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陈清澹能够留在杨知身边做事,吴宽拉着他喝了一顿酒。
说不嫉妒陈清澹那是假的,但吴宽转念一想,陈清澹也算是自己的好兄弟,日后自己在仕途上也没有多大的进取心,那陈清澹有更好的发展,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此处,吴宽就开始高高兴兴地劝酒,可惜陈清澹不胜酒力,喝几杯就有点迷糊了。最后还是陈田把陈清澹给扶回客栈。
次日陈清澹醒来之时,吴宽已经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只剩下陈田和韩山留在这里帮他。三人干脆一起住进了驿馆,方便杨知随时差遣。
但杨知仿佛已经把陈清澹这个人给忘了,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召见他。陈清澹让自己稳下心来,既然已经在杨知那里挂了名,总有用得上他的时候。所以闲着的日子,他就教教陈田练武、韩山识字。
驿馆客房里,杨知手里握着一沓纸,纸上全是陈清澹曾经提过的防疫意见,半晌后他放下纸,“这几日他可有什么异样?”
随从站在旁边躬身道:“陈清澹每日早早起床练武作画,中午以后教他身边两个朋友练武识字。”说到这里,他吧唧吧唧嘴酸溜溜道,“他倒是活得清闲。”
杨知失笑道:“看来这个陈清澹真是个能人,并非是平州知府派来的卧底。那我用起来也就方便了。”
“可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杨知摇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身边没有几个能算账的,想要查平州的账,就必须得有两个可用之人。陈清澹在算学上的确有天赋。老张,你去把那孩子请过来吧。”
随从只好道:“是。”
恰好陈清澹也是刚刚吃完午饭,听到杨知叫他过去,连忙漱了漱口,整理好衣冠前去拜见。一进门,陈清澹就看见桌子上摆着厚厚几摞账册。
杨知从账册中抬起头,“坐吧。这是本次赈灾的钱粮账册,你过来算一算怎么发放,这些钱粮得至少支撑三个月。”
陈清澹没有拿起账册,反而拱手道:“大人,分配粮食之前需要统计现在的幸存者人数。没有具体人数,很难分配得当。”
分配少了,老百姓不够吃。分配多了,又怕撑不住三个月。
这个道理不是杨知不知道,只是他现在也拿不到幸存者的人数名单,这是下面各县需要做的事情,可他又没有平州的管辖权,指使不动下方各县。那么有管辖权的平州知府呢?根本就摸不着影子,整天都装作很忙很忙的样子,拒不配合。
杨知明白,平州知府是首辅张守志的人,自己在朝中和张守志不对付,本次又奉命来暗查平州的税收账册,平州知府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对他。强龙难压地头蛇啊,想他一个堂堂二品大员,在这个地方居然处处受到掣肘。
这些朝廷争端让一个普通人知道又能做得了什么?杨知没有多说,“你先算着,人数名册过几日就会送来。”
陈清澹也不是刚穿越过来的毛头小子,前世他在官场上待了三十年,哪怕只是个七品知县,也知道一些官场上的潜规则。看来杨知这是遇到刁难了,所以就僵持到这里,明明赈灾钱粮已经到了平州,宁可干坐在这里对账本,也迟迟不肯发放。
官斗官斗,哪怕清流如杨知也不能避免,为了官斗二字,就可以弃百姓不顾。这就是陈清澹想要争权的原因,只有走到了最高的位置,他才能把这个腐朽的王朝彻底改革。
陈清澹翻看一会儿账册,忽然道:“杨大人,草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知讶异道:“但说无妨。”
陈清澹道:“没有具体人数,就算把账册核算得再详细也是做无用功。”
杨知的脸色不大好看,哪怕他脾气再好,也是个朝廷二品大员,突然被陈清澹这个半大孩子给折了面子。
陈清澹见状,紧接着说道:“既然地方上一时半刻没办法把人数统计上来,不如干脆把赈灾钱粮分配到各县,由各县知县来分配给百姓。”
杨知轻轻敲击着桌子,“你可知此举会引发什么?”
“贪污。”
杨知冷笑道:“你也是个聪明人。”
陈清澹道:“大人,水至清则无鱼。”想要在平州伸展手脚,不给下面一点好处,可能吗?让各县贪污点,至少能让他们办事儿。不然这么耗下去,杨知耗得起,平州知府耗得起,平州的受灾百姓可耗不起。
“大胆!”杨知把账册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陈清澹闻声下跪,却挺直了脊梁骨,仿佛心有算计的人不是他。
杨知指着陈清澹,怒道:“你还未入朝为官,就如此蝇营狗苟地算计......”
“大人!”陈清澹双目通红,颤声道,“草民身为平州百姓,所思所想皆是同胞。草民曾入太平镇灾区看过那里的受灾样子,知道同胞百姓在受什么苦。这钱粮拖一日不发放下去,就多死无数的百姓,正值严冬......望大人为了百姓三思!”
杨知沉默良久,半晌后见陈清澹依旧铁骨铮铮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本官念在你少年意气,不与你追究。起来吧。”
陈清澹见好就收,他就知道能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杨知绝对不会是一个古板守旧的人。这一把他赌对了,既能够让杨知尽快放粮,又能给杨知留下来一个有才干、有仁义的好印象。
杨知让陈清澹留下核对账本,自己去了隔壁的房间,把随从叫过来,让他去各县找知县过来领粮。
隔着木质的墙板,杨知望着隔壁,叹道:“希望此子入朝为官后是百姓之幸。”真是当官的好苗子啊,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老了老了不知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