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翠羽见小主人脸儿发白, 满眼恍惚,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禁担忧地问:
“小主人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小太监窥她额上冷汗涔涔,嘴唇颤抖一字不语, 顿时也慌了:
“宸妃娘娘, 可要奴才为您宣太医?”
芊芊手搭在翠羽手臂上,强自稳定心神, 见诸多目光纷纷集中在自己身上,只能按捺住那股怒火,随便挑了个不起眼的问题:
“他们这正在排的什么戏, 瞧着倒是热闹有趣。”
小太监松了口气:
“回娘娘,是那《碧蛇传》,乃民间广为流传之佳作, 深受百姓喜爱, 更是百戏团的招牌之作, 堪称其镇团之宝。”
小太监小心觑着女子的脸色, “有二位角儿技艺精湛, 演技非凡, 堪称是戏中砥柱, 若娘娘有兴趣,奴才可召他们过来给娘娘见见。”
芊芊颔首。
小太监便提高了嗓音,中气十足道:
“碧蛇仙姬, 金蛇郎君, 你们过来。”
闻言,那几人中妆容最盛、衣着最为鲜亮的人儿缓缓行来。
他们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唇上也擦得红润润的, 依稀透出姣好的五官。
一翠绿衫子、一金黄锦袍,端的是意气风发, 明眸善睐。
翠衣是个少女,黄衣则是一名男子。
小太监对他们道:“这位是宸妃娘娘。还不下跪拜见。”
那黄衣郎君率先敛裾而拜,低声道:
“小人金蛇郎君,随金风,见过宸妃娘娘。”
少女紧随其后,低头脆声道:
“小人碧蛇仙姬,随春声,见过宸妃娘娘。”
芊芊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这少女身上。
她发髻高高挽起,用银簪和五彩的丝线缠绕,发簪乃是蛇形,或昂首吐信,或蜿蜒盘旋。
少女怀中抱着个细竹篾编成的竹筒,突然,竹筒的一端微微动了一下,一个青色的生物缓缓地从中探出头来。
其身如碧玉般光滑,身上的鳞片紧密排列,像是精心雕琢的宝石,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宛如山涧清泉的一抹幽光。
它的颜色与竹筒的绿几乎融为一体,深红色的竖瞳闪烁着冷冷的光。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那细长的舌头,不断地吐出发出细微的“丝丝”声。
“啊!”翠羽小小地惊叫了一声,“是蛇。”
“小主人当心。”
她天生惧怕这些东西,与她的紧张截然相反的是芊芊,她脸上并未出现多少惊慌之色,面容淡定地盯着那探头探脑的小蛇看,眼里甚至有微微的喜爱之色。
是了,小主人曾随草鬼婆学习巫蛊之术,而蛊师驱使蛇虫乃是家常便饭,自然是见惯了这些毒物,又怎么会害怕呢?
翠羽强忍恐惧看去,见那条蛇的体型并不庞大,仅仅食指般粗细,可颜色这般鲜艳,必然是条剧毒无比的毒蛇,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那名唤随春声的少女,细白手指点在蛇头上,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小青蛇:
“宸妃娘娘莫害怕,碧莹不会咬人。”
许是感受到了少女的温柔,那蛇渐渐地缩回了竹筒之中,它柔韧的身体在狭窄的竹筒中盘旋蜿蜒,像是乖巧地守在家里的孩子。
只留下一缕青色的影子和那令人难忘的丝丝之声,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碧莹……”芊芊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这名字倒是极好听。”她看着那少女,“它是你的宠物吗?”
随春声抬了抬眼,俏生生道:“回娘娘的话,它不是民女的宠物,是民女的伙伴,这几日都随民女登台演出。”
小太监见缝插针,殷勤道:
“娘娘若是想瞧那出折子戏,何不移步?”
翠羽正思量这戏有什么好瞧的,便听小主人道:
“正好,我正觉宫里烦闷得紧,便去瞧瞧看罢。”
待领了人到那戏楼,小太监功成身退。但闻锣鼓一敲,各色角儿粉墨登场。
场上伶人来往,各显神通,座席空荡,唯有一乌发蓝裙的纤影,在与身旁的宫女耳语着什么。
她只略沾了沾凳,便起身朝着那恭房的方向走去,而翠羽则给她留心着那跟踪她们的惊羽卫的动向,这听声辩位也是当初金肩教她的。
是以主仆二人看似是要去如厕,却抓准了时机闪身绕过廊庑,避开惊羽卫的监视,入得那戏楼的后台。
头先见过的金蛇郎君,果然在那候着,待与芊芊一照面,他眸光微微一闪,当即屈膝下跪,抱拳朗声道:
“奴婢金肩,拜见王女。”
翠羽大惊。什么,这是金肩?她揉了揉眼,别是眼花看错了吧?!
可听这声音,分明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金肩无疑!
原来方才小主人就认出来了金肩,听戏不过是掩人耳目,翠羽当即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金肩:“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小主人都快要被人欺负死了!”
她们两个打小便是一文一武,跟随在芊芊身边,翠羽打嘴仗从不输人,勉强算是文。
金肩腿脚功夫厉害,便是那武,这倒也不是说她口舌笨拙,只是平日里更多专注于武学罢了,整个人比灵动的翠羽呆板许多。
金肩此时已卸掉浓妆,素面朝天,白黑分明的眼睛看着芊芊道:
“奴婢能进宫,都是少祭司的安排。是少祭司命奴婢,来襄助主人,为主人分忧。”
芊芊眼睫一颤。
想不到兄君竟是快人一步,比谢不归更早找到了金肩,也对,定是金肩与兄君早些时候便取得了联络,否则兄君也不会知道她的事情,进宫来见她!
可见这一整个百戏团,其实都是兄君的障眼法!
她真是太久没见兄君生疏了,都忘了南照的少祭司,是个何等心细如发、未雨绸缪的人物,她竟然还担心兄君会被谢不归所擒杀,真是关心则乱。
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王孙贵族都不放在眼里肆意耍弄的少年,如何会那般轻易落入牢狱之中?
她扶起金肩,不由得哑声问:“兄君可还好?”
金肩道:“少祭司很好,虽在离开皇宫时受到些许阻碍,遭遇一批高手的追杀,但少祭司以巧计甩开了那些追兵,如今安然无恙,王女但可放心。”
她问芊芊:“您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翠羽便一五一十,将穆王世子的事与金肩说了,并问金肩,在芊芊难产那一日,她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金肩回忆道:“奴婢当时陪产在侧,见您下红不止,情势危急,心急如焚,本不该擅自离去……”
“可您当时念着谢郎君的名字。”金肩攥紧手,黯然道,“您说无论如何都想在临死之前,再见郎君一面。”
“什么?”
芊芊一怔。
她记得当时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满身血地躺在榻上,苟延残喘不肯闭眼,满心都在念着一件事,那念头是如此深、如此刻骨铭心,几成执念。
如果做不成这件事,她便是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却原来这件事,竟是心心念念着,见他最后一面。
芊芊倏地一叹。
那样的感情,竟然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原来再浓的情意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淡到几近于无。原来人的热血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凉透,曾经柔软的心,也会慢慢僵硬。
她半点不提谢不归。只道:“金肩,我确实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
芊芊的手,放在金肩的肩上,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说:“我要你夜探在水阁,去看一看穆王世子的肩头,是否有一枚蝴蝶胎记。”
“只看一眼,不论结果如何,来见我。”
芊芊道,“一旦发生任何不测,绝不要逗留,速速离开。明日未时三刻前,我要见到你。”
“谨遵王女之令。”金肩一字一句,“奴婢,定不辱使命。”
金肩又看向翠羽,低声道:
“翠羽,你定要誓死保护主人,绝不可再叫王女为人所伤了去。”
翠羽含泪,重重点头。
-
随春声坐在桌子上,悬空的双脚一晃一晃,嗓音娇脆:
“金风哥哥,你怎去了这般久,”她跳下桌子,突然抱住了金肩的手臂。
“娘娘给了好多赏赐呢,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金子。娘娘出手可真是阔绰!”
金肩手臂蹭到她的柔软,脸不红心不跳,随春声虽与她兄妹相称,实际上二人认识并不久,只不过听说对方亦是南照人士,又是这百戏团的核心人物,一来二去便结为了义兄妹,方便她混进皇宫。
随春声努了努唇,她忽然抚着脸儿,道:
“金风哥哥,你觉着我同娘娘生得像吗?”
少女那双月牙眼里带着些勾人的笑意,她似乎错以为金肩是个郎君,倒也难怪,金肩面容中性,平日也爱做那黑衣短打的装扮,乍一看颇像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金肩到底不是男子,也不同她计较什么男女大防,未曾把她从身畔推开,目光只在少女脸上轻轻一转,忽而一板一眼道:
“你见过月亮吗?”
“啊?”随春声腮帮一鼓,“这不每晚都在天上挂着呢吗。”
“……我是说,最初的月亮。”隔着烛火,少年的眼眸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久远的事。
她淡淡道,“于我而言,娘娘便是那月亮。”
萤烛之光,怎可与皓月争辉?
“……”随春声嘻嘻一笑,也不生气,弯起那月牙眼,细白手指戳了戳金肩的手臂,“哟哟哟,金蛇郎君,你莫不是动了凡心,喜欢上了那美貌绝伦的宸妃娘娘吧?”
金肩说:“娘娘自然是招人喜欢的。”
随春声睁大眼睛,她的眉毛细长,眼尾微微上扬,用黑色和深蓝色的眼影描摹着眼睛轮廓,有一种蛇眼般的神秘感。
她似乎被吓得不轻,摇摇头,鬓发间的银蛇簪子划出弧线:
“吓。你这话别乱说。要杀头的,娘娘可是陛下的女人。”
“娘娘就是娘娘,娘娘不是谁的女人。”
金肩抿唇。
如果不是怕泄露身份,她都不会称呼王女为娘娘。
随春声轻哼一声,手指勾了勾胸前的蛇形吊坠,“我听说,宸妃娘娘和我们一样都出身南照,而且还是先王女的嫡亲妹妹……先王女一手蛊术天下无双,登峰造极,实在叫人心驰神往……”
随春声眼珠微微发亮:
“却不知宸妃娘娘,比起先王女来如何?”
她袖口一动,那条青色的小蛇从里面探出了头来,缠着少女的手腕缓缓往指尖爬去。蛇尾犹如青翠欲滴的竹叶尖,在少女洁白的皮肤上晃动。
蛇头高高地昂起,眼睑偶尔眨动,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我的小宝贝,不过提了一嘴儿你那旧主人,便跑出来招摇了不是?哼,我可要吃醋了。”
随春声捏了捏翠绿的尾巴尖尖,亲昵说:
“小宝贝你说,我与宸妃娘娘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金肩眉头一皱。
-
长门宫
芊芊冷冷地看着墙角里的箱箧,她说:
“打开。”
翠羽道:“娘娘现在要制衣裳吗?”却是听话地将箱子打开了。
登时间,满室华光。
翠羽到底是年纪小,禁不住诱惑,手抚过那质地上乘的锦缎,不得不承认,都是天下无双的好东西,若能制成衣裳,定然极好看,尤其是这织金锦,穿在小主人身上,不知该有多么颜色倾城。
一只苍白的纤手越过翠羽,拾起了最上边那匹轻薄华美的绫布。
猝然一道裂帛之声响起。
莫说翠羽,便是跟着谢不归踏进门来的景福都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一幕。
损毁御赐之物,这,这等同于谋逆啊!
他忙跪下,颤声道:“陛下息怒。”
他一跪,其余宫人也不得不跟着跪了下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那清晰而刺耳的裂帛之声。
谢不归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用力撕开一匹又一匹华缎,神色不明。
看了片刻,他若无其事地一撩衣袍,长腿跨过门槛。
郎君容颜如玉,身材高大,宽肩窄腰,那姿态极为优雅,无端端的倜傥风流,腰间环佩叮响,清脆悦耳。
身旁阴影笼罩,芊芊分明知晓那目光落在她手上,却动作不停,撕完了便随便往旁边一扔,甚至有几片碎布落在了男人修着龙纹的靴上。
后边的宫人眼角余光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景福,再着人送来,”
“是。”
他站她身畔,低眼瞧她,半晌,缓缓道,“想撕多少,朕便予你多少,爱妃尽兴便是。”
“这一刻,陛下倒是大方。”
她讽道。
倒似是在含沙射影那相思木之事。
没多时,景福奉了茶来,谢不归转身落座,手里端着热茶呡了一口,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左右不过是些俗物,为它们动气不值当。若不得你欢心,杖了那太监便是。朕富有四海,不过几匹布,由得你糟蹋,但难保你不会在事后后悔,”他只是那样洞若观火地拆穿她:
“芊芊,你太心软。”
芊芊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
始作俑者不能动。
撕几块布、打死个小太监又有什么用?难道就能平息她心中的怒与恨了吗。
但至少,解气!
如此想着,她又弯身去扯了一匹金红色的锦缎出来,一撕,却撕不动,便去拿了那剪刀,就要往上面剪去。
“慢着。”她的手倏地被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按住,谢不归淡淡道,“这一匹你不能动。”
芊芊低眸。
借着旁边的烛火才看清,这匹锦缎,以深邃的朱红色为底,袍身布满了精美的金线绣花,大红的锦缎上绣着的图案富丽堂皇。
赫然是凤翔九天!
这些凤凰或展翅高飞,或栖息于枝头,羽毛细腻,色彩斑斓,以金、银、蓝、绿、紫等多种颜色的丝线绣成,细节之处甚至用到了珍珠和宝石点缀,使得每一只凤凰都仿佛要从锦缎间跃然而起。
谢不归不让她动这匹料子,因为这是专用于凤袍的锦缎。
也许他是觉着皇后乃国母,该是站在他身侧的,与他相配的女人,动了这个,便是挑战他身为帝王的权威。
送这匹飞凤锦过来的是那司衣司的掌事太监,一副油腻恶心的谄媚样儿,定然是他自作主张,逾越了宫妃的礼制,送来这匹锦缎,想要讨好她,盼她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可惜,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
若能找到机会,她必定会不计一切代价从他身边逃离。
但谢不归不允许她破坏这匹锦,她也没法反抗男人按在她手上的力气。
谢不归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这才移开手,指腹抵在一起,轻轻摩挲了一下。
芊芊垂着眼,映入视线的是满地狼藉,几无落脚之处。
她一愣,心中倏地一紧,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解气吗?
是,是解气的,好像破坏一些东西,心底的压抑和怒火才终于散出去一些,不至于憋出病来,只是这快.感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空虚,几乎将她淹没。
她是知道那个故事的,夏桀,妺喜。
妹喜是夏朝最后一位君主夏桀的妃子,她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撕裂帛缯的声音。
这种声音对她来说,比任何音乐都要悦耳,能够令她心旷神怡。
夏桀为了讨得妹喜的欢心,甚至命令臣仆每日向后宫进献上等帛缯百匹,专供妹喜享用。妹喜对裂帛之声的迷恋,最终导致了后宫中为她而撕碎的帛缯堆积如山。
而芊芊,她其实对裂帛声并不迷恋,她喜爱刺绣,如此肆意地损坏、撕裂那饱含匠人心血的锦缎是她从前从未做过的事。
烛火“噼啪”一声,却仿佛是惊雷在耳边炸响。
自己这是……怎么了。
亡国夏姬。
她猛然想到这个情蛊的存在。
当杀死配偶,吸饱了那极憎极爱的血后,便会从她身体里诞生出来的至圣毒物——
亡国夏姬!
而她似乎也被这情蛊影响了,竟作出从前从来都不会做的举动。
是吗。
是蛊虫在操控着她,放大了她心中的恶念吗?这一次是撕碎它们,下一次呢,下一次会不会是杀人,就像是谢不归那般轻描淡写地处死一个人仿佛在踩死蝼蚁?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纤手捧着那朱红色的锦缎,双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被恐惧封住了喉咙。
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无形的重压所笼罩,显得无助而脆弱,
“怎么了?”他长指落下,要抚她面庞,手下却骤然一空。
“陛下……陛下……请你莫再靠近了。”
芊芊心里极乱,眼下能解释这个现象的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跟他的那些接触。
都是与他同.房之后,她才这般控制不住自己,大抵是因为与阳蛊宿主交合之后,体内的蛊虫变得活跃了。
芊芊慌乱之中看了他一眼,她真的会被蛊虫控制着失却理智,杀死面前的人吗?
想到这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不,她绝不要被情蛊操控,变成神志沦丧的怪物!
“到底怎么了?”谢不归抬手。
“别碰我!”
“啪”的一声,两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女子眼里的恐惧和厌恶就这么明晃晃地刺进他眼底。
“你当真,如此怕朕。”
男人倏地攥紧了手,手背皮肤泛着红。
他盯着她,眼底压着阴云,就这般沉默须臾,忽而扬声道:
“传朕旨意,戚妃忤逆,目无尊上,从今日起,禁足于长门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芊芊大惊,见他甩袖便走,背影孤高冷漠,似乎从今往后,永远都不会踏进这个地方。
“谢不归!”
她蓦地叫住了他,胸脯起伏,呼吸急促而短,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与什么做抗争,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
“你要监.禁我?”
就像是那可恶的臣子曾经进言过的那样,剥夺她的自由,限制她的行动,永生永世地监.禁起来!
想不到继跟踪、监视、强迫她后,还多加了一个幽禁,他简直、他简直禽兽不如、丧心病狂!
简直欺人太甚!
“好好反思,”他临去时,并不转身,只略侧了下脸,回眸一顾。
月光斜照在男人白玉似的脸上,光影如织,半明半暗,明亮处似金辉洒落,暗处却深邃如夜。他长长的睫毛在鼻梁处投下细密的影子,视线隐藏进那交错浓长的阴影中,显得更加深邃。
似有千言万语藏在其中,却只字未露。
薄唇开合,那分金断玉的声音,冷漠无情地传来:
“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时候朕再放你出来。”
芊芊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