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明出来之后, 最头疼的除了葛长峻还有葛雅琴。
葛雅琴连王梦梅开小店都看不上,自然更不可能看上混社会的葛明。
甚至于葛雅琴都不想上班了,之前偶尔两次在门口遇上葛明, 她都吓死了,生怕葛明喊一句姑姑。
“我真是命苦, 怎么摊上这样的娘家。”
这句话, 是葛雅琴这半年多来最常说的话。
自从简锋在医院闹了那么一出之后, 简锋倒是也没说彻底不管黄桂花,偶尔间隔两三个月,简锋也会去看看黄桂花, 拎一些鸡蛋补品, 到地方问问病情, 待够十分钟就走,一分都不多待。
这样的简锋,让葛雅琴觉得陌生,好几次葛雅琴想拉着大哥诉诉苦,但简锋都是说店里有事,并不接腔。
葛雅琴知道,这是大哥跟她生分了。
但她也很委屈啊。
大哥两口子日子好过, 她当然也会为他们高兴, 但是他们两口子故意瞒着,到头来又说自己看不起他们, 这能怪她吗?
葛雅琴委屈的想, 她哪儿能想到简锋和王梦梅两个人, 在下岗之后,竟然日子越来越好了?
早知道这样,她又何必出头去当那个坏人。
现在好了, 大哥两口子手一甩不管。
三哥四哥两个轮流照顾黄桂花。
三哥之前嘴上说的好听,什么他在医院,不管怎么说也能照顾好亲妈。
屁!
葛雅琴想起来都觉得平日里温柔文气的三哥和三嫂是不是装出来的。
老太太出了院,本来是住在老三家里的。
但葛雅琴周末去看老娘,一进门才发现老太太黑黄干瘦。再一问,好么,葛长源和老婆常年在医院,压根不回家,老太太住进来,他们就直接请了一个保姆过来。
就连葛棋这个月都去学校办了住宿,也不回家。
说是随着儿子过日子,可分明是黄桂花一个人待在儿子的房子里。
那保姆也是看人下菜碟的,黄桂花没人管,她就理所应当的偷工减料,饭一天做一顿,给黄桂花喂完了她就不管了。
黄桂花拉了尿了没赶上去厕所,保姆也不管,三两天才给黄桂花换一次裤子。
葛雅琴来之前,保姆紧赶慢赶的给黄桂花收拾干净,但是葛雅琴还是一字一字从老太太嘴里问出了真相。
葛雅琴怒不可遏,当即就开了保姆,打电话给三哥抱怨。
她怒极攻心的说了一大通,话里隐隐约约带着对三哥找来的保姆的不满。
熟料平日里脾气最温和的三哥,却突然暴怒。
“我找的不好?你有本事就给老太太接到你那里去!我一天到晚忙着上班,孩子不得上学?你嫂子不得挣钱?照你的意思,我不上班了,就在家里伺候老的是吧?”
葛雅琴差点被这丢到头上的帽子压吐血:“我没说不让你工作!我只是说这样下去不行!咱妈身边离不了人!”
真给老太太一个人扔在家里,那找什么保姆能行?
人家不做也不会有任何的负担,又不是自己的亲人,当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葛长源:“那我照顾不来!我就这么大能力!”
说完电话挂点,葛雅琴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
甚至于,她觉得三哥恼怒的点根本不是别的,而是她戳穿了保姆的不作为。
葛雅琴没办法,三哥夫妻两个摆明了就是这样的态度,三嫂倒是没说过一句难听话,但是人家就是不出面。
葛雅琴只能把主意打到四哥身上。
原本就是说老太太两边轮,说定的是一个月一轮。
眼见着马上也到了时间,葛雅琴就把电话打给了四哥。
葛长峻倒是没一句二话,找了自己手下的工人来接。
葛雅琴陪着黄桂花去了葛长峻家里。
进门就是四嫂的黑脸。
葛长峻当然没有一句难听话,他本来也不打算自己照顾。
老婆在家里闲着,连保姆都省了。
黄桂花心里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详预兆。
果然,再过一周去,她就看到了虽然胖了一点,但精神更不好的老娘。
黄桂花嘴角流着涎水,啊啊啊的跟闺女诉苦,眼睛里都漾出了泪花。
葛长峻的老婆倒是不扣她的衣食,更加之葛明出来了,看到了自己最爱的大孙子,黄桂花更倾向于留在四儿子家里。
但葛明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围着她这个奶奶转悠,连一杯水都没有给她端过。
从葛明出来开始,葛长峻就没少跟儿子生气吵架。
葛长峻的老婆帮谁都不是,更心疼儿子,于是把怒火都倾泻在黄桂花身上。
给一杯水,就指着鼻子骂一通她养坏了葛明。
给一碗饭,也要翻翻之前坐月子时候的旧账。
这种精神折磨,偏偏黄桂花还能听懂,于是每天都在儿媳妇的骂声里过日子。
葛雅琴来了,她当然也看到了亲妈眼里的求救。
黄桂花现在是真的没地方待,去三儿子家里,被人虐待身体,来四儿子家里,被虐待精神。
她现在就想去小女儿家。
可葛雅琴没办法,她是嫁出去的姑娘,家里怎么可能让她把老娘接去住?
再说了,黄桂花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太太虽然瘫了大半边,但是人脑子还清醒,未来还有好些年的活头啊。
这次,葛雅琴学乖了。她没有说四嫂的不是,也没有为黄桂花张目,只是默默给黄桂花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剪了指甲。
黄桂花满怀希望,以为女儿可以救自己出水火,最后只能失望的继续待在四儿子家。
葛明一天天的夜不归宿,儿媳的恶毒诅咒更是时时刻刻在耳边。
黄桂花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水。
没几天,葛雅琴就接到了黄桂花住院的消息。
这下四儿媳不干了,话头也是现成的。
“儿子们管养老,进医院了,闺女管伺候吧。”
葛雅琴于是就开始医院家里学校三点一线的奔波。
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黄桂花这才半年不到,儿女们就已经开始不待见了。
葛雅琴一次次的照顾,精疲力尽。
这时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那时候说的给简锋夫妻钱,让这两人照顾老太太。
她忍不住汗颜。
如果不是亲自照顾,她压根想不到照顾一个老人要多么难。
只是这次,她没了可以诉苦的大哥。
……
葛雅琴这天垂头丧气的走进学校,正好遇上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让她去开会:“全国英语竞赛,咱们年级要出两个学生。”
名额是各班报上去的,接下来就是让这十几个优等生,在一块做题,决赛出备选了再往上报名。
葛雅琴熬的两眼通红,去了教研室还被同事们关心。
“实在不行就请假吧。你哥嫂也不给你搭把手?”
葛雅琴以前觉得到处跟人诉苦很难看,现在她也忍不住跟关系好的同事诉苦。
实在是她的苦和难没人说。婆家不能说,娘家没人说。
葛长源和葛长峻都没说不管,但是他们管的方式都只是保证了老太太有条命在。现在黄桂花也知道了两个儿子没良心,有时候为了不在两个儿子家里吃苦,她甚至巴不得住院去。
最近两三个月,黄桂花光是住院都去了三次。
不是不吃饭导致的低血糖,就是不吃药导致什么指标出问题。
葛雅琴一次次跑,心里早攒下了对哥哥们的怨气。
跟同事抱怨过后,很快教研会就开始了。
会上定下了题目,也各自筛选了名单。
葛雅琴看到文科一班报上来的名字是简梨,理科一班报上来的是葛棋。
怎么又来……
葛雅琴心里烦躁的厉害。
这次高二总共只会报上去两个名额,其中一个名额基本内定,是教导主任的亲儿子,倒也不全是关系,教导主任本来就教英语,他的儿子自然基础很好,在全年级也是排得上号的那种。
这么一个名额被内定,就相当于剩下只有一个名额。
葛雅琴苦恼的看着上面的两个名字。
简梨和葛棋两个,到时候只能上一个。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命苦。
葛棋这边,三哥一直说要把葛棋送出去读书,这也是为什么三哥三嫂两人拼命工作的原因,要送一个孩子读出来,这笔开销肯定要提早准备好。
对于葛棋来说,出国读书肯定是需要更好的英语成绩,所以葛棋从小英语就抓的牢。
葛雅琴虽然现在跟几个哥哥都有龃龉,但她倒是不至于把这种偏向带到孩子身上。
只是……
葛雅琴总觉得参加比赛的机会葛棋更需要。
老师们出完了题目,葛雅琴在理科班外头转了转,最终她还是叫人喊了一声葛棋。
“你放学了来找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