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日,乍暖还寒时。
绵密的细雨伴生晴昼初现,早春的薄寒侵人肌骨,空气中还夹着青草的味道,城外密林有两道白色身影撑着油纸伞走过。
水珠在油纸伞上跳动,执伞者微倾伞面露出娇俏的面容,指着前方青石堆砌的城墙惊喜地说道:“是渡风城!”
说话的女子正是灵璧,伞下的另一道身影自然就是阮明烛。
一个被系统强制喊下界解决剧情偏移的可怜人。
灵璧满眼新奇的四处张望,不过眼神落到阮明烛身上时却带了一点戏谑,好好一个仙子,怎么就成了恋爱脑呢。
阮明烛顶着她异样的眼光只能装若无其事,因为她下界的理由找得十分蹩脚——
心神不定必须下界寻云潋,见一面好求个心安。
不管离不离谱,反正灵璧会信就对了,信她为爱下界,为爱痴狂,为爱哐哐撞大墙。
仔细听,春雨中多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解渡风城诡事,让虞白回战场。]
[谨记,不能被下界之人发现你的身份,除魔以外,不可随意攻击下界之人。]
系统熟练的派发指令,阮明烛瞥向怀里沉睡的池清焰,还有一旁极其兴奋的灵璧,她没法反抗,只好拖家带口下界来,还得遵守一堆劳什子规矩。
总有种攒了长假出门旅游,飞机都落地了,还被万恶的老板叫回来加班的既视感。
阮明烛边走边回忆剧情,结合系统所说:
云潋的法力在天界都当属中上层,照理来说对付魔族不过是时间问题,少则十日,多则一月,偏偏却与魔族在仙魔交界开战了近百日才拿下这场战役。
追其原因,便是魔族这次派出的并非无名小卒,而是实力强劲的魔族二将之一,仅次于无上魔尊、号称‘白手万毒’的虞白将军。
他生性狡诈,最擅毒术,一抬手便是尸横遍野,传言他那只白玉般僵硬、像假肢一般的右手就是习毒所至的后遗症。
他从未在外露过本体,习惯分离心魂诱敌,不仅不正面迎敌,还爱背后使毒搞破坏,与云潋纠缠对战数月,云潋甚至连他的面都没碰着。
其实魔族这次敢明目张胆的在仙魔交界犯乱,一是勾引云潋来除魔,二是与他们安插在天界中的眼线里应外合。
这方让云潋疲于应战,趁其不备施加魔气,一旦得手,那方就在百仙聚首的宴会上当场揭露云潋沾染魔气,恐有成魔隐患的事实。
稍稍动点小心思,就能让天界折损一员大将,不得不说,魔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
虞白根本没有去战地。
严谨点说,他只是分了一道心魂留在战场捉弄云潋,本人却藏在渡风城里。
一旦云潋发现,心魂就不再有威慑力,魔军也会被一举剿灭。
更严重的是,虞白若不到场,谁把魔气藏在云潋身上?那他还怎么被污蔑,怎么被羁押天牢,不经历挫折的男主怎么成神!
某种角度来说,阮明烛根本不是来救云潋的,她是专门来害他的。
罪过罪过。
思考间,灵璧忽然道:“仙子,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仙魔交界地,反而要来这渡风城呀?”
阮明烛听言一笑,调侃道:“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你不还是跟来了。”
“那我也是好奇嘛。”灵璧一瘪嘴,别的仙子都说下界好玩,她虽然贪玩,可都忍下来了,平时只看看那些下界发行的话本,为的就是寸步不离照顾自家仙子。
委屈不过一秒,她冷哼一声:“我这么好的仙侍去哪儿找呀。”
再说了……
灵璧狠狠瞪了一眼仙子怀中那头只知道睡的灵宠,明明是鹿的外形,偏偏有着猪的习性。
这样的‘鹿形猪宠’都能跟着下界,凭什么她不可以。
谈话间,青石城门已近至眼前。
百米城墙高耸入云,五步一座瞭望塔,十步一架烽火台,朱红色的城门,狮首铜环,庄严肃穆,头顶刻入城墙三分的镀金大字苍劲有力——“渡风城”。
外观森严的城池给人十足的压迫感,意外的是它却城门大开,看不见半点守城士兵的影子。
时值春季,本该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作为下界的繁华地带,阮明烛走在渡风城的街道上却丝毫没有感受到。
脚下的青石路面上满是枯枝落叶,萧条的沿街店铺有的闭门大吉,有的甚至连门楣上都结起了蜘蛛网,来往的行人也少得可怜。
倒是怀中的池清焰微微仰头,过了一会又缩回了怀中。
灵璧小声嘟囔:“这渡风城和其他宫殿的仙子姐姐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阮明烛问道:“那渡风城本该是什么样的?”
“渡风城可是个宝地,传说开天辟地时仙魔大战惨烈异常,自此,天界浮空独立,魔族退居隐地,但人界和修仙界人士却多是混居,历经千万年才有了各宗各派独立山头,渐渐的两边也就不来往了。”
说到这,灵璧眼眸一亮:“但渡风城是唯一一处至今还没有分割两界的地带,它毗邻天界,接壤人界,有凡人在此生活,也有修仙者在此求道,更甚者妖精鬼魅,都是很常见的。”
说得很美好,可眼前景象,属实和‘宝地’二字画不上等号。
妖精鬼魅以吸人精气为生,阮明烛疑惑道:“那这城里不会是因为妖鬼作祟才这么荒凉的吧?”
“不该呀,天界仙家仙子喜爱此地,时常下界来此游历,遇到一点伤人的妖邪魔物都是直接湮灭的,他们躲都来不及,怎么会在这惹事。”
灵璧恼道:“千百年来都相安无事,怎么到我们下界就成这样了呢,真是倒霉!”
说着她踢了一脚街道上的石子,灰色石子在弹跳间不小心砸到了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诶——”
灵璧轻呼一声,沾着雨水和青苔的石子在来人靛蓝色的裙摆上留下了一个难看的深色印迹。
阮明烛刚想替她道歉,抬眼就对上了一幅嫌恶的面容。
被石子打中的女子领头带着浩浩荡荡十几人,她身配长剑,吊翡翠玉坠,眼眉细长地斜睨了她们一眼。
好像在看到阮明烛时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就消失殆尽,薄唇中吐出四字:“没有教养。”
说完,一队人马转身就进了隔壁酒楼。
“她,她说的是我吗?”灵璧睁大眼睛疑惑道。
阮明烛拍拍她的肩,“应该不是说你,说的可能是那颗石头吧。”
“是吗……”
阮明烛尴尬地讪笑着,她在渡风城里找虞白,说不准要几天,正好隔壁的酒楼就能住店,她随即也拉着灵璧踏入酒楼,靛青色长袍的女子就坐在大厅中央。
少惹是非,避为上策。
阮明烛特意在上楼挑了一个离她最远的桌子,店内的小二十分热情,可能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客官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可要住店?”
“要住店的,来一壶桃花酿,一壶普洱茶,吃的就要烧鹅、卤鸭、醋鱼……”灵璧一口气不带喘地报了二十几道菜名,笑道:“先上这些吧。”
“好嘞!”
阮明烛欲言又止,这么多菜他们两个人吃的完吗?还有……“灵璧,你来过这?”
“当然没有。”她凑近轻声道,“只是下界前问别宫仙子要了一些游玩攻略,这都是渡风城里最有名的。”
果然,灵璧就是一位你在加班时,铁了心要旅游的同事。
阮明烛硬着头皮看向逐渐被菜品堆满的桌子,扶额长叹,只能抿着普洱观察起大厅里的人。
相比于街上,酒楼里的客人不算少,说不定虞白就混在其中。
忽然,身背布袋的说书人从后厅走出来,黑发只是随手绾起,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不情愿。
他一屁股坐到大厅内的矮凳上,有气无力地念叨:“欢迎各位来到渡风城,在下是酒楼说书的,只求博大家一乐。”
他这语气不说博乐,送丧倒是挺合适的。
酒店的掌柜连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甩了几块灵石在桌上他才喜笑颜开,稍微提高了点音量道:“玩笑玩笑,这就开始了。”
“要说咱们这渡风城呀,向来有人言‘渡风也渡人’,人杰地灵、奇宝无数,号称最接近仙的地方,那往日也是十分辉煌的。”他眼珠微转,“比如我们酒楼,以往说一次书二十块灵石,现在,两块灵石!抠啊……”
在掌柜将要杀人的目光下,他连忙转移话题,“诶,可见一斑啊,渡风城现在可是没落了。”
渡风城作为最特殊的地段,自有他的绝妙之处。
一面立有巍峨山脉,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三面遍布群林环绕,宛若绿野仙踪,说是与世隔绝也不为过。
每到一个季节交替时,都会自山林深处吹过一阵怡人清风,四季交迭,百花齐放,恍若桃源。
这股仙风会带着各类花种飘向凡人渡不过的山脉,也是这股仙风让修仙者发现了这片地方,造就了一座城池的繁华,自此‘渡风也渡人’的名头越来越响,渡风城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股风再也吹不过这座山脉,一季一风的平衡被打破,春季吹不过的风永远锁在了渡风城——
“四季如春啊!”说书人摇着蒲扇连连摇头。
阮明烛听到这不经嘟囔:“四季如春不是挺好的吗?”
哪知刚说完,一酒楼的人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尤其是那位穿靛青色长袍的女子,“还没文化。”
阮明烛:?
没有教养,还没文化?说的应该不是她吧……
说书人没在意他们之间的摩擦,继续道:“四季如春可不单指天气,而是这城中万物都只能过春天。蔬果没办法开花结果,百花唯有迎春能开,人……也永远度不过这个春天。”
说书人摊手一笑,顶着一张青年脸自恋道:“我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如此俊俏,死又死不掉,哎,也不知是喜是悲呢。”
凡人,也能不老不死?
阮明烛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
如果凡人可以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那修仙者还修得什么仙,成得什么道?大家都一窝蜂定居渡风城不就行了。
这完全就是违背天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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