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天影里,那人一身锦衣,身姿修长,如修竹如玉树。
日光细碎点缀在他微微翘起的眼角,那双漂亮得惊心动魄的眸子,如溢满星光的海,流转若钻。
仅仅是一双眼睛,就好像浓缩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只是,那如落满三春桃花的眸子深处,却带着漠然和厌世感,仿若映满了极光冷辉,却映不出这纷繁人间。
她有些激动起来,天啊,这次不仅可以和梦中人交流,梦中人还是个空前绝后的大美男,比她见过的所有大夏国的美男子都要好看很多。
她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她,长眉逐渐蹙起。
男子上前一步,视线落在她的发髻上,那眼神儿,像看到了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东西。
后面跪着的几人纷纷打了个哆嗦,一看殿下这表情,就会有人倒霉了。
白倩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发髻不知什么时候弄歪了,整个发型极其不对称。她只觉得眼前这男人长得也太高大了,一站过来,大片阴影就笼罩了她,浓浓的压迫感袭来。
没事长那么高干啥,浪费布料,她心里腹诽着。
两人距离很近,男子身上的气息很好闻,那种香味,像花又像木,带着一种清爽浩荡的感觉,嗅久了还有种莫名的诱惑。
“偏执癖啊?就是......”白倩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男子手指微微一动,一道劲风袭来,头上立马一凉,然后.....
然后她的整个发髻就被削掉。
长长的发丝纷纷扬扬地掉落在地上。
身后那几个护卫纷纷捂眼,不忍直视。可那捂眼的手指缝却撑得老大,一双双胆怯的眼神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八卦光芒。
白倩傻眼了。
不是,那个,这梦中人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上来就把她头发给削了啊。出手之快,她压根就没看清楚如何做到的。
男子却没有收手,手指再轻飘飘的几个起落之间,白倩的头发就左一片右一片地被削得干干净净。
因为那男子削了左边觉得右边头发多了,削了右边又觉得左边多了,最后,白倩就悲催地被他剃成了光头。
看着她光光的头,他似乎总算满意了。
瞧着落了一地的头发,白倩有些欲哭无泪。这速度也太快了,压根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啊。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家伙竟然,竟然......
虽然是梦,可是这触感实在太真实了。
她抬眸看向他。
乌黑如缎的长发,青玉簪束起,几缕飞散在身后,几缕自然贴在颊边。
看见那飞扬的发丝,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行,就算是梦,她也不能输。她一个纨绔小公主,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偏执癖是吧?敢惹本公主,不想活了。
白倩抬起白皙的小脸,对男子甜甜一笑。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陷,怎么看怎么傻白甜的样子。
锦衣男子微微一怔,这丫头不是应该哭吗?
宫里那些八公主九公主十公主还有父皇的云贵妃张婕妤王贵人李才人......个个被他削了头发后,不都是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那御书房,弹劾他的折子天天都有。
为啥这个小丫头不哭反笑?
怕不是脑子有啥毛病吧。
心里有些好奇,忍不住仔细瞅了瞅她。
眼前的女孩,个子并不矮,可在他面前,就显得太过娇小了。肤白如雪,五官极其精致,就是那张小脸还带着点婴儿肥,让她看起来像个瓷娃娃一般,软软糯糯很是可爱。
轻盈透亮的眼眸上,两排又浓又翘的睫毛微微颤着,像羽毛一样刷过心底。他忽然就觉得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痒痒的,软软的,那感觉很是陌生。
他不适地移开视线,目光重新落在她那光溜溜的头上。有些意外地发现,原来有人剃了光头,好像也蛮可爱的。
突然就很想去使劲捏一捏那肉嘟嘟的脸蛋,还想要每天把这颗头剃一剃,剃得光溜溜的。
“公子......”她梨涡更深,用手指了指他的头发,声音也软软糯糯:“你左侧的发怎么比右侧长?”
他蹙了蹙眉,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头发:“不可能。”
他沈峙的头发怎么可能不对称。
“嗯嗯,不仅长一点,左侧的发梢还微微发黄,右侧的很黑呢。”她笑得一脸无邪,眼神纯真无害。
嘿嘿,此刻,阳光的角度问题,他左右两侧的发色看起来还真的有差异的。
锦衣男子脸色微微变了变,冷冷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假装捂眼的护卫。
靠前的那个人一下拿开手,一抹额头的汗,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铜镜。毕恭毕敬又战战兢兢地递到男子面前,垂着眼,抖着嗓子:“殿下。”
白倩偷偷翻了个白眼。哟,这护卫还随身携带小铜镜,瞧这掏镜子的熟练劲儿,一看这事就没少做。
殿下?难道梦里的家伙身份还是什么皇室子弟?
锦衣男子一把捞过镜子,使劲盯着自己头发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哎呀,公子这样的小郎君,怎么有华发了?”她做惊呼状,手指着他左侧头发。嘿嘿,因为光线原因,黑头发在镜子里还真可能看起来发白。
他表情一滞,将脸凑得更近,脸色愈加难看,隐隐有些抓狂的样子,让她感觉他那表情随时都有崩溃的趋势。
那锦衣下修长如玉的手指,蠢蠢欲动。
那华丽精致的宽大衣袖,突然开始无风自动。
递小镜子的护卫余光瞥见翻飞的衣袖,一下惊慌失措,失声叫道:“殿下别.......”
其他护卫也几乎同时惊呼:“殿下冷静......”
只不过,几人的呼叫随之就被噎在了喉咙里。眼睁睁地看着一缕鸦羽一般的长发在在风里掉了下来,纷纷头一垂,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表情,比死了爹还要丧的感觉。
白倩的嘴也微微张着,半天没合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被男子的行为吓到了。
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却打了个成功的响指。
果然上套了。
对称狂,敢给本公主剃光头,她要他好看。
白倩表面一脸呆萌无辜地看着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压根不用她再煽风点火了,锦衣男子削了左边,削右边。削了右边削左边,总想着两边要搞对称,但是又总是不满意。
碎发落了一地。
日光流转下,一颗光头熠熠生辉。
看着那颗新鲜出炉的光头,她咽了下口水。
要命,为啥这家伙剃光了头,看起来仍然是勾魂摄魄的级别?这么好看的“秃驴”,太诱惑了。突然就好想上去把那颗脑袋蹂*躏一翻。
这样想着,她还真摸了上去。
反正是梦,她的梦境她做主。
地上那几个护卫,集体石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那胆大包天的手,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摸上了他们家殿下的光头。摸了左边摸右边,摸了前边摸后边。
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了。
今日这姑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竟然还敢去摸殿下的头。
那是能摸的吗?
几人目光开始变成怜悯,纷纷闭上眼睛,不忍看到这姑娘被捏碎喉咙而亡的惨烈场面。
锦衣男子微微一愣,那秀逸而宽大的眼尾斜斜掠起,眸光像那苍山覆雪,沧海凝冰。
他手一抬,捏住她喉咙,像提小鸡一样将她拎了起来,锦绣衣襟在晨风中光芒微闪。
“想死?”他淡淡出声,仍然好听到爆的嗓音,却让白倩打了个寒噤。
“胆子不小。”轻翘的唇角,几分讥诮,几分恶劣,几分冷漠。
眼底开始风暴凝聚,呼啸生寒。
他手指淡淡收紧。
窒息的感觉一下袭来,白倩有些慌神,睫毛使劲乱颤。
要命,为啥这梦境的感觉如此真实?太难受了。她使劲暗示自己,是梦,是梦,赶紧醒过来。
......
白倩一下睁开眼,醒了过来。
眼前,檀木云顶,白玉铺地,绣满洒珠牡丹的罗帐层层叠叠。半敞的轩窗上,雕刻的是展翅欲飞的释槐鸟。
看着熟悉的睡房,她松了口气,果然是梦!
脖子上那种窒息感还残留着,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鼓鼓的胸口,天啊,差点在梦里体会了一把死亡的感觉。
这梦真实地让她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听到动静的冬雪和迎春,连忙奔了进来。
“水。”白倩靠在床榻上,有气无力地说。
奇怪的是,冲进来的两人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赶紧去端茶倒水,而是一下呆立在原地。
室内有些诡异的安静。
半垂着眼的白倩微微诧异地睁开眼。
眼前,冬雪迎春半张着嘴,脸露惊恐,像两尊雕像,半天没说出话。
“冬雪,迎春,你们?”白倩有些恼。
好半天,叫冬雪的才颤着手指,指着白倩的头,随后又意识到指公主是大不敬的行为,赶紧把手放下,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有些诡异地颤抖:“殿,殿下,你的,你的.....”
旁边的迎春也噗通跪下,机械地点头,眼神带着惊恐。
白倩更加莫名其妙,微微沉了脸:“说!”
这两个丫头那样子,让她觉得室内有鬼一般,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慌了起来。她可是看过很多鬼故事画本子的。
冬雪继续抖着嗓子:“殿下,你的头,头发......”
头发?
白倩疑惑地看着冬雪,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奇怪,一下冲到铜镜前。
下一瞬,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尖叫贯穿了整个公主府。
铜镜里,是白倩光溜溜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