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绪嘉手上的减号卡片，方周歧不由自主地这么想道。
绪嘉松了一口气，把减号卡片收起来，埋头继续去拿下一本书。方周歧站在她身边，用手电照了一下绪嘉身后的黑暗。
绪嘉背对着高三A班的长桌而坐。方周歧面对着她，从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见长桌上面的时钟。
00：30。
时间到了。
方周歧上前，拉住了绪嘉的手臂：“起来。”
“小球的速度是25米每秒。”绪嘉匆匆忙忙回答完书上的问题，被方周歧踉踉跄跄地拖起，“干什么？”
“集合的时间到了，其他人应该要回来了。”方周歧对她说，“我们最好还是藏起来，听听他们怎么说，再做打算。”
绪嘉“哦”了一声。
她懂了。
方周歧不信任高三A班的其他玩家。
游戏一开始的时候，玩家之间彼此隐瞒学生证的存在，已经足够引起他的猜忌了。
因此，方周歧决定，在第一次集合的时候，同样也对其他玩家有所保留——先躲起来，打听打听“同伴们”早早出发，从巨大而黑暗的图书馆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想后手而发。
图书馆里，到处都是高大的书架。方周歧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座梯子，正好卡住书架的顶端，让绪嘉先爬上去，躲在书架最上层看情况。
绪嘉没有意见，直接往书架的最顶层爬去。黑暗中，想要在窄窄的梯子上站稳，实在是不容易。她费劲爬到最上面，发现这个位置正好位于长桌的斜上方，下方的景色一览无遗。
位置选得不错。
绪嘉低声问方周歧，道：“你从哪里找来的梯子？”
方周歧也爬了上来，蹲在绪嘉身边。“图书馆里到处都是，给你搬书用的。”
“还是别废话了，安静等其他人出现吧。”
绪嘉觉得有道理，乖乖闭上了嘴，等待其他玩家出现。
00：35。
绪嘉的视野之中，出现了一个亮点。
她眯起眼睛去看。
姚若娟神色慌乱，拿着手电在黑暗中奔跑。她气喘吁吁，迅速朝着长桌的方向而来，尽管已经晚了5分钟，但似乎确实遵守了约定，赶上了第一次集合时间。
然而，绪嘉在高处俯视着独自奔跑的姚若娟，觉得自己躲起来，并不是小题大做。
因为回来的只有姚若娟一个人。
邹苍和卢晓雷，其他两个人呢……？
这时，旁边的方周歧拿手肘，轻轻顶了一下绪嘉：
“看。”
绪嘉扭头朝方周歧的方向看去。
另一边的黑暗中，同样只有一个亮点。
那是郭恺歌拿着手电，朝长桌的方向跑来。
与他同行的赵雪云和林骏，也不见了。
“两边回来的，都是通关次数最多的玩家。”
绪嘉立刻意识到了异常，“没有回来的玩家，通关次数少，没有经验，肯定是出事了。”
在绪嘉的注视之下，姚若娟脚步慌乱，匆忙地跑回了高三A班的长桌前。一片寂静与黑暗之中，她看见对面同样有一束手电灯光，摇摇晃晃着朝自己接近，心中觉得有几分惊喜——
关键时刻，没想到队友这么靠谱！
姚若娟快步冲到对面的光亮之前，手上的手电一瞬间照亮了面前的景象：
“你们……”
手电的光圈放到最大，站在姚若娟面前的，只有郭恺歌一个人。
姚若娟还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停在了嘴边。
“怎么只有你一个？”她问。
郭恺歌看着姚若娟的表情，瞬间从欣喜变成失望，苦笑了几声：“我们中计了。”
“我和赵雪云、林骏走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另一支队伍的人。他们没有客气，直接冲着我们的学生证下手，赵雪云和林骏躲避不及，……被杀了，剩下我一个逃了出来。”
郭恺歌叹了口气。“我的学生证也被他们抢走了。”
在灯光下，他的神色充满了懊恼和后悔，姚若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真话。但无论郭恺歌说的是真是假，姚若娟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因为她要靠团结的力量来通关。
只能尝试着去信任郭恺歌了。
“……我的情况，也跟你一样。”姚若娟定了定神，道，“我们也遇上了另一支队伍，他们杀了卢晓雷和邹苍，还想杀了我。不过我运气好，逃出来了。”
姚若娟想知道，郭恺歌是不是也意识到了，想要在这场死亡游戏里通关，只能彼此合作。
那么，郭恺歌也必须跟她一样，无条件地信任姚若娟的话。
所以，姚若娟略带敷衍，随口提了一句卢晓雷和邹苍的下落，想试探一下郭恺歌的反应。
闻言，郭恺歌神色真挚，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
他说：“这场死亡游戏里，对面实在比我们聪明太多了……他们专挑没有经验的新人下手，我看，方周歧和绪嘉两个没有准时出现在长桌这里，应该也凶多吉少了。”
“是对方太过精明，我们又没有经验，这才处于劣势的。”
郭恺歌不仅选择了信任姚若娟，还给她一个台阶下。
好吧。
看起来郭恺歌也算是个聪明人。
姚若娟松了一口气。
三言两语间，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在几番心里博弈之后，姚若娟和郭恺歌终于达成了合作。
姚若娟想了想，决定再为这场合作加上一些筹码。
她从怀中掏出了三张白色的卡片。
“卢晓雷和邹苍在死前，把学生证都交给了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姚若娟这么说，郭恺歌的眼中亮起了神采，“学生证都交给了你？”
这番话的意思……不就意味着现在姚若娟身上，有着卢晓雷、邹苍和她自己的三张学生证吗？
“没错。”姚若娟让郭恺歌看了一眼学生证，就又将它们收起来了。
这就是她在这场合作中，愿意献上的筹码。
姚若娟看了一眼郭恺歌，眼神中带了几分深意。
该你了。
郭恺歌笑了。
“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东西给你看。”
他顿了顿，拿出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卡纸，毫不介意，直接在姚若娟面前展开。
卡纸打开之后，竟然有半个人那么高。漆黑色的卡纸上面描着一条条白线，勾勒出整齐笔直的形状，看着十分眼熟。
姚若娟拿着手电，仔细看了一遍郭恺歌手上的卡纸。
“这是什么？”
郭恺歌转手将卡纸铺在高三A班的长桌上。
“整个图书馆的地图。”他说。
姚若娟一惊。
郭恺歌告诉她，沿着他选的方向一直走，会走到整个图书馆的正中央。就在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座书架，上面只放了一本书。
“翻开那本书，成功回答出数学问题，就会拿到图书馆的地图。”他说，“在这张地图上，画出了整个图书馆的摆设——”
黑色的地图平铺在长桌上，姚若娟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内容。跟郭恺歌说的一模一样，地图上用白色的符号，标出了高三A班长桌的位置，就连挂在头上的时钟，也用一个三角符号另外出来。
有了这张地图，姚若娟终于知道了整个图书馆的结构。
是一个对称的正方形。
就像是一张正方形的巨大棋盘一样，高大而整齐的书架站立在黑暗之中，形成了纵横的线条，把整个图书馆分成一个个小格子，大大小小的正方形互相套嵌，组合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正方形棋盘。
玩家在图书馆里到处游走，就像是下棋一样。
玩家就是“棋子”。
对于玩家这些棋子来说，图书馆这张棋盘的确十分巨大，但其实，姚若娟在黑色的地图上看到，看起来再大的棋盘，也是有边界的。
高三A班的长桌上，挂着一个时钟，时钟背靠的墙壁，就是图书馆的边界。
而另一支队伍的长桌，就放在另一边的边界上。
正对着A班的桌子。
除此之外，图书馆里，剩下就全是书架和书。
整个图书馆里，只有两张长桌。
每张长桌上面，都有一个等号。
玩家们找到数字和符号之后，还需要等号才能完成数学等式通关。
姚若娟一下子找到了比数字更关键的东西。
“桌子上的等号，在整个图书馆里，只有两个，比玩家手上的学生证更少。”
只要把唯一的等号握在手里，高三A班还有能够成功通关的机会。
那么，把对面的长桌破坏掉，他们就能得到剩下的唯一一个等号。
能做到吗？
姚若娟开始暗暗思考。
“加上郭恺歌那边少掉的两个人，还有不知所踪的新人……该不会A班现在，只剩下我和郭恺歌两个玩家了吧？”
人数太少了，就算是再高明的计谋，也无力施展。
姚若娟叹了口气，有点无奈。
“啪嗒”。
黑暗中传来了脚步声。
郭恺歌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他迅速用手电照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
脚步声停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浑身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绪嘉。
“……是我，绪嘉。”
姚若娟看见只有绪嘉一个人，没有方周歧的身影，心底一凉。
“就只有你一个人吗？方周歧呢？”
绪嘉垂下了眼眸，言语中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悲痛：“他死了。”
“我们走出去没多久，就遇上了另一支队伍，方周歧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抓住杀了。”绪嘉说，“但是他保护我也没有什么用，我身上的学生证，也很快就被抢走了。”
“现在，我身上只剩下了这一样东西。”
绪嘉翻了翻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大沓的白色卡片。
全是之前她从书本里翻出来的加号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