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初见成果
祁绮近来很忙。
先是最简单的椅子，墨家早就照着祁绮随手画的样式做好了几把。
一试，好东西，当即自己坐在矮凳上，继续打造下一把。
靠背、不靠背，高一点，矮一点的，四方凳和圆形凳……雕花刻草，栩栩如生、精致非常。
墨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祁绮到墨家地盘去，还是巨子相平亲自接待她。
相平是个长须染染的美大叔，不伸出手来，只看外貌，会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不都说墨家推崇“兼爱”“非攻”，素来做农家打扮？
祁绮不知道自己猜中了真相，这相平本来还真是贵公子，只是天资过人，被上一代巨子相中，欠了恩情也确实舍不得自己的手艺，这才应下。
带着如今的墨家子弟的一支投身秦。
秦王倒待他们不差，只是在拿到精铁之前，相平不知道居然还能有如此机遇。
他笑眯了一双桃花眼。
开玩笑，任谁给他一张丑得要死的画，过了几天就烧出两百斤左右的铁，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墨家都能当成“自家人”。
他们墨家不拘男女，人才就行。
“女御见谅。先前已经打造好了一整套，王上见之心喜，先行奉上。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相平没有提的是，给秦王的自然是雕龙画凤，给女御的只能花花草草了。
一群墨家人知道女御就是画出高炉的人，争着抢着要给她做椅子，连图案都吵了很久，还是相平一人定了一个，这才平息。
这才是真正耽搁了些时日。这群孩子，好奇心、好胜心都太强。
不过这在墨家是好事。
不知“真相”的祁绮对古代工匠们的手艺非常满意，椅子有了她就不用一直跪在垫子上，跪得双脚发麻了。
至于姿势不文雅的问题，她已经在画样式给香，看她能不能做出女子内里的衣裳。
土高炉在墨家的手里，经过对耐火泥、铁矿石、木炭等研制配比和时间之后，已经产出了好几锅的铁水。
前期的铁水自然不能让精益求精的墨家满意，但他们依秦王吩咐，先烧制了一批镰刀、碓等农具送给治粟内史。
把老头子陈真高兴得不行，即刻送到咸阳周边各地，保障每“里”都能配上一些，正是春耕时节，有工具在手，进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纸，没有太高要求，只保留磨浆、水煮、抄纸三大步骤的话要做出粗制，差强人意的纸还是可以的。
渭水河边就有大量芦苇，切割、打碎，用放置过的草木灰水煮上半天，捞出碎渣在清水中搅拌，用竹席盛上浆水一捞，贴高炉墙上一烤，几分钟，就可以揭下一张纸了。
第一批纸做出来的时候，祁绮终于扔掉她嫌弃得不行的厕筹，过上了现代文明的第一步。
这些纸对于祁绮只是差强人意，但对于还在用刻字竹简、珍贵帛布和羊皮纸的秦国人民，这样轻薄、简易、可随带的纸张，无异于是天赐的珍品。
香在知道祁绮拿来做什么后，将她骂得狗血淋头，说她暴殄天物，这样的东西能在天下卖出何等的价位，她居然拿出伺候那些腌臜之物，简直愚不可及。
祁绮只是面上偌偌，内心绝不让步。
香是在她成为女御后，没有对她改变态度的人之一，祁绮很珍惜。
但香不知道的是，我国人是世界上最富创造力的民族。只要给他们打开一个口子，接下去的纸会变成什么样，都未可知。
不必拘于一时，这话跟香说不明白，祁绮不提。
便是秦王和墨家知道后，铁青着脸也不曾斥责于她，想来他们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祁绮便继续我行我素。
最为难的还是坚硬的武器，墨家将那些铁器奉为至宝，里三层外三层，锁得严严实实。
只是光用土法炼铁，无法达到和优质青铜刀剑一般的效果。
任墨家人把破铜烂铁看出花来，只知结果不知过程，便是一个小细节都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事问到祁绮头上，她是真的不会，也无处可找。她一个小宫女，知道怎么弄武-器，但凡上位者心眼小一点，过河拆桥，她很可能便性命不保。
祁绮哪怕对政哥有迷妹滤镜，再追男神，也得有小命在才能追。
幸好墨家人虽然是技术狂魔，到底也不敢对顶着“少使+女御”头衔的祁绮追问得太过凶猛。
现在，她还有了辣椒。
告别没滋没味腥味的肉，烤羊肉串水煮肉辣椒面……她来啦。
祁绮先挑选最好的几株所结的种子作物，在阳光下暴晒两天，让种子细胞中的游离水变为结合水。这样有利于种子休眠，促进后熟，提高发芽率，杀死种子表面携带的病菌。
辣椒籽晒干后及时收取保存，待种的时候取种。
剩下的辣椒，祁绮一点一点尝试，在没有大料、胡椒粉、大量油的情况下，加了盐巴、茱萸、醋等，努力炒出了最香的效果。
毕竟胡椒粉哪怕到了大盛唐朝也是贵如千金，这玩意儿和我国水土不服，便是现在祁绮也实在爱莫能助。
有了辣椒，祁绮终于吃了几顿有味道的肉，踏出了现代文明的第二步。
吃着吃着，祁绮便想起了麻婆豆腐这道名菜。
做豆腐不难。
豆腐的原料黄豆是自古以来的作物，只是吃多了容易腹胀，口感也实在欠佳，一直不受百姓喜爱，虽然产量不少，但价位一直低廉。
不过等它变成了豆腐之后，不管做到哪一步都是美味，豆腐花、豆干、豆皮、臭豆腐、豆浆、油豆腐……还能做酱油等调料。
祁绮擦了擦口水，开始想办法。
小宫女升任少使加女御后，居住在章台宫偏殿。
秦王身边最为严密，何人能靠近她，教唆于她？
除了香，亦不见她和旁人交好。
蒙毅探查之下，两人都十分干净。
嬴政思虑半响，挥退了蒙毅。
次日，嬴政借故在朝堂之上提问：“寡人新得奇人，料得近日必有寒冻将至，尔等何见解？”
高居王阶，秦王虽是便服，依然有着无上威严。亲政过后，他已经接手大秦权柄，往后再无人可动摇。
在下的臣子们相互左右对视数眼，慢慢有人上前进言。
先提消息若是不实，怕损王上声望。
也有说大秦十年未有战乱，粮仓丰足，便有寒冻，各地也皆可自助。王上切勿惊扰。
确实，这八年里，秦国只是攻魏四次，攻韩三次，攻赵一次。
秦这辆战车因秦人无军功可挣，已经躁动了许久，军中将士最是明了，他们也急。
秦王当然也明白这点，这些年秦国重视农耕，虽然大旱蝗灾从未消停，但坐拥汉中、关中、巴蜀三大粮仓，都过得有惊无险，若真有寒冻也不会伤筋动骨。
不过若此事为真，便可有天命加身，于他虽只是锦上添花，却能让小宫女七娘瞬间成名。
虽然高炉炼铁制出的农具、辣椒、椅子都出自她之手，却是借了墨家和治粟内史的名，而观天象此事却能让小宫女朝着另一个更令人取信的方向而去。
小宫女素日在王的周围，居然还能被人影响。若是往后他出行不在，那只小兔子如何能护住自己？
他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那个小方盒的东西如今知道的不及百分之一。
有人提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既然王得到消息，不如让各郡做好准备。
嬴政点头：“准。”
随即他点名杨端和。
“末将在。”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出席跪礼，他须发斑白，却有一种执掌千军的霸气。
“一年之中，我大秦两出叛乱，关东六国必又起合纵之举。如今又有寒冻，需早做准备。”秦王政森然道，“你即刻点兵五万，陈兵荥阳，听候调遣。”
听闻此令，周围诸臣也不再于一点风雨预言之上多说，开始一一讨论哪个国最适合“被合纵”。
在大家讨论一致定了魏国后，秦王政神色淡漠，丝毫不显情绪，只是淡淡交待：“今日起程，速办。”
众臣称诺，一一退下。
宫殿瞬间空旷寂静，秦王高坐许久，才缓缓走过大殿宫廷，立回廊之上，远处有飞鸟掠空，白云如海，天野辽阔，世浪翻腾。
一时间，心静如水，但又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在心底淡淡沸腾。
嬴政唤侍人道：“传女御。”
正在屋里研究如何点豆腐的祁绮接到召唤，心下觉得奇怪，人也不敢耽搁，穿着月色曲裾，款款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更 小可爱们不要抛弃政哥和七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