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谢千山这次毒发,一下子就昏迷了两三日之久,饶是大夫反复同谢伯他们说明毒性已除,但也始终不能让人安心。

因此,待谢千山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谢伯褪去满脸的担忧,欣喜的过来扶他起来。

谢伯还立刻吩咐了玉竹,去将谢千山醒来的事情告诉杜清风,也好让手底下的人安心。

昏迷许久,周身都没什么力气,在谢千山喝了口温水润嗓后,便继续在房内看,却始终没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如今回想起来,昏迷前顾瑶同他讲的那些话,可谓是字字珠玑,偏偏他还无法解释,如今昏迷了这么些天,不知道会把瑶瑶担心成什么样子。

谢千山的眼神和心思如此明显,谢伯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知道少爷是在找小夫人,谢伯怕他着急,便解释说,

“小夫人那日的确是吓坏了,不过大夫说过您没什么大碍,应当也能让小夫人放心些。只是主院中人来人往的,老奴和清风担心出什么差错,便嘱咐小夫人这几日先在偏院中休息,免得被人发现端倪,误了大事。”

本来是宽慰的话,但是谢千山一听到谢伯说那日顾瑶吓坏了,就一直放心不下,恨不得立马就去偏院里找她去。

可杜清风却踩着这个时候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之前所查的短刀的消息。

谢千山无法,便只能先歇了见人的心思,赶紧和杜清风商议接下来一步该怎么走。

而之后除开短刀的消息,在看到谢千山精气神还不错的模样后,杜清风便抓紧时间把这几日来堆积的那些重要事务和信件也都送到了床前让谢千山决断。

一直忙到外面天黑,才总算消停下来。

谢千山看见此刻月亮都挂到了天上,自然也晓得如今的时辰有多晚,只是不亲自过去看一眼,始终无法安心。

所以,一等主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谢千山就立马更衣过去。

恰逢玉竹今晚在廊下守夜,她抬眼看见是少爷过来时,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低声道,“少爷,你伤还没好全,怎么这么晚还出来?若是要见小夫人,明日也是来得及的呀!”

虽然大夫说少爷的毒没什么大碍了,但玉竹一想到那是曼陀罗的花毒,便和谢伯一样觉得谢千山定然一时半会儿虚弱得很,怎么能大晚上起来吹风呢?

谢千山却是没把玉竹的话放在心上,眼神完全止不住的往屋内看,只是屋内已经熄了灯,任凭他怎么看也是看不到的。

只能皱着眉问玉竹,“这几日,小夫人可还好?”

玉竹见少爷病一好些就过来问候小夫人,自然也不敢瞒着,细细应道,

“少爷放心,小夫人这几日都挺好的。只是话比平日少了些,想来也是心中记挂着少爷的缘故。”

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这几日谢伯说了,除了近身照顾您的,其余人都不能进主院,所以小夫人见不着人也担心,白日里更是将自己关在阁楼里不出来,奴婢偷偷去瞧过一眼,好像是在为少爷您抄佛经祈福呢!”

听见玉竹如此说,谢千山心中不免松了口气,还好,瑶瑶始终是关心自己的,至于那日所说的那些,应该也只是碍于身份的气话而已,当不得真的。

只是还是嘱咐玉竹道,“明日你就告诉小夫人,说我已然好了,让她不必忧思,也别天天抄佛经伤了眼睛。”

玉竹看少爷句句都是关心小夫人的话,自然也是为他们俩高兴,保证明日一定把话带到,还劝说着少爷赶快回去休息,免得夜里湿气重,染了风寒。

没能见到想见的人,谢千山心里始终觉得空落落的。只是一想到对方心里定然是有自己的,他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这样矛盾且奇怪的感觉,谢千山是第一次体会,原来心中在意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自己的每一分喜怒都是牵挂在对方身上的。

将将回到主院,谢千山还是忍不住转头往顾瑶住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却瞥见偏院阁楼上点了灯。

烛火虽暗,但黑夜里也是绝不会看错的。

如今这个时候,玉竹应该还在廊下,那么能去书阁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谢千山唇角一弯,随即便调转步伐,再一次偷偷进了书阁。

***

自从那日知道真相之后,顾瑶心里便宛如一团乱麻一般,甚至有时候连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清楚。

她既气愤对方一直瞒着身份来骗她,可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丞相府丢过来的一个冲喜小妾,将军府上下瞒着自己也是应该的。

同时她又恼怒自己对谢千山的态度,人家根本不信任你,你还巴巴上前说些有的没的。她记得娘亲以前说过,这世间男子最是薄情寡义,正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明明以前她都把这些话记得牢牢的,也看得明白,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顾珊的那位未婚夫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怎么到了将军府之后,却被这谢千山给骗了呢!

然而,她这几日心烦意乱不说,偏偏还一直听不到谢千山病情好转的消息。方才在房中听见外面有声响,还以为是主院那边有什么消息,可再从窗户缝里往外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怎么样都睡不着,便干脆上来书阁看书静心。

与此同时,谢千山也已经偷偷溜了进来,他走的是主院到书阁的暗门,倒是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站在角落里,透过书架处的缝隙,终于是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可明明心中有许多的话想要同对方说,但此时真的看到了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好了。

自己欺骗在前,无论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只盼着瑶瑶心中不要恼了自己才好。

于是,书阁里的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一个拿着闲书消磨,却是要隔着许久才会翻动一页。一个站在书架后偷偷看着对方的侧影,目光从始至终都无法移开。

一时间,除了烛火燃烧的声音和书页的摩擦声,阁楼里怕是掉下一根针都能让人听见。

谢千山望着对方的样子,看着顾瑶脸上的一片忧思,便是止不住的心疼。

低头轻叹,倒是恨极了自己此时的束手无策。

但也是这么一低头,就让他瞧见了矮桌上抄写过的一页页经书,看那墨迹新鲜的样子,应该就是这几日顾瑶抄写的那些。

是自己让她担心了,谢千山如此想着,便越发觉得愧疚。

可能是风吹过的原因,这些抄写的纸张被吹得有些乱,谢千山看见了便蹲下身来整理。

只是却让他注意到,每页抄写的佛经末尾,都写着顾瑶诚恳祷告祈福的话,谢千山自然也能从中看出来,里面的句句真心。

但让他不解的是,为何每页纸都写着自己的名字?

不是自己伪装的假名,也不是自己告诉顾瑶的表字,而是明晃晃的谢千山三个字。

可明明,瑶瑶还不知道他就是谢千山才对。

谢千山想起方才玉竹同自己说的,顾瑶日日都因为自己中毒未醒而抄经祈福。

但现在这些名字又如何解释?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从始至终,她要祈福的人并不是假扮杜清风的自己,而是主院里日日夜夜躺着“谢千山”。

不过也对,刚来将军府的时候,她便听从谢伯的话抄写经书,如今不过是一一履行罢了。

都是自己多想,以为这些都是因为对方担心自己。

谢千山苦涩的笑了笑,觉得都是自己自作自受,而他深陷在自己的情绪,自然也没能注意到已经走到他身后的顾瑶。

顾瑶起初只是听见这处书架之后有什么声音,想着经书都放在了这边,万一窗户没关给吹乱了就不好,所以才起身过来瞧瞧。

没想到,竟然是看见原本昏迷着的人,此刻却是半蹲在这儿。

怕是自己在做梦,顾瑶试探着轻声叫了一句,“云回?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谢千山怔愣着站了起来,回过身看着顾瑶的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瑶原本想问问他病情如何了,但却瞥见谢千山手里拿着的佛经,想到上面都写了什么,一时觉得害臊。

索性在谢千山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便一把将对方手中的东西全部拿过来,藏在身后。

又看见矮桌上似乎还有一些,急忙从谢千山身边过去,把所有的纸都收好,放在原本用来装抄写经书的匣子里。

确定一切都已经放好了,才敢松口气。

谁知这一套动作被谢千山看在眼里,却是怎么样都觉得不舒服。

沉着脸色问道,“这些,都是你抄给谢将军的佛经?”

夜里灯火不明,顾瑶看不清谢千山的脸色,但却是听见对方声音中的暗哑,让她莫名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只是听着对方的话,便晓得方才那些东西谢千山定然是看过了。

好在对方似乎有些误会,不过也正好,反正自己的确是为谢千山抄的,他这般想的确没错。

听见顾瑶点头“嗯”了一声。

谢千山便忍不住想要问她,那我呢?这几日我毒发昏迷,你可曾有半点关心我?

只是他不敢问,害怕问出来的是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只能看着顾瑶,不痛不痒的关心一句,“你心意将军会知道的,只是佛经抄多了伤眼,以后不用如此。”

说罢,便再也不敢在顾瑶面前多停留片刻,当着顾瑶的面便从暗门处离开了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