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女娘打架
真稀奇。
祁绮住在章台宫，这里是秦国最高统治者的地盘，便是后殿，寻常人想上门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掌权者的能量。
他们的大王可是刚刚亲政，前面流放一万人，现在流放两万人，半点不眨眼的主。
祁绮不会每日到墨家去，便是出去，也会有郎官蒙毅陪同。
她猜是因为政哥关心墨家土高炉的进度。
除了口腹之欲，祁绮大部分时候都不出门。
从香的口中，她知道自己从政哥手中得到的饮食水平已经很高了，那再多也只能自己整了。
这座王宫，她在之前打扫的时候，低着头也摸了个遍。
咸阳城可能是六国之中最气派也是最无聊的城。
风格严肃有序，马路上连个倒垃圾的都没有，好于公战怯于私斗，酒楼水吧一个都没有，更不用说钟鼓丝竹，美姬妙舞了——
因为在秦国, 吃肉都是有规定的，上了爵位才有肉吃有酒喝, 庶民嘛, 就哪边凉快哪呆着去。
这样的国家虽然强大, 但毫无活力，甚至路边都找不到乞丐饥民, 因为这种人要么被罚为城旦（修城墙），要么被收为官奴，反正你想懒着不干事，得下辈子不托生秦国才行。
至于让现在的祁绮考虑出门去别国看看的事，做一回青铜马车她都怕了，坐船也没有很舒服。
祁绮想念现代的大学城，要啥有啥，各种便利，也只能想想而已。
这些跟赵高交好的侍女们又何尝不这么想？
若是可以选，她们也不想直接冲进章台宫的后院，她们也很是无奈。
可正如祁绮自己所想，这如今整个咸阳宫最为出名的受宠女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就是想找她的“麻烦”，也得先见得到人不是。
侍女们虽跟赵高交好，口头也说要替赵高出气，实际上她们是后来看到这些卖豆腐的人赚得太好，眼红，想分一杯羹。
可她们之前在外头说七娘的坏话，被香知道后，便是豆腐一块也不卖给她们，更何况让她们来这里拿货。
她们想了办法，告密都去了，可上头的意思是，豆腐是女御在做的事，不许捣乱。
侍女们很委屈，她们不想捣乱，只是想跟着赚点钱。
赵高来传话，说今日大王不在，是最佳时机，女御生性胆小，她们想要卖豆腐，既然已经得罪了香，便只能从七娘那边下手。
至于如何下手，近来到那里的女娘们本就多，去了不会显眼。
她们人多力量大，先欺压一点对方，再让胆小的女娘让她们跟着买卖豆腐就成了。
祁绮早听说过早期的宫斗头脑简单到令人发指，不像后期那样各种勾心斗角，先交好、再下药、再诬陷、再间谍、再反间谍……
各种姐姐妹妹，喝茶等于下棋，盘算大局，还要靠演技加持，句句眼药，字字诛心，下毒、推下水……必要时候自己的肚子、别人的肚子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反观这时代毒药都是奢侈品，寻常不可得，一个不小心先把自己毒死。
最简单最成功的宫斗就是不停吹耳边风，一口一个“大王”，不行就嘟嘴扯衣服，总之主要就是靠嘴炮，撒谎撒谎撒谎再撒谎。
能用一点委婉的法子都是奇人异事，必定脱颖而出。（比如懂得躲在背后的赵高。）
果然听见这无脑开头，香立刻冲上去和对方吵了起来。
哪怕对方七八个人，香一个人的战斗力也强得可怕，若非如此，她当初又如何能护下小小的七娘。
牙也退到了祁绮身后，生怕腐乳被抢走，眼巴巴看着。这可是女御给她的东西。
祁绮正听得有趣，她在章台宫，连跑酷位面主都不怎么跟她说话，更别提其他。
当政哥迷妹是很幸福，并不能解决聊天这个基本问题。
看着看着，谁知侍女们见骂不过，有着急的已经开始动起了手，还有突破防线要到她面前的。
香嘴巴厉害，双手难敌四拳，这个时候受伤可都是大事。
会包扎的都算是“精通”医术，扁鹊那样的医官要来还得经过政哥同意。
不能再看戏了。
祁绮将手中腐乳罐子递给牙，操起自己坐着的木条椅子，这工具正好趁手。
奈何她这身子力气小，扶不起木条椅子的时候，后头的牙半点不思考还帮她扶了一把。
祁绮就直接冲了上去。
开玩笑，她在乡下时候，当时也是孩子王，打群架这事要的就是气势。
她怕自己开口，经过网络冲刷的实力能把这个时代的嘴炮碾压，也怕不小心吐出新词，泄露机密，那还是能动手就不动口了。
本来在后方看戏的大王主仆，见打起来了，嬴政才让蒙毅出面。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蒙毅大喝一声，他看到小宫女冲上去都吓坏，幸好大王没有再让自己干站着。
这小宫女如此重要，又如此瘦弱，怎能这么不把自己当一回事？那长条凳是她能拿得住的吗？一不小心挥到自己怎么办？
真是气煞他也，没看王上的脸也都黑着。
不过自从知道有人要对小宫女不利，大王的脸色已经黑了很多天了，近来大臣们都是有事说完，立刻就跑，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一不小心被召唤那是饭都不敢多吃一口。
当然，除了那不长眼色的治粟内史天天到大王耳边叨叨……
蒙毅也没想到那赵氏侍人小聪明是有些多，但还真不是个好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何大王也没立刻杀他。
见带刀郎官出来，一群打架撕得衣裳破碎的小女娘连忙纷纷下跪，不敢抬头。
心里都在想，赵高这杀千刀的坑货，居然骗了她们，蒙毅没出门，那证明大王明明就在章台宫。
香在一旁，也行礼，只是顺便吐了一口口水。
蒙毅：……
这让他如何收拾？
他看向大王，得了眼色。
蒙毅先拿下小宫女手中的木条椅：“女御，请坐。”
祁绮出师未捷，乖乖坐了下来。
到底香也动手了，这事在咸阳城里、乡下都是大事，何况王宫。
秦简云：“或与人斗，缚而尽拔其须麋（眉），论可（何）殹（也）？当完城旦。”
城旦刑主要是男犯筑城，女犯舂米，也包括其他繁重劳役。
至于刑期，有论者认为是无期徒刑，也有人认为是六年刑，无论哪一方的观点成立，“完城旦”绝对是很重的刑罚。
“侍女无端在章台宫相斗，香护女御有功，免罚。其余人由女御做主，她们需完城旦。且看女御是否有需要她们做的事，可抵。”
后来的戚夫人在刘邦死后，也被吕后判舂米。戚夫人一边舂米一边唱着《舂歌》，内容便是哭诉自己如何辛苦，这才被气炸了的吕后做成了人彘。
可见女犯舂米之苦，不过城旦的劳动并非仅局限于筑城一事上。
祁绮想了想，辣椒没有发芽，她想要堆肥，进而建化粪池。
这些不在一时之功，不如先让这些侍女们，帮她捡一些来，好让辣椒先发芽？
捡了多少算多少，也不需要无期了，应该不算难吧？
祁绮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犯事的侍女们听到以她们好歹是侍奉宫人的身份要去捡粪，一下都傻了。
舂米虽然辛苦，累得人不成型，可至少没那么脏。
但在蒙毅的高压眼神下，她们也只能偌偌谢恩。
这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祁绮只打算让她们捡到差不多的量。
舂米跟捡大粪都一样辛苦，若是无期，女御处罚人还挺有手段。
本来对女御还无感，甚至也不吃豆腐的人知道后，都纷纷上门买豆腐，就为了多打听这件事，以免自己以后也要跑去捡大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另一边，祁绮找末日位面主换了一点酒精，这个时候她能拿到的酒精浓度太低，便是消毒都勉强。
至于其他放置许久的清酿，价值高到只做祭祀之用。
祁绮强行让受伤的香坐下，开始给她擦额头和四肢的伤口。
“都说是小伤口了，何必如此慎重，这是什么？白花花的，好东西你就留着，别给阿母浪费了。”香还在挣扎。
祁绮只是淡淡看着她，也不说话。
香最受不了自己的小女娘这般安静沉稳却眸如深井的眼神，她不再挣扎，伸出了手。
祁绮为她解开这个时代质量堪忧的破碎衣裳，一一上药消毒。
擦完药，牙端来姜汁豆腐花给她喝。
喝完，祁绮让香躺在床上，自己收拾着酒精。
酒精是好东西，末世剩得应该也不多，看来龙奎真的打算跟自己好好交流跟交易。
或许他还没有找到精铁的技艺，才这么好说话也不一定。
身后的香突然淡淡道：“七娘，如果可以，阿母从未希望你搬进章台宫。”
香向来大大咧咧，从未有如此沉重、严肃的语气。
祁绮一时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最怕胸-大-无-脑美女突然走心（bushi
此时的政哥：下一章孤能吃到豆腐了吗？（真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