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回宿舍,许浩早就等候多时,他焦急地来回踱步,看到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白姐,你怎么这么久?”
“我去问了,没什么有用信息,就问出来阿姐不是本村人,她姓刘。”
“其他的就没问出来什么,那些妇女一听我要打听阿姐的事提着扫把就把我赶出来了。”
他紧张地看着灰暗天际,“我在村里遇到好几位打探消息的玩家,也许他们问到了什么。”
白甜没有接话,还是想着王五家里的异常,“除了阿姐,那些村民的家里你进去看了吗?”
“进去两家,没什么异常的,装饰和咱们住的屋子都差不多。”
“灯呢?有没有烛灯?”白甜问。
许浩仔细回忆着,“额...没有,她们家里都没灯,而且我去的两家屋里味道很冲,熏的我眼睛都要睁不开,待不了一会我就出来了。”
“对了,最后那户人家我还没来得及问问题,就说什么晚上要值夜,从隔壁门口拿上黑袍就走了。”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白甜,“白姐,我就问出这么多。”
“对了,郁大哥呢?这都快黑天了他还没出来吗?”
白甜心底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村长家最危险,第一天吃席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村民对他的话唯命是从,每次都是村长先做动作然后村民才顺着他的意图行事,并且新手玩家的死可以说是村长一手造成的,他话只说一半,献祭品是会得到阿姐庇佑,但是献错祭品会惹阿姐生气会死最重要的信息他却没说。
村民知道亮灯的人家有危险,却给他们的房间点满烛灯,村长知道献错祭品会死,却放出半真半假的信息,毫无疑问,这里的村民不想让他们活着出去。
让他们当替死鬼吗?为什么?
白甜沉思片刻,“你遇到的那几位妇人穿着怎么样?”
兴许是她的问题角度刁钻,许浩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青色麻衣,很单薄。”
他不明所以地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白姐,你问这个干嘛...”
刚说完就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脑袋,“对哦,现在是冬季,都三九天了怎么可能还穿单薄麻衣过冬?他们不冷吗?”
“第一天接待我们的王大爷也是穿着单衣站在村口迎接我们的。”
“要不是白姐你问我,还真没发现这点。”
白甜也没想明白这点,“我去了趟王五家里,他跟我说他家中排行老五所以叫他王五就行,我问他父母可还健在,他竟然跟我说都冻死了。”
“如果这个村子里的人不怕冷他父母怎么会冻死?”
“我们进来两天了,除了玩家你看哪个村民穿得厚重?”
“他们或许不是不怕冷,而是不冷。”
许浩裹紧身上厚重大衣,“不冷?这雪都没停过,怎么会不冷?”
白甜久久没有回话,神色深沉严肃,“有一种可能,阿姐的庇佑。”
许浩被她的脑洞吓了一跳,“白姐,你是说有了阿姐的庇佑可以不惧寒冷?”
“不止如此,我们怕冷村民不怕,我们怕怪物村民不怕,我们和村民的区别就是他们有了阿姐的庇佑,而我们还没做完祭品没得到阿姐的庇佑。”
闻言,许浩心中一喜,“这么说,我们只要按照要求做完祭品完成祭奠,就不万事大吉了吗?有了阿姐的庇佑咱们也不怕怪物找上门了,这样大家都不用死了。”
说完,兴冲冲地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其他玩家。
白甜拉住他,“现有线索确实指向这个方向,但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阿姐真像咱们想的那么神圣美好,那为什么献错祭品会死人,你信教吗?你见过哪个教的主神会因为献错祭品就杀掉他的信徒?”
许浩步伐一顿,“那阿姐...是好是坏?”
白甜也不敢笃定,只能摇摇头说了声不知道。
“看看郁千城有没有新的线索吧。”
二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天色愈来愈灰暗,很快天地间只留有一抹红晕,宛如银盘般明月悄悄爬上枝丫,大雪纷飞,一位披着黑袍里面穿着白色麻衣的大妈哭丧着脸从面前奔过。
“村长死了,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
白甜愣神,郁千城还在村长家,好端端地村长怎么会死了?会是他杀的吗?
没给他思考的机会,路边问完消息的玩家们也都陆陆续续从村民家出来。
“什么?村长死了?”
“NPC死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甜黑着脸朝屋外走去,许浩犹豫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白姐,你看...天...天已经黑了。”
白甜朝远处望去,正如他所言,天边夕阳彻底没了踪迹,皎洁月光洒满村落,刹那间,村里有的人家悄然亮起灯。
这个时候再出门遇到危险的几率非常大,如果碰上昨晚那位灯下女人,她肯定逃不出她的掌心。
可郁千城还没回来,他一定是遇上危险了,虽然他这个人深藏不露,面对尸体不仅能做到面不改色还能镇定自若地解剖尸体,他的一系列行为都不像是正常玩家,要抛下他吗?
白甜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很是纠结。
手腕上他送的宝石手链还在散发出温暖热度,他一个人能搞定吗?看他身手不凡或许...
大约过了十分钟,白甜将许浩推入门中叮嘱道:“你先回去休息,今晚别开窗别开门,如果被选中值夜,你应该知道该怎么逃生吧?”
许浩点点头,担忧地看着她,“白姐,那你...别去吧?郁哥这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白甜没有回话,怕自己后悔裹紧大衣扎入大雪中,朝着村长家快步跑去。
村长死了,可村民们还是没人点灯,几位年纪大的老者立在黑暗中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人群中间,郁千城被捆了手脚不能动弹,他神色自若和老者的焦急不安不同,他仿佛立身事外,神游天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甜不敢轻举妄动,趴在围墙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屋里的动静。
村民们一个个都披着黑袍,藏身与黑暗中,他们交头窃耳低声嘀咕着。
“为什么村长会死,死的不应该是...”
“这会不会意味着咱们也会...”
“别瞎说,听王伯的。”
“王伯,你说怎么办?您年纪最大吃过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您来当村长最合适不过了。”
“不是选谁来当村长的时候。”立在院中的老者将拐杖用力一敲,村民们停止交流,安静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老村长为什么会死。”
老者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郁千城的面前,“听他们说,你来拜访村长?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他干什么?”
他眼中蹦出一抹厉色,“说,是不是你杀的村长?”
郁千城轻笑着呵了一声,“我杀一个老头干什么?”
“我找他不过想问问祭品的事。”他如鹰般锐利目光盯着老者皲裂脸皮,“他在我来之前就死了。”
郁千城立在寒风中,高大身躯宛如一堵墙砌在院中,纵使村民如何言行逼供,他也不为所动。
“尸斑尸僵都已出现,他死亡时间是昨晚凌晨后。”
“我想是谁杀的,王伯你很清楚吧?”
老者被他目光盯得不由后退两步,勉强稳住身形,言语间不由自主地带着颤音。
村民们有位年轻气盛的青年站了出来,“王伯别听他瞎说,一定是他杀的村长,杀人偿命咱们不能放过他。”
他从墙边柴垛里取出一把斧头,斧刃衬着月色散发道道寒光,青年双臂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斧头就会劈在郁千城的头上。
千钧一发间,白甜从围墙上跌下,顾不上摔疼的屁股,护小鸡般护在郁千城的前面。
“等一下。”白甜望着锋利斧刃,咽了咽口水。
“可以让我看一眼尸体吗?”
老者浑浊眼睛在她身上来回瞟了几眼,轻咳一声,身边村民让开道,露出躺在雪地里那具早就冻僵的尸体。
借着月色,白甜勉强看清,村长干枯瘦弱的身躯被人扭成麻花,从头到脚没一块完好肌肤与筋骨,鲜血四溅有些甚至溅到远处墙壁上,尸体破碎头颅被人开了一个小洞,脑浆混着鲜血缓缓从洞里涌出。
村长双手举过头顶,扭曲撕烂的嘴巴大张,口腔中牙齿纷飞,有的没入嗓中,有的凌乱散在雪地里,他双腿弯曲,似跪非跪。
很显然,这么扭曲的尸体人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有一股不可抗力将他头脚握住,像拧毛巾般拧成麻花状。
“郁千城看着身强体壮的,但他的身体你们也看到了五步一口血,虚弱成这样能将人拧麻花,你觉得单靠他的力量可能做到吗?”
死在这个副本的玩家们,脖子都被拧成麻花状,村长虽然没被烧,但论尸体的完好程度确实几人中最惨烈血腥的。
如果郁千城没有估错,那么村长和蒋童都死在昨晚,会是她吗?
想到这,白甜稳住心神,“昨晚郁千城和我都在值夜,没有作案时间。”
“你怎么知道?他要是趁着你们睡着,偷偷溜出来杀人也是有可能。”
明明命悬一线,郁千城却丝毫不急,他透过乌黑发丝看着站在面前还没到他胸口高度的女人,喉结轻动,黑如墨般平静眼眸涌起滔天巨浪,天地间在那一瞬间仿佛只能听见她温暖坚定的嗓音。
“不是他,是灯下女人。”白甜坚定地直视着众人,目光略到王伯时堪堪停下。
“她出来了。”
“昨晚我们也有一位记者死在宿舍楼里,他死前跟我们说缸里有东西爬出来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村民跟炸了锅似的,“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出来了?”
“王伯...你有办法吗?”
“她出来了大家都得死。”
原本还嚣张的青年踉跄跌坐在雪地里,手里斧头哐当掉在地面上,他蹬着双腿连滚带爬的爬到王伯脚边拽着他的裤脚,哭着说:“王伯,救救我。”
短短几分钟院里哀声一片,部分村民连声招呼都没打,慌慌张张披着黑袍跑回家里,有的鞋子跑掉了都不敢捡,紧锁大门死活不敢再出来。
王伯闭上眼,“别听她胡言乱语,她才来村子几天啊,村长就是他杀的。”
说完,扯过绳子还想把郁千城绑的更紧一点。
白甜见他故意咬死村长是郁千城杀的,明白王伯是想稳定军心。
“三天,给我三天时间。”
白甜攥紧手掌,指甲刺破掌心,点点血液滴落在雪地上宛如一朵朵艳丽绽放的梅花。
“你们不是还需要我们做祭品吗?给我三天时间,我们把祭品做出来。”
趴在地上的青年擦了擦鼻涕,兴奋地从雪地站起来,“是啊,做完祭品我们就没事了。”
王伯沉思片刻,终于松了松口,“好,那你回去吧,三天之后做不出来祭品,就别怪我们...”
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让手下把郁千城捆结实点,锁在柴房里。
“不行,没有他我一人做不完祭品。”白甜张开双臂,丝毫不动,“反正村口大门也锁上了,我们根本出不去,就算他逃出去也是死,这点你比我清楚吧。”
王伯灰白眼球转了转,抖动着松垮皮肤,露出一抹诡异笑容,“才第二天,白记者真是聪明。”
他拄着拐杖走到白甜跟前,“既然如此,那老头子我就静候佳音了。”
说完,擦着她的衣角走了出去。
待王伯走后,其余村民也纷纷跟在后头,三两成群披着黑袍匆匆消失在黑夜中。
白甜松了口气,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摔下去。
她后怕地拍着胸脯,解开绳索,拉着他的手腕就准备回去。
郁千城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暖意顺着手掌渡满全身驱散她身上寒意。
“不能再出去了,我们今晚就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