利明走之前给简锋塞了五百块钱。
“哥,这钱你拿着,回头要是许建国还不回来,你叫小梨把钱给亚男吧。”
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王利明也是看着许亚男长起来的,王利明也为这个小女孩的未来感到忧心。
只不过他能做的,只有这样而已。
王利明走了,过一周时间,就有警察找到了孙艳。
“请问您是孙艳对吧?”
孙艳有点忐忑,抱着自己的儿子点点头:“我是。”
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说道:“您的丈夫,许建国,十天之前被一辆厢货车给带倒,没有抢救过来,现在已经过世了。”
孙艳呆愣在原地,怀里的孩子被拎的不舒服,很快就哼哼唧唧的。许亚男端着一盆脏衣服站在里屋的门口,正对着大门。
警察手上拿着的证物袋里,是血迹斑驳的属于许建国的证件和一只布鞋。
孙艳只是一眼,就瘫了下来。
一声嚎啕,许亚男转过身放下手里的水盆。
她的人生,迎来了再次向下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