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如英觉得林公子太瘦弱了，尤其年岁不大，看着有点像没长大的孩子。
本来这个时代议亲就早，这样看很像一群小娃娃来扮家家酒。
她家是做生意的，她爹每日干活多吃得也多，所以肩膀宽厚，看了就让人觉得能撑起一片天来。
她大哥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每回放假回来也会干活，劈柴挑水都能做，人虽然比崔大山瘦，但也没瘦到这个林公子的地步。
姐夫就更不用说了，长得又高又壮，看着就结实。
林家家世好，想来在家里不用做这些。
平心而论，崔如英不喜欢太瘦弱的，看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然遇见前日那种事，哪里镇得住呢。
崔如英有点看不上，反正陆云蓁也说了有话直说，她就直言不讳了，“人看着倒是不错，就是有些瘦弱，这找夫君总得找一个能护得住我的吧，兴许过两年林公子能变得结实点儿。”
但现在不行。
毕竟两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不成呢，不过她现在敢打赌，这林公子身上肯定看不出肌肉来。
陆云蓁点点头，“倒也是，那我就回绝赵夫人了。我瞧着也不太大方，不过也许是头一回见的缘故。”
不愿意就不愿意，不能一直说人的坏话，陆云蓁就为之找补了几句。
崔如英点了点头，这第一面都没什么好感，自是不能往下走的。她也不想硬着头皮继续，到最后关头再说不行，那不是耽误人家吗。
崔如英抿了抿唇，她没觉得遗憾，反而松了口气，就像有块石头从心里搬走了，轻快得很。
这一日算不上胆战心惊，可也提着一口气。
陆云蓁还安慰起崔如英来，“这只是第一回 ，哪儿可能头一回就定下，你别往心里去，回去了好好吃饭睡一觉，等下次我再差人告诉你。”
崔如英惊道：“还有下次！”
陆云蓁道：“京城适龄的公子不少，这边又没成，自然有下次的。”
不过不能明儿就见第二个，传出去不好听。
陆云蓁是不急的，崔如英年岁小，还有两年可以相看呢，不过刚看赵夫人和林公子的神色，那边大抵是满意的。
若林家再约，陆云蓁借故推脱，那边也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崔如英点点头，下次就下次吧。而后俩人在外面吃了饭，崔如英做东。
虽然没成，那她也得感谢陆云蓁，旁人非亲非故的谁会管她这些事儿呢。
吃过饭到了家，崔如英又继续看书练字。晚上许娘子他们回来了，许娘子问相看的事怎么样了，可满意。
因为许娘子对她好也向着她，这种事崔如英都会和许娘子说。
尽管昨天晚上许娘子嘱咐了一大堆，说什么要嘴甜，对着人家公子要懂礼……
念得崔如英脑袋都大了，可毕竟是当母亲的一番叮咛一片心意。
每逢这种时候，许娘子都会感叹一番，如果崔大郎考了举人，或是他们夫妻俩再有本事一些，闺女的婚事也不至于这么难说，高不成低不就。
今儿她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就盼着亲事能成。
崔如英把前因后果跟着许娘子说了，崔大山他们也在一旁听着。
崔大山听完皱着眉道：“太瘦了是不行，不过咱们家也不能太挑剔，不然往外一传，日后谁还给你介绍亲事？再说了，这又不是没办法，让他多吃点儿干些力气活，身板不就上来了。那可是御医家的公子，咋还轮得着咱们挑呀。”
崔如英心有无奈，她道：“本就是两边相看的事儿，自然都有看不上之说，总不能因为林家家世不错，我就一股脑扎进去吧。再说了，这种事谁往外说，他家不怕传出对她儿子不好的话吗，怎敢诋毁我。那公子哥这么大都没干过活儿，凭什么我让他干就干……”
许娘子瞪了崔大山一眼，“就是！林家公子有秀才功名，大郎还有呢，差到哪去了？你说御医家底丰厚，那如英嫁妆还多呢，那么多家底几个人分，怎么看也比不上如英呀。
你看看你这当爹的说的什么话！难不成稍微有点家世的过来求娶，咱们就得把闺女嫁出去？”
许娘子跟着做了几年生意，性子也变得泼辣几分，不过这份泼辣多是对着崔大山。崔大山缩缩脖子，“我也就随口一说，你这么较真干啥，那不成就算了呗。”
他也不是觉得闺女配不上人家，非得等着人家说不成才行，只是怕亲事做不成，那家反过来说崔如英坏话。
说什么什么家世，也敢挑他家不是。
崔如英觉得最多家里说说，传出去倒不可能，外人见了也只当是上香时偶遇。
说实话，崔如英还有些庆幸第一面没成呢。那林公子看着瘦弱，见了陆云蓁连人都没喊，就像个孩子。她当姐姐都不乐意，怎么会乐意当娘啊。
果然不好的亲事不会后悔，若是崔如英心里有那么一丁点愿意，这会儿肯定多少有些后悔的。
芸芸二丫在旁听着，她们一个是当嫂子的一个是做姐姐的，这会儿也不知说什么。
最后芸芸看许娘子和崔大山拧着，赶紧道：“那我催促大郎哥好好读书，争取早日考上举人。”
二丫也推了推崔如英，“行了，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崔如英可算知道为何陆云蓁说回去好好睡一觉了，这种事可真是难办呀。
次日醒来，天朗气清。
崔如英尽量把这些事儿抛在脑后，不过等到下午突然被约出去和楚玉珠言月莹喝茶时，还是忍不住把这些事儿往外倒了倒。
姐妹之间肯定会说这些，去年言月莹相看时，也会说，不吐不快。
言月莹摇摇头，“瘦了可不行，估计掰手腕还掰不过我呢。”
言月莹爱舞刀弄枪，力气也挺大，看不上文文弱弱只会读书的，家中给她相看的都是武将。
会读书是好，可不能死命读别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如今她好事将成，亲事快定下了，不过京城的小娘子成亲都不会太早，亲事顶下后十六七岁再嫁过去。
尤其言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太早就嫁人。
楚玉珠那头虽有人登门，不过孙惠茹没接待过，毕竟家里家境好，楚玉珠也能管家理账，相貌品性都不错的，所以亲事儿上是不着急的。
再说孙惠茹也不想女儿那么早就嫁人，怎么也得多留几年，就算十五再议亲都不晚的。
楚玉珠听崔如英这些话，还有些庆幸，还好不是她，“这也太难办了吧。”
崔如英说道：“可不是嘛，你们千万别往外说啊，对人公子名声也不好。”
换做是她，也不想被一群人议论，姐妹之间说些小话就说些，可不能再往外传了。
言月莹说道：“你放心，不然这样，我让我母亲也帮忙留意着，到时候告诉陆夫人。我们家认识的武将多，有合适的到时见见，没准儿就成了。不过武将学问肯定不大成了，我让我母亲尽量选识字读过书的。”
至少认字读过书，不能大字不识一个，不过也就读过几本，肯定不能和读书人比了。
这人哪儿有十全十美的呢，言月莹比楚玉珠和崔如英大，思虑更多些。
崔如英点点头“月莹姐，可得慢 慢来千万别太快了，这几日见一个几日见一个，从前我都没见过几个公子，可别一个月就把京城公子全给见完了。”
言月莹哈哈大笑：“那倒不会，你且放心吧。”
这是言家的恩人，自然得妥善对待。
等回家之后，言月莹和言母说了说这事，郑氏不由感叹道：“转眼间呀你们都大了，这崔小娘子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日子过得倒是快。”
言月莹说道：“母亲，如英性子好，你可得好好帮忙留意着，而且她做生意也不错。如今她长兄考中了秀才，一家子都本分，不是多事儿的人。她呢你从前也见过，相貌好举止谈吐都极其不错的。
到时候您相中了直接和陆夫人说，如英的亲事由陆夫人做主。对了，最好识字读过书，不求功课多好但不能大字不识举止粗俗。”
有些武将说话粗俗，那肯定不成的。
这后面话的意思就再清楚不过了，崔如英除了本身这些长处，和安定侯府的关系也亲近。
郑氏点点头，“我帮忙留意着。”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你也是，亲事都快定下了，也该收收心学些女红，别成日往外跑了。”
言月莹捂住耳朵道：“哎呀哎呀，母亲，怎么还没定下来呢就这么多事儿呀，不然我不成亲了。我回先去休息了，您以后别说这样的话。”
从屋里出去，言月莹正遇上过来请安的言世清。
言世清先行礼：“姐姐。”
言月莹点了点头，“来请安呀。”
对言世清她还有些羡慕，毕竟幼时穿裙子，可后来既能读书又能去军营，而且从前那么瘦，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一下长这么高。
从前她还能跟言世清比划比划，现在可不成了。
言世清点点头，“是，要去请安。”
看了言世清两眼，言月莹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若是日后母亲看中什么人，可以让言世清私下里打听打听，也算回报恩情了。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再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言月莹笑了笑，问道：“你何时回军营，这还常回来吗？”
言世清道：“后日回去，若南面太平，每月能回家两次。”
他如今是七品典仪，是京官，上面没旨意他可以留在京城。
言月莹道：“那就好，兴许以后有事请你帮忙。”
言世清：“何事？”
“到了帮忙的时候自会和你说的，你快去见母亲吧。”
言世清本想问问她还和崔如英交好吗，可言月莹已经走了。
走得倒快。
*
再带崔如英出门已是十几日后了，这回说的人陆云蓁觉得还能合崔如英的心意。家中人都是武将，只出了他一个读书人。
有家学渊源在，不会太瘦弱，没准儿是个文武双全的呢。
这回挑日子见了一面，陆云蓁瞧着不错，崔如英觉得也不错。那边也给回了话，七日后见第二面。
等和言月莹她们说的时候，崔如英笑着道：“陆公子相貌不错彬彬有礼，比我高半个多头吧，不过只是看了看，其他的不太了解。”
还是在万象寺，两边见了打了个招呼，就没别的了。盯着人一直看多不好，所以崔如英也就看了两眼。
果然人不能比，见过林公子之后再见这位陆公子，就觉得还挺不错的。
而且姓陆，她喜欢姓陆的。
说起来赵夫人前阵子还约陆云蓁出门来着，不过陆云蓁给回绝了。
也是在那之后，陆云蓁才开始看别人，这位陆公子也是在那之后见的。
省着别人说崔如英不体面，着急相看，那边还没信儿呢又去看别的了。
言月莹道：“品性如何我可以帮忙打听打听，你也让你大哥私下问问，不还有几日呢吗，不急的。而且我听妹妹这样说，那应该是个如意郎君。”
如意不如意崔荣英不知道，反正暂且算正常，很多都太不正常了，这不是指她见过的，而是托人找到陆云蓁，想约她出去的。
说是歪瓜裂枣也不为过。
而且媒人个个都有个三寸不烂之舌，黑的能说成白的，差的能说成好的，有些夸得天花乱坠，结果陆云蓁再打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而且大有养通房小妾私下养着外室的，问了只说世家子弟谁不这样，有没有庶子，怎么就不行了，这连陆蓁那关都过不了，自然就不会去看了。
不过陆云蓁会跟她说这些，大概也是不吐不快吧。
对陆云蓁来说这也不仅仅是替崔如英相看，她好好学着，日后璋哥儿和宁姐儿议亲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能打听最好，崔如英也有此意，至于找谁打听她就不多问了，那是言姐姐家里的关系，她问多了也不好。
“多谢月莹姐！”崔如英给她剥了几个栗子仁儿，“月莹姐你多吃点。”
三人又喝了会儿茶吃了点心，这才各回各家。
言月莹想打听，但今儿言世清没回来。
等到次日下午言世清才回来，她便直接去了他的院子，把丫鬟小厮都支了出去，这才悄声道：“你帮我打听打听京城一个叫陆允诚的性子怎么样、家中可有通房小妾、他的功课如何、有没有什么坏毛病，比方……这些都一一打听清楚了。记得可别打草惊蛇呀，悄悄打听就是了。”
言世清面露疑惑，这也不是跟言月莹议亲的那个，怎么还打听这人。
他问：“哪个允字哪个诚字，谁家的，为何要打听这些？”
有些时候不解释清楚了反而多事，多事就会坏事。
言月莹道：“这是我朋友殷勤相看的郎君，不过还没成，所以想私下打听打听人家品性如何，他父亲是定远将军，他家兄长都是武将，没准儿就在军营，你打听方便些。允就是允许的允，诚是诚实的诚。”
言世清点点头，他又问：“和你交好的……是谁？”
言月莹被问得有些烦，“你管那么多作甚！让你打听你就打听呗。”
言世清笑了，“你让我打听人，这等私下做的事，不问清楚我敢打听吗。不然你另请高明，大哥过阵子也该回来了吧，让大哥……”
言世安回来还早呢，再说那是从西北回来，哪里好拿小事麻烦他。
言月莹道：“崔如英你可记得，曾经还送过你吃食的，就是蛋黄酥，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