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把话传到了就走了。
崔如英刚想出去,又看见桌上的蛋黄酥,自己留了两块,拿油纸包了两块,还有昨儿没吃完的琥珀核桃和芝麻南糖,也都包在了里面。
东西装好,这才急急忙忙往外跑。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天也一日比一日长。这个时辰天刚擦黑,侯府各处都亮着灯,倒是不显昏暗。
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忙忙了碌,崔如英人不大点儿,揣着油纸包一路跑到门口。
快到时远远看见一大一小两道黑影在门房站着,大的旁边还竖着个黑长条,估计是扁担。
再走近些,正是崔大山和二丫,崔如英脚步又快了几分。
崔大山一直往府内张望,他们是外人,只能在这儿等着,时间久了就等不及。
远远看女儿过来了,崔大山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慢点儿,别跑。”
二丫见妹妹来,脸上露出个笑。
她是头一回来侯府,还有些紧张,紧紧跟着崔大山站着。
站在这儿,不禁想这门真大,也真气派,门匾下挂着那么大的红灯笼,连灯笼都这样好看。
崔如英还是快走几步,道:“爹,二姐,你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不是有好消息?”
崔大山点点头,“铺子的事定下来了,每个月便宜了一百五十文,我看跟你说的差不多,就直接定了。押金是一个月的租金,若是咱们这头不想租了,押金不给退。文书你大哥看过了,没啥事儿。除了这个还给了掮客五钱银子,说是东家也给,问过你婶子,说掮客就是靠这个赚钱,我也就给了。”
做成一单生意,拿的钱可不少。
租房子是不用交契税的,若是买房子得交这个。
而且也比买房子省事儿多了,去官府存个文书就成,不用别的,上午办完就给了钥匙。
总共三把,日后也是三个月收一次租金。
上午崔大山就把这事儿给弄完了,这算是办成一件大事,自然要告诉许娘子。
只不过家里有生意,是想上午就来,可租了铺子后头也更少不了花钱,生煎还得卖,崔大山只能下午卖完包子了,顺道从城西过来,来侯府传个话。
崔大山挠了挠头,已经过去半天,但就跟做梦似的,他道:“你说这就租下来了,哎……”
崔如英喜道:“爹,这是好事儿呀,简直是一帆风顺,是好兆头!”
都说万事开头难,好事多磨,但不磨自然最好。
这最难的这一步已经迈过去了,后面不算什么。如今已把铺子租了下来,后头的事儿也该着手去办,不然每日租金花着,却不做生意,实在是亏得慌。
崔如英道:“爹,我打听着,开铺子和摆摊儿还不一样,摆摊儿官府不管,开饭馆得经官府允许,不过正经生意,官府的人也不会为难于咱们。”
崔大山心里慌,这让他去,还是去官府,这事儿能成吗。
可一想不能事事都指望女儿,便点了点头,“我去问问,那别的,还要干啥?”
没开过铺子,下馆子也是好几年前的事儿,早就忘了,卖酱肉生煎包子也是女儿提的,崔大山哪里知道开铺子该准备啥。
崔如英看崔大山一脸紧张,忙安抚道:“爹,你别急,铺子都租好了,最难的事就算过去了。剩下的咱们一件一件做就是。铺子有了还差桌椅,爹,你以前给别人打过桌椅,就按照那些来做就行了。四方桌子长条椅子,咱们那间铺子能摆七八张桌子,先做八张吧,椅子配套就是。上的漆颜色别太暗了,不然显得屋里暗。”
摆七张差不多,不然太挤,多做一张备用,若是哪张桌子坏了也不着急。
“蒸屉家里的暂且够用,煎锅得再来一口,铁锅也要一口,竹筒筷子这些都得做出来。”崔如英也庆幸崔大山从前是做木工活儿的,崔大郎也学过一二,不然找人做又是一笔银子。
铺子主要卖生煎,所以得再来个煎锅,别的一口铁锅先顶着,不够再找人打。
崔大山点点头,“这些我快点儿做出来。”
崔如英笑了笑,“菜单啥的就我来弄,然后再教给你们。铺子装潢倒也不用太费心,我看铺子干净,再仔细打扫打扫,到时再挂些字画摆点摆设就差不多了。”
吃包子的地方,不用像大酒楼那样讲究。
同顺德的酒楼崔如英从外面看了,金碧辉煌,但小馆子嘛,价钱不一样装潢肯定也不同。
崔大山也听出言外之意了,不用多花银子,那倒是好。
崔如英道:“爹你把钥匙给我一把,我有空了就过去收拾。家里现在用钱的地方多,还得做桌椅,早上的酱肉包子和下午的生煎,肯定不能全要。咱家开铺子主要是为了卖生煎,酱肉包子再去两天就算了吧。等日后铺子开业,忙活得开再回去卖也成。”
生煎的客人多在城东城西,铺子离城东近。家里人就这么多,日后崔大郎读书去,估计还得雇人,总不能什么生意都攥在手里。
有舍才有得,当初劝许娘子她也是这样劝的,再说酱肉包子赚的银子不如生煎多,也没做生煎轻巧,加上多是去码头上工的人爱买酱肉包子,囊中羞涩,也难去店里坐着吃生煎。
卖两日告诉崔记包子要搬家开铺子就足够了。
崔如英把这些事儿都安排好了,有条理,交代了崔大山之后要做啥,崔大山听完心也没那么慌了。
他解下把钥匙递给女儿,“成,我先回去打桌椅。”
天已黑透,父女俩还得走回去,不宜耽搁太久。
崔如英把油纸包塞到二丫手里,“里面有几样点心,你和爹回去路上吃。天也黑了,你俩早点儿回去,路上当心些。”
崔大山点点头,“哎,你回去也当心,别跑。”
二丫不舍,这才见了妹妹,全交代事情,她也没说几句话,“明儿回家不?”
崔如英道:“我先收拾铺子去,若来得及就回去。”
二丫低下头,走得时候一步三回头,崔如英道:“明儿不回去过几日也回了。”
她目送父女俩走远才回去,这忙活一天肚子也饿了,回来一看,端出来的饭菜已被放了回去木饭桶中,再拿出来,饭菜还是热的。
崔如英出去得匆忙,只顾着拿点心,把饭菜都忘了。
除了田娘子,崔如英也想不出别人会做这些。田娘子倒也和善,怕她吃凉的。
那头安静,想必是睡下了,崔如英放轻动作,慢悠悠吃饭。红烧排骨软烂入味儿,羊肉炖萝卜里萝卜一抿就化。
两素菜也不错,吃了个六分饱,崔如英才看向盘子里的两个蛋黄酥。
她打算今天晚上吃一个,留一个明儿给楚玉珠带去。
楚玉珠是个挑嘴的兔子,一根萝卜恐怕不够用。更何况生煎包总有吃腻的一日,蛋黄酥一个恐怕不够她吃,但崔如英要的就是不够。
蛋黄酥送入口中,崔如英原以为会比从前吃的味道差些,但一咬,她眼睛都瞪大了。赵大娘擅长做点心,这个酥皮儿做的极好,一层挨着一层,直掉渣。
崔如英都如此,陆云蓁这个头一次吃的人对这点心更为惊奇。
陆云蓁第一口只咬到了酥皮,倒觉平平无奇,可第二口吃到的又软又甜,微微弹牙,看着内馅儿雪白,味道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和奶香。
陆云蓁对楚庚元道:“这个倒好吃,不过说是咸口,怎么没吃到咸的。”
陆云蓁让楚庚元尝来着,可楚庚元不爱吃甜的,对于这些点心敬谢不敏。
不想吃陆云蓁自然也不会勉强,她又咬了一口白色的馅料,里面竟然还有一层,是豆沙。
豆沙不够蓄奴绵密,这个做得好,只不过舌尖还透着丝丝咸意,她咦了一声,往下又咬了一口,是个香软流油已成沙的咸蛋黄。
陆云蓁惊道:“夫君你看,这点心还真是咸甜口的,最里面竟是咸蛋黄。跟单吃咸鸭蛋完全不同,我也说不上来。你瞧这一层一层的,又小巧又精致,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想到的,当真是心灵手巧,你也尝尝吧。”
楚庚元这才来了兴致,咸蛋黄做馅儿那必然是咸的,咸口的点心他倒能吃一两块儿。
楚庚元伸手拿了一个,他吃东西不如陆云蓁斯文,没有吃三口才咬到嘴里面的蛋黄,一口下去酥皮、麻薯、豆沙、蛋黄都吃到嘴里了,一时之间味道交杂在一起,当真称得上回味无穷。
楚庚元从前以为甜的就是甜的,咸的就是咸的,没料到这还能混在一起。
这从未吃过的东西,一是新奇,二来赵大娘酥皮起得好,虽然豆沙不够细腻扯了后腿,但麻薯和咸蛋黄都是一等一的东西,这样做出来的蛋黄酥怎么可能难吃。
陆云蓁道:“赵大娘说如英给起了名字叫蛋黄酥,真是名副其实。”
楚庚元:“如英?”
陆云蓁恍然,道:“这是我和崔家孩子的约定,你就别管了。”
楚庚元没再追问,三口吃完一个,中肯道:“这个是不错,样子也好看,便是外头的点心也没这个精巧。”
如果说包子面条还算普通之物,这点心已足够稀罕了.
市井出身能做出这样的点心出来,也不易。
不过有生煎水煎包在前,楚庚元倒是没觉得太过诧异,要直接做这样的点心,估计能吓一跳。
陆云蓁把点心吃完,嘴中还留着咸香的蛋黄味儿,她最喜欢麻薯和蛋黄,红豆沙吃着普通些。
陆云蓁又吃了块儿蛋黄酥,晚饭都没用太多,“这个我喜欢,这孩子当真是懂事,懂事得都让我心疼了。”
楚庚元道:“你既然喜欢,就多帮衬着些。”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许娘子母女进府已有一个多月,楚庚元也能看出来,许娘子老实本分,只管照顾璋哥儿。
璋哥儿快满月了,长得很快,也没生过病,都是奶娘照顾尽心的缘故。
而崔家这孩子多是和陆云蓁说话,要么去学堂,要么往小厨房扎,给陆云蓁做了不少吃食,楚庚元沾光也吃过不少。
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陆云蓁笑了笑,她这是还没说如英和二房楚玉珠的事儿呢,若是楚庚元知道如英带着他亲侄女一块儿上学,估计会更高兴。
不过陆云蓁也不是不知道楚玉珠的性子,能去几日还不知道呢,还是别说以免楚庚元高兴了再失望。
早一日不算什么,长久下来才值得说一说。
吃了蛋黄酥,用了些饭菜,陆云蓁也吃饱了。
夫妻俩看了会儿书便梳洗睡下,月亮一日比一日圆满,月升月落,次日天气不错。
二房的丫鬟每日都是辰时叫楚玉珠起床,从第一次叫她到楚玉珠起来,中间还要叫个三四次。
叫楚玉珠起床是件极其费劲儿的事,隔两三刻钟喊一次,就算醒了也不乐意起来,窝在床上,都是快到巳时才起。
起来后偶尔吃饭多数不吃,然后给送去学堂。
今日晴春还依照这个时辰去喊的楚玉珠起床,虽然知道小娘子起不来,可这是二娘子吩咐的,照做就是。
进了屋,晴春刚要喊,谁曾后面人影晃动,过去一看,楚玉珠早就醒了,这会儿正自己穿衣服呢。可她长这么大哪里自己穿过,都是她们伺候,忙活半天,穿得七扭八歪的。
晴春道:“姑娘,奴婢来吧,姑娘今儿醒得怎么这么早,一会儿奴婢就传早饭去。”
楚玉珠道:“不在家里吃,我今儿去学堂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