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二位受害者的受害时间,就是几个小时之前?”
雪白的审讯室内,警员的脸色难看不已,几乎透出铁青。
“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
黄秀娟的声音很哑,长时间的讲述,让她再一次变得口干舌燥,喉咙里都开始发焦。
她舔了舔嘴唇,没有再要一杯水,就这样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她已经很疲惫,长时间得不到食物和水的补充,让她在面对陈志才的时候,反应都变得迟缓衰弱。
她被陈志才手忙脚乱地绑紧绳子,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到了箱床之中。
或许是因为太急躁,陈志才甚至没有来得及关上卧室的房门,于是,在一片黑暗中,她便就此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我一开始没有听出来来的人到底是谁,他的身份,我也是后来在处理他的时候才发现的。”
“他是张广的弟弟,叫张超,以前也经常和陈志才打交道,我和他认识,但不是很熟。”
黄秀娟猜测着张超的来意,或许是因为哥哥失踪,才会来陈志才这里找,两人一开始进门时,她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却能感受到陈志才那似火般的热情。
“那时候,我没想过他还会第二次下手。”
黄秀娟疲惫一般闭上眼,她眉头紧皱,不知道是不是在愧疚。
那时,箱床中一片黑暗,她饿得胃里几乎像是有团火在烧,只听到他们哈哈的笑声,两个男人大声说笑,气氛火热无比,陈志才劝酒的动静大到她几乎能听清其中的语句。
“不喝不是……好兄弟……”
“再来一杯,来来来!”
“对瓶吹,好!……真爷们……”
只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黄秀娟只觉得无比荒谬,她几乎想笑——张超知道,就是现在对他无比热情的陈志才,前几天才杀了他哥哥吗?
他不知道。
但很快,就知道了。
黄秀娟在黑暗中煎熬,那热烈的吃喝声于她而言毫无意义,她的灵魂仿佛飞出体外,外界的动静成为毫无意义的背景底噪。
伴随着回忆,黄秀娟的脸色头一次松缓了下来,她的脸上甚至出现空茫的笑意,让一种注视着她的记录警员心头一跳。
啪嗒。
警员不自觉地用力,手下的笔发出一声轻响,黄秀娟恍若回神,仿佛当初被那一声惨叫重新拽回人间。
那是多么凄惨、短促、痛苦的叫声。
伴随着那叫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沉闷的,用力的敲击声。
砰!
砰!
砰!
那一声声闷响,几乎铭刻在了黄秀娟的血肉上,她粗重地喘着气,听着耳边仿佛音乐一般,一直不曾离开的声音,眼前的忽然亮起了一片光。
陈志才揭开了床板。
他手里攥着斧头,眼底满是血丝,他解开黄秀娟手上的绳子,带着她来到客厅,递给她剁肉的菜刀……
然后,黄秀娟蹲下来,对准了尸体的左手臂,砍了下去。
时间线逐渐与此刻重叠,黄秀娟脸上的笑意也就此散去,她恢复了最初的神情,冷漠镇定得几乎像是麻木。
警员沉默着,打量着她的神情,不确定她的精神状态是否还能继续支撑,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提问。
审讯室内的时间仿佛凝固,黄秀娟注视着对面的警员迟疑的神情,慢慢闭了闭眼睛。
她开口打破了寂静:“我需要一杯水。”
她继续了自己的讲述。
“这就是事情的全貌。”
季朝映听着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将笑意尽数藏匿于眼底。
她再一次提出了自己之前的问题。
“系统,你有想过,她怎么办吗?”
【她……】
系统终于不再沉默。
它犹豫着,反问似的:【她有什么问题吗?只有宿主选择报警,她就会被救出来,恢复之前的生活,而且按照您这里的法律,您的邻居做下这样的恶事,只会被判处死刑。】
它仿佛在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季朝映笑了,她又问了回去:“所以,就这么结束了吗?”
“第一位受害者被砸破了脑袋,他的弟弟步了他的后尘,她被控制住,在我的邻居作恶的时间里一直被他□□压迫,她被迫帮助自己的仇人处理尸体、被随意打骂发泄出气、被绑住手脚关在床里几乎窒息……”
“这些,就这么结束了吗?”
系统沉默了。
那电流声越来越大,它迟疑着发出的声音则变得细弱:【可……】
可他是坏人。
可好人怎么能和他一样。
系统迟疑不决,季朝映却仿佛看到了它的所想。
她笑了起来。
她说:“现在,轮到我回答你的问题了。”
她说:“首先,我没有孤身犯险,我很感谢你之前帮助了我,但现在,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当时的处境,对我而言算不算危险。”
她说:“至于调查,不论再怎么调查,我都只是一个,想要拜访邻居,却被邻居袭击的无辜受害者……不是吗?”
系统顿了顿,它犹豫着:【可当时……您不但自己动了手,还让她——】
“那又有什么问题?”
季朝映轻轻挑起了眉毛。
她含着笑意,语气轻而柔:“我们只是看他一直在流血,怕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于非命……于是,想要帮助他止血而已。”
“那些玻璃片,也不是我一片一片嵌进他的肉里的,我们只是……”
“啊,不对,没有我们——她只是,帮他把那些玻璃……从他的肉里,掏了出来而已。”
“她只是想帮帮忙,她能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