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花式豆腐
四月寒潮的劲头尚未过去，祁绮逐渐习惯了古代真·早睡早起的生活。
清晨五六点，她便到章台宫后殿院子墙边，看看自己昨天晚上用木盆装着，泡上清水的豆子。
做豆腐上手容易，需要的材料也不复杂，黄豆本就是我国最常见的作物，很多时候连马都嫌弃不吃它，要多少有多少。
而其他配料，早在春秋战国，就有专门酿醋的小作坊店，也就是说白醋也不是问题。
第一回可以先用白醋点豆腐，然后把做豆腐剩下的酸浆留下，经过几日发酵，以后就可以用酸浆点豆腐，这跟面肥是一个道理。
能用来点豆腐的东西还有很多，盐卤、石膏和葡萄糖酸内酯都行，点出来的效果有差也不多，主要还是压豆腐的时间长短问题。
前两种她大概有些印象，这是在她小时候在乡下跟明明富甲一方却返璞归真的爷爷奶奶生活时候，学到的。
她把成分告诉墨家，让他们帮助自己分析分析，最后再给她做实验。
墨家认为这什么稀奇古怪的成分可能跟精铁有关，很是重视。
祁绮给他们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化学内容跟物理内容是不是不一样？算了，所有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数学问题。
现代做豆腐可以用破壁机，在这里便只能用石磨了。
正巧，公输班也已经在战国时候做出了旋转石磨，墨家也不嫌弃这是“对家”的手艺给她打造好了。
就连磨豆子的活都有人代劳了，先前祁绮还站在磨盘边上，不时往磨盘中加几勺豆子几勺清水。
后来香看她半天也不利索，招呼了一群小丫头片子过来，这活便被她们给抢了去。
香道：“你身体不好，一直站着多累，还是到一旁坐着去吧，这点活计我们随便就做完了。”
祁绮也不跟她们争，她瘦弱、挑食、动不动就不舒服的毛病，香确实一清二楚。
于是，祁绮就坐在定制的木条椅上给她们讲了一下豆腐这个东西，长的什么样，吃起来什么味，顺便又讲了一下豆腐的各种吃法，什么麻婆豆腐水晶豆腐豆腐干豆腐脑，听得一屋子大大小小直咽口水……
有胆大的小女娘一开始问她：“女御，你说豆花好吃，那豆花吃起来是甚滋味？”
祁绮就跟她们说了：“豆花长得白白嫩嫩，吃起来也白白嫩嫩，跟鸡蛋羹有些类似，口感嫩滑，爱吃甜食的，可以往里面撒些糖，爱吃咸口的，可以加些酱汁佐料……”
虽然这个时代甜的咸的都还算是奢侈，但不妨碍说给小女娘们听听。
除了点豆腐的引子，祁绮也不藏着掖着，当着众人的面，做起豆腐。
过滤后的豆汁上锅去煮，随着温度的升高，豆汁的香味很快飘荡开来，先是带着几分青草一样的生涩，越煮味道就越是香浓，那浓白色的豆汁在锅里轻轻翻腾。
看得女娘们啧啧称奇，整日吃豆子，从来没想到这豆子竟然还能这么吃。
一边煮着，一边撇去浮沫，不时搅拌几下，以防糊底，煮到火候差不多了，又倒进去一些清水降温，然后重头戏来了。
祁绮从自己准备好的小竹篮里端出一碗清水一样的东西，一边慢慢倒入锅中，一边用勺子缓缓搅拌锅内的浆液，不多久，就见那些浆液慢慢凝结出絮状……
“这就是豆花了。”祁绮从锅内捞出两碗豆花，一碗放上并不甜的饴糖，一碗放了几点盐花，递给香，“阿母，你先吃吃看。”
刚出锅的豆花，热腾腾散发着豆香，虽然没多少佐料，吃着也是很不错的。
如今，跟着来的小女娘大都尝过这一碗豆花，选出了自己喜欢吃的口味。
祁绮自己还会加点辣椒油，偷偷吃。
香便是见了也不馋，她喜欢的是甜豆花，咸豆花在她看来，那是异端。
咸甜之争，永不过时。
往干净的箩筐里铺块麻布，将豆花倒进去，再扎上布口，往上面放了一口陶瓮压着，在重压下，不断有清水从麻布中渗出，不多久，这豆腐也就成型了。
这年头的烹调手段简陋，大家吃得都很简单，不是蒸煮就是烧烤，要么就是凉拌。
炒菜什么的，哪怕是王宫根本听都没听说过，锅灶多是陶制，食用油也很稀罕，香辛料价格更是贵到祁绮咂舌。
经常能吃到的，好一点的食物，就是鸡蛋鸡肉，鹅也比较常见，这年头的猪都没阉割，长肉不快，养出来的猪肉吃着还有一股腥膻味，但就算是这样，对于所有人来说，猪肉猪油也还是很难得。
在这种条件下，如何才能把豆腐做得好吃，这就很考验劳动人民的智慧了。
无奈，现在的劳动人民都表示自己能吃饱就已经很高兴了，大多数人都还是比较容易满足的。
豆腐成功做出来后，祁绮开始各种想花样。
她本不是善庖厨的人，但为了养自己的二两肉，生生憋出了许多道豆腐的菜式。
起初做了一道豆干煮咸菜，味道还算不错，豆干和咸菜还挺搭，有条件的，再挖一勺荤油下去一起煮，那就更香了。
后来开始包豆腐饺子，将山菌泡发洗净，剁得细细的，和豆腐一起做了饺子馅，那里头还加了几粒碾成粉的盐豆子，还有一点点茱萸粉。
这些天冷得出奇，祁绮还做出了热辣辣的姜汁豆腐脑。
早早熬好的浓稠姜汁用罐子装了放在煮豆浆的灶台上，姜汁放在上面不怕凉了，那姜汁里面放了一点饴糖，虽是只有一点，但好歹也能吃出个甜味。
有了剩下的豆腐做成冻豆腐，祁绮就拿来凉拌。
油不丰盛的情况下，祁绮想吃蛋煎豆腐比较难，酱烧豆腐没有酱油也还要等，但要说她最喜欢的还是鱼头豆腐汤。
只是咸阳王宫新鲜的鱼很少，大都是咸得齁死人，还被奉为上品的超级大咸鱼，祁绮至今还没能喝上鱼汤。
她做多少豆腐，自己留一些，剩下的都让香去处理，那一篮一筐的豆腐，没多会儿就被人分得七七八八。
在这王宫里，现在已经偷偷传了开来，人人都爱吃上一些，豆腐简单不贵重，胜在新鲜。
而在这死气沉沉的王宫里，有什么能比新鲜更吸引人的东西？
很快香带着那些个小女娘跟着做了起来，每日天未亮，背着箩筐来买豆腐的人络绎不绝。
香赚起秦半两来，连素日的情郎都不爱搭理了。
祁绮任由香把一块小小的豆腐做大做强，她只把点豆腐的最后奥秘，攥在手里。
她在等。
至于具体等的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这日，等那些来得越来越多、祁绮压根认不齐人的小女娘们散了之后，她才将一个粗陶罐拿出来，递给香和帮她做豆腐最得力的帮手，叫牙的小女娘。
香也不客气，打开一看这色泽，就有些抖：“新东西？辣不辣？”
豆腐做到这一步，反而是最初的麻婆豆腐，不敢随便拿出手，原因在于地里的辣椒还是没发芽，祁绮的库存有限。
做腐乳也需要辣椒粉，把祁绮心疼得够呛，但腐乳能吃得久一些，不像麻婆豆腐一顿就没。
做了一小罐，一看香的反应给她都整乐了。
牙倒是十分激动：“多谢女御。”
她本来没多大力气，但七娘觉得她点豆腐的手法最好，才在香的面前脱颖而出，现在她已经成了其中除了香赚最多秦半两的女娘了。
等她挣了钱，就能买更多的药给阿母吃，阿母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女御做出来的东西都很好吃，尤其是加了大红色的东西，更是香得鼻子都要跟着跑了。
牙将分到的腐乳放到小碟里，不过这次的好像不太一样，有点酸，甚至还有点臭，看着倒像是放坏了的。
“咦？这什么味道啊，不都说那劳什子豆腐是香的吗？”
“就是，闻着都让人作恶。可别污了大王的口鼻。”
“哎呀，你们别这样，这可是女御的地方……”
……
祁绮一听这经典的开头就知道，有人上门找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被美食挤压没有出现的政哥：小兔子为什么还没拿豆腐来给孤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