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进入

往下坠落的感觉说实话不太好,让人从小腹至心口不断的涌入酸涩麻涨的暖流……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慕向向慢慢的就调整好了,还有了闲心左右观望——可惜都是峭壁石块,没什么可看的。

“这也太久了……”慕向向从最初一直提着灵力防止落地的时候受伤,到现在挪动身体盘腿在半空像尊大佛似的往下砸……时间推测起来差不多过了有大半日了。

可下方的深渊迟迟感受不到底层。神识扫荡过去,全是空落落的一大片深厚的裂缝……再远一些,便感受到了被什么东西凝视的威胁。

慕向向将一直攥着的手掌摊开,魄心安静的躺在上面,完全看不出先前狂暴飞奔的模样。它就像一块半透明的圆润灵石,上面柔和的散发着五彩的炫光。

她的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忍不住调笑道:“你这家伙下手可真重,知道的是你来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谋杀我。”

魄心身上的炫光心虚的闪了闪。

“不过你怎么到楚清月手里去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慕向向问道。还有一句话她没问,那就是为什么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认准了自己呢?

在她手里乖巧无比的魄心哗哗哗的不停的闪光,就像在跟她说什么似的……可惜慕向向完全看不懂。

于是慕向向咬破指尖,往魄心身上滴了一滴血。魄心像狗子一样一甩,血珠顺滑的就飞了出去……

“你不愿意和我契约?”慕向向楞了。明明以前是它追在自己身后想要契约……

这是什么?曾经的我你辜负了,现在的我你攀不起?

魄心来回抖得像被电了,谁都能瞧出来它在疯狂摇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愿意的那天。”

慕向向惆怅的说着。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一想到魄心从楚清月手里飞奔到自己怀里,慕向向就能转变心情到快乐得飞起。

“这样坠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慕向向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揉搓着魄心。还别说,手感挺好,如果有两颗的话……突然慕向向就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喜欢拿着两颗圆珠子盘来盘去。

魄心又闪了一下。

于是……

慕向向下坠的身体悬空漂浮起来。

还没等慕向向惊喜的问是不是魄心做的,能不能就这样把她送上去……就唰的一下,眼前的场景变了。

特别突兀,令慕向向毫无准备的被蓝色极光刺入双眸。

也是崖下太黑,一点光亮都能让她饱含泪水——尚到筑基期的身体可还没脱离凡人的躯壳。

眯缝着眼睛没一会儿后,慕向向揉了揉眼皮,方才适应的看清眼前所在之处。

赤橙青蓝紫五色光辉挂于遥遥上空,如同银河倾泄九天,溅起波澜光芒染色于天际之端。

瑰丽、绚烂、飘渺……

这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璀璨壮丽。

慕向向一直觉得魄心身上五彩斑斓的微光就已经很是缤纷梦幻了,却未曾想放大数万倍后堆叠在此地幽幽深处地界,更是令人惊叹且震撼。

看得久了,竟有头晕目眩、神识颠倒之感。

“这是……”慕向向喃喃的举着魄心问道,“你家?”

不能怪她问出这般低智的问题,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它身上的光与此地极光一模一样。

可是一枚在高阶修士羽化时分化出来的魄心,怎么可能会有家。

“可别告诉我,这是修士的躯壳。”慕向向摇晃了几下魄心,见魄心身上的光不停的来回闪烁便说道,“你又不和我契约,我看不懂你在闪什么。”

“这自然不是修士的躯壳,没有修士的躯壳能如此宏大诡秘。”此声在这空旷的地界被轻轻扬扬的放大,如同敲打编磬时那绕音袅袅的回音。

慕向向握住突然激动的想跑走的魄心,抬首瞧去……来人散发长袍、神色淡然、面容威严。只是额间一枚扭曲印记与裙摆下方延绵的黑雾,将那身凛然正气压下,变得正邪难辨。

他若是将那黑发束上,没有那怪异的额印,就正是曾经慕向向在传承之地见过的修明修士。

那里的修明只是一缕为了传承而留下的意识,和此地的修明完全不同。慕向向能察觉到这里的修明正是本人,并非分魂与意识。

“在下齐修明,不知道友因何故来到此地?”

他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周身散发出高阶修士的威压,却并未张扬外放。面对筑基期的慕向向,也是以礼相待,以道友相称。

慕向向心中再次感叹此人君子端方,谦谦有礼。

于是她也正色回道:“在下慕向向,或许是因为魄心才来到此地。”

她捏着魄心给齐修明看,魄心扭来扭去的想要扑过去。可惜被慕向向掐得死紧……万一过去就融入到齐修明体内咋办,她的小乖乖魄心不就没啦!

齐修明此时也忍不住面露笑意:“小姑娘不用担心,魄心离我甚久,早已拥有自己的意识。若要形容我与它的关系……可能父子兄弟更为恰当,毕竟同源而生。”

“哦。”慕向向还是掐着它,一时无言。

“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十分老成。”齐修明赞赏道,“能找到魄心,你应该也接受了我留在此方秘境的传承罢?”

什么老成,这叫沉稳。

慕向向对于齐修明的夸赞撇嘴:“我没有接受传承,应该是别人接受了吧。这个魄心是自己跑过来的,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对它特别不好。”

那个人自然就是楚清月。

能带魄心出来,肯定接受了齐修明的传承。齐修明看这模样也不像是要陨落的,万一哪天出了秘境跑去帮楚清月怎么办。

能上一点眼药就上一点,慕向向理直气壮的挺着小肚子。

“魄心喜欢你,那你所说的那人自然不算是我的传承者。”齐修明不是没看出慕向向的一些小心思,但他以为慕向向是想要当他的传承者才耍这等直白的小心眼,便觉得这小姑娘又傻又可爱,“它与我同源同归,它认可的人才会是我的传承者。传承之地的那抹意识不过懵懂愚蠢之辈,不必在意。”

慕向向惊了。

这人为了收自己当徒弟,连自己都骂。

她心里痒痒的,十分好奇:“你和魄心到底看上了我哪点呢?”

论修为,她不过是筑基期。虽然十二岁筑基确实很天才,可天下也并非只有她一人如此。不至于让一个半步成仙的修士这般。

而且修道之路漫漫,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厚积薄发的逆袭者又不是没有过……比如长清宫中的一位长老,八十多岁才筑基,可一百四十岁就直接元婴了。比那些二三十岁筑基,一百多岁才金丹的一些骄子走得还快还远。

齐修明看着慕向向,深邃的眼眸与她安静的对视片刻,温声回道:“有些人天生就受天道偏爱,你乃其一。”

他轻挥衣袖,袖摆如同蝶翼一般飘然而过……此地五色极光有规律的旋转融合,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螺旋黑洞。

“我在此处待了千万年从未离去,日日观测,终于等到了一个你。”齐修明站在黑洞之下显得如此渺小,可他背脊挺直如同苍苍青山屹立不倒,“你气运宏伟,生机绵绵,正是契机所在。”

慕向向早在和天道金乌交流之时就大致明了一些,但是依旧不是特别清晰……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会是所谓的女主?

这般想着,便问了出口:“为什么会是我呢?”

齐修明背后是狰狞的天地裂口,面前是迷茫的小小女孩。他往前踏出几步,弯下那松柏般的腰,长达腰际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他身侧。

他苍白有力的手掌轻轻的贴在了慕向向的头顶。

慕向向隔着发丝都被冻得一哆嗦。

齐修明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完全相反,柔和且温暖:“不是你,便是别人。总归得有一个人。不是吗?”

“就像你一样吗?”慕向向仰头问道,“一直在这个空旷的地方,无聊的待上千万年,就为了等一个气运之子?”

齐修明失笑:“我在这里可不无聊,更不是专门等你。”

他轻轻抚了下衣衫,就像抚开看不见的尘埃一般轻巧。而那顺着裙摆攀爬到胸口的黑雾,却是刹那散开,再度被压在了他脚下。

“这些雾气我称它们为‘蠹虫’。它们从域外而来,蚕食天道壁垒。它们会侵蚀任何东西,不仅仅包括修士。”

“修明秘境可以暂时隔绝开它们,那我就得在此驻守。”

“就像刚刚我说的,这世上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镇守此地,乃是依从我的心。”

“若是离开养育我的世界,抛弃嗷嗷待哺的天道不顾……成仙又如何?仙人、仙人……当仙不当人,那便是魔。”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那般有力,敲在慕向向的心神之上,隆隆作响。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

“时间到了。”

齐修明转身面向那个周边尚还散发着彩光的黑色漩涡,手指成爪,往远处从容一抓。肉眼可见的黑雾卷风便疯狂涌来!

他手腕翻飞之间,那些黑雾一丝都不漏的被悉数扔进了那个旋转着的黑洞之内。

它们狂暴的无声尖啸,慕向向忍不住捂住耳朵。可那听不见的狂啸声却直通识海,脑袋就像被翻滚的海浪不停的冲击!

齐修明指尖迅速一指,慕向向周身出现一道隔绝声浪的灵气罩,那些不舒服瞬间就消失无踪。

磅礴的雾气密密麻麻的扭曲着无数黑线,它们鼓着脓泡想要挣脱,却只能被粗暴的塞进那开始逐渐变小的漩涡。

直到它们全部消失,那个漩涡随即也散开,再度化作了绚丽无比的五彩极光。

朦胧的彩光洒在齐修明的身上,为他渡上一层光晕。

“我每隔几日就要扔出去一些,太频繁不行,天道壁垒容易碎。太久了也不行,秘境承受力有限。”

齐修明压低眉梢眼角,轻笑:“所以我每日事情也很多,并未专门在此地等你。你也切勿有太大压力,一切随缘即可。”

“其实我也没什么压力……”慕向向实话实说道,“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总得有人做。有些气运之子,总得有人当。我很庆幸自己是被选择的那个。”

谁想当碌碌无为的蚂蚁?

慕向向没忍住深深呼出一口气,那双小狗似的眼睛发光的盯着他:“见过你的人,都会想成为你。”

强大、无畏、令人崇敬。

齐修明见状,笑着话音直接一转:“那你拜师吗?”

“拜!”

慕向向十分坚定的点头。她上辈子进入传承之地没拜师,结果这辈子遇到齐修明本人没躲过。

“那好。”齐修明额间的印记翻腾起来,被他按了回去,恢复成安静的模样,“那你便在此地修炼到了金丹期再出去吧。”

“啊?”

这也太久了吧。

“不会太久,你的资质加上这里的环境,会很快的。”齐修明看穿了慕向向犹豫的想法,说道,“你若需要给家人或者朋友直接报信,我可以助你将传音玉简送出。”

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慕向向当然答应下来。

不过还有一个疑惑:“修明秘境的法则中不是只接受金丹期以下的人进入吗?我在这里面可以修炼到金丹期?”

“因为秘境形成之时大部分力量都被聚集在了死潮之海,所以在死潮之海中你自然可以升阶到金丹期。然而出了死潮之海后,因秘境外界规则缘故,虽然你身上会有我的同源灵气波动,不会被秘境过于排斥。但是也不要停留太久,毕竟被秘境排斥挤出去后容易导致你灵气错乱。”

“原来如此。”

慕向向了应声回道。

不过她思维跳脱的突然想起之前坠崖时的事,便问道:“话说之前我掉入裂缝时,总觉得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看着我,不知道是什么物种?也是‘蠹虫’一类吗?”

“是我。”

“……”

轻咳一声,慕向向转移话题:“为什么森之地界和岩浆地界中间的裂缝会和天道壁垒连接在一起呢?”

“不是连接在一起。”齐修明有问必答,“而是天道壁垒当年破碎,我以半仙之体踏破虚空后,将所有能量都凝聚成此秘境来修补它。所以,它们是一体的。”

“只是身为秘境,便有入口,总归会有修士进入。于是我只得修改秘境法则,将它们分化成两部分,以深渊裂缝隐蔽此地。”

“更留下言灵之语,让众人切勿靠近。”

“可总有人顶着言灵的压力想要找寻此处,令人着实不能理解。”

那是你不懂什么叫叛逆的快乐呀!

慕向向听着这描述就觉得很是熟悉……

“所以此地是……死潮之海?”

“正是。”齐修明应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