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腥

徐兰成毫不畏惧地面对着刀锋。

“乌利都统,刀剑无眼,伤了人就不好了。”

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的北狄都统冷下脸,收回刀:“徐小姐,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同自己的父亲交待吧。”

一片死寂。

水宜舟看着乌利怒气冲冲的背影,其实没想到这一晚上过后,徐兰成能有如此的成长。也不知道昨日徐崇德到底同她说了些什么。

“喂,接下来要怎么做?”林保儿看着她俩,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某种小兽。

水宜舟不自在地拧了拧脖子:“各自就位,收拾后续吧。”

然后,她去了老夫人那里。宿醉晨起的老太婆明显不太清醒,呼雅轻轻地用热水擦拭着她的胳膊。

小莲偷偷地拉住水宜舟的手:“你可算来了,老夫人还等着问你后院那边的事呢。”

老夫人掀起半边眼皮:“小舟来了啊!”

水宜舟深吸一口气,堆着笑蹲在她跟前,抬起一盒玫红色的蔻丹。

“老夫人,小人为您涂甲。”

“来吧,对了,你去后院寝房那里看过了吧,我儿怎么样了?”老夫人伸出宽大的手掌,八卦地问道。

水宜舟轻轻地挑起一些蔻丹,均匀地涂抹开。

“回老夫人,将军不见得对徐小姐有多满意,依我看,您还是不要太着急。”

老夫人皱眉,重重地将手里的茶杯扔到呼雅腿上。

“什么意思?”

“老夫人,有些事情,还是由将军亲自告诉你的好,小人不敢置喙。”

想必独孤野也不会亲口和老娘承认自己喜欢的其实是男人吧。

与此同时,徐兰成在行宫门口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其实她昨天晚上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

但不知为何,心中紧张有之,兴奋有之,就是没有畏惧。

只不过是区区一晚上,徐崇德便眼下发青,颧骨突出,满脸郁郁之色。

他以为见到自己亲爱的女儿,听到的第一句话会是道歉和解释,没想到——

“去侍奉独孤将军,可是父亲自愿为徐家做的事?”兰成微微挑眉。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崇德想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屈辱的一晚上。此前他只是没了骨头,现在连小小脸面都没有了。

“仙京陷落之后,不少达官贵人纷纷献上金银财帛,还有妻女。礼部侍郎为了撇清和写讨逆檄文的举子的关系,把自己续弦的妻子和两位幼女都献给北狄偏将,还有工部尚书、御史大夫……还有不计其数的仙京百姓,要么没了命,要么没了钱,要么做了出卖妻女的贼。这么多年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出卖父亲一次。只是不知,父亲是否能理解女儿昨日的心情。”

徐崇德平静道:“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垮掉吗?兰成,为父纵横官场三十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一次□□之辱,还不会让我一心求死。”

徐兰成轻笑:“自我记事时起,父亲一直是个很能权衡利弊,保护利益的人。母亲是您的第二位妻子,她的过门,完全是因为您需要东湖黄家宗族的支持。后来您坐稳了首辅,上任首辅黄家叔公因言获罪,解职离京,您便不再对母亲处处礼让,时常纵容大哥对我们母女轻视和侮辱,可惜,父亲向来表面功夫做得很好,直到母亲积郁成疾自杀那天,您在京中都依然是声名甚好、修身齐家的首辅大人。”

徐崇德:“你母亲自杀,只是因为她软弱无能,不堪托一府中馈!况且本官能够执掌内阁,并非你母亲叔祖和东湖黄家的助力!是我参与歼灭西境反贼黑龙军自己得来的荣光!”

阳光倾斜在他身上,像是强撑起来的让人不敢亵渎的风光。

“无妨,”徐兰成颔首,漾开笑意,“过去的荣光,就像昨夜的雨露一样,都是父亲自愿加身,谁也夺不走的。您说一次□□之辱?我倒不这么认为,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轻轻屈身低头,做了一个女儿应该向父亲行的礼节,然后转头离去。

留下徐崇德独自攥着生硬的拳头,遏制住额头要跳露的青筋,甩开衣袖向门外走。

每一步,都在提醒着他昨夜发生了什么。

从那日之后几天,淳安堂和整个北山行宫一直都很安静。

倒是不远处的北山卫大营像是在准备什么似的,经常嚷声和大军列阵声漫天。

水宜舟认为:“独孤野准备应对乌和栎的两个活宝了。”

林保儿已经熟练掌握了笼子开关的技术,能在片刻之内进笼落锁,所以现在还在外头。

她张大嘴巴:“什么啊,难不成独孤野敢和左将军乌和栎开仗吗?乌和栎可是孤月王,毕竟是北狄皇帝的亲儿子。”

水宜舟摇头:“开仗倒是不至于。我觉得独孤野在好不容易攻下仙京,守住大魏腹地之后,根本不想再起兵戎,甚至连南下都不甚愿意。这波完全是乌和栎在逼他。”

徐兰成靠在水宜舟身边,将窗子拉上一点:“从这里都能听到军号声。可是我始终不明白,北狄皇帝都把破仙京这种重担交给独孤野了,却还纵容乌和栎百般挑衅他。这是在制衡还是想借乌和栎的手把这个重臣踩在脚下?”

水宜舟转了转眼睛,回身,坐在床上闭眼:“做重臣就是这样,又听话又能干,就要被逼干到死,还得容忍上头时不时就来打你一巴掌。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诸葛琦都没来仙京呢。”

林保儿抿唇,戳了戳水宜舟兜里的突起:“阿水,你这几日一直没有找到莫驰羽,是吗?”

她瞥了一眼,心中明镜:“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去?”

林保儿嘻嘻笑:“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闷得要死,还天天要给老太婆表演胸口碎大石,实在是想出去逛逛。”

水宜舟:“我跟你说过了,你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我不拦你。但是一旦走了,就别回来。眼下他们都在厉兵秣马等诸葛琦的到来,应该是不会再费心查前几日的刺杀案了,也就是说,你大概是安全的的。”

林保儿揉着虎口,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无情,于是她吵:“好你个阿水,当初是你把我骗回来的,现在又不想要我,始乱终弃!”

徐兰成偏头笑。

水宜舟一脸无语地看着她,问:“你不是一直自称‘老子’的吗,现在撒娇是怎么回事?”

林保儿叉腰:“我不管,我就要出去。”

徐兰成:“好了,保儿,你不如说说,阿水有什么非要带上你不可的理由呢?”

林保儿揉着头发:“这……我认识莫驰羽啊。”

水宜舟:“谁不认识呢,可是他现在应该不是特别想看见你。”

林保儿怒道:“可是我能找到他!”

“嗯?”

“我知道昆仑派的通讯符!”

“你……”水宜舟撑起身,扶额,“为什么之前不说?”

“你白天耗在老太婆那里,晚上像熬鹰一样到处乱窜,我每日见都见不到你,说什么!”林保儿吼道。

水宜舟立刻取来纸笔:“好孩子,画吧。”

林保儿心性单纯,直接提笔就来。

水宜舟看着这曲折的三层云纹,笑了声:“是这昆仑派的通讯符本就抽象,还是你画工堪忧啊!”

林保儿撇嘴:“就是这样的,他们下山的时候,我偷偷跟上去看到的!”

水宜舟疑惑道:“你既然偷偷跟了上去,为什么没有报复昆仑派掌门?”

林保儿:“……打不过。如果广寒刀练到了第十九重,我肯定会打过他的!”

“你啊,”徐兰成摇头,“如果你只想要练刀,兴许根本不该到仙京。”

林保儿:“练刀对我来说是一等大事,等抓到了莫驰羽之后,我会回去练刀的!”

水宜舟一边点头,一边称赞说有志气,一边靠近林保儿。

可怜保儿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推进笼子。

又一把锁挂上去。

……

林保儿的怒火正在慢慢爆燃。

“你又又暗算我!”

水宜舟摸了摸那把小锁,微笑:“这是我新造的锁,七窍玲珑芯,凭你的智力大概是解不开的。”

林保儿:“有种真刀真枪干一场!”

水宜舟撕碎纸片:“谢咯。”

大摇大摆地离去,不忘对徐兰成说:“看好她,不要让她跟着我。”

此刻正是暮色四合之时水宜舟再次越过行宫墙,向西边跑去。

闻香阁门口依旧有那些鬼祟的人,只是比之前像是少了许多,而且个个不安地看着街道,颇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

她跑到不远处的巷口,画了一道符纹。

接着,又拐了个弯,在一户人家墙根下,又画了一道,还差点被酒醉的男主人看到。

然后,她跑到一处废弃的园林外,在柳树上也用石灰刻了一个。

接下来,便是等待莫驰羽出现了。

她倒不急着今晚就能见到人,可以选个醒目点的地方把石头埋一下。

后来的后来,水宜舟觉得,自己可能命犯动土。

一挖土,就要撞上麻烦事。

她刚要把捡来的漂亮树枝用来做标志物,一抬头,就和一个浑身是血的东西对视了。

……

来人是那日在闻香阁见过的温寻,少年纤瘦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拽住跟他差不多高的水宜舟,仿佛终于找到了救星。

声音颤抖而激烈:“阿水女侠,救救花朝社吧!”

“……先说说你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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