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渠来到夕棠独自居住的房子外面,按了几遍门铃,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守在门口,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夕棠始终没有现身。
难道回父母家了?
周渠感觉到一丝丝不安。
相识十一年,交往四年,周渠以为自己了解夕棠。
她虽然骄纵任性,却并非那种不讲道理的女生。
况且,夕棠深深爱他,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让周渠难堪。
他想找夕棠问个清楚,但一直联系不上。
夕棠的父母嫌弃周渠,他索性当女友家人不存在,一切交给夕棠摆平。事到如今,自然没有未来岳父岳母的号码,手机里只有禾冬青的微信,发过去的消息都是红色感叹号。
看来,夕棠这次气得不轻。
第二天,他们预定结婚的日子。周渠起了个大早,匆匆赶到夕棠定好的会员制私家餐厅。
之前他跟夕棠商量好,结婚不举办公开婚礼。双方亲属坐在一起吃个饭,就算喜宴。
餐厅今天完全被夕棠承包,外面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
周渠带上鸭舌帽和墨镜,全副武装推开门,发现里面的工作人员,完全没有筹备婚宴的忙碌。反而三三两两坐在大厅里,明目张胆玩手机摸鱼。
迎宾小姐姐和收银小姐姐凑在一起刷视频,有说有笑讨论。
“新娘真是人美心善,改了场地还照付我们的钱。”
“对啊对啊,我好想参加她的婚礼啊!”
周渠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人过来接待。
他把帽子往下压了压,走向有说有笑的两位员工,压低声音叫,“喂,服务员。”
两位小姐姐动也不动,飞快回了句,“抱歉,今天不营业。”
周渠咳了声,“我来参加喜宴。”
“你是亲属吗?喜宴已经改会场了,新人没通知你吗?”
“改什么会场?!”周渠重重拍了下桌子,“而且,我是新郎!”
周渠拍桌力道很大,小姐姐被吓了一跳,抬头打量眼前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谁看不出来他有特殊身份的男人。
“你是新郎?夕棠小姐的?”
周渠生怕被认出身份,低下头‘嗯’了一声。
没想到,两位妹子夸张的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笑暴富了!”
“你谁啊?夕棠小姐的新郎正跟她结婚呢!”
周渠不信。
他没到场,夕棠跟谁结婚?
店员好心提醒,“大哥,你今天没看热搜吧?”
“热搜?”什么热搜?
周渠从昨天傍晚开始,辗转联系夕棠,顾不得看热搜。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博app,页面出现一片空白,直接卡崩了。
刷新四五遍,才终于打开榜单,看到头条新闻。
#牧归泠闪婚#
顶流闪婚,难怪微博崩溃。
“他明明可以不声不响隐婚,为什么要爆出来?”
周渠无法理解。
难道牧归泠不在意事业吗?
同时内心暗暗庆幸:结婚被曝光,导致女友粉大量流失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两秒钟后,周渠瞪大眼睛,瞧见排在后面的几条热搜:
#全网失恋#
#悄悄女主怎么办#
#夕棠#
夕棠?
周渠定睛细看,确实是夕棠两个字没错。
她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热搜上,还爆了。
点进热搜详情,置顶位是一个直播链接,标题简单粗暴:
《牧归泠夕棠婚礼直播》
周渠:?!!
——牧归泠和谁的婚礼?!
他震惊地点开直播,居然体会到前天,夕棠看到狗仔直播的微妙心情。
直播背景是碧海蓝天,岸边停靠着一艘豪华游轮,布置得非常浪漫。
海岛和附近海面铺满鸢尾花,夕棠挽起长发戴着精致的碎钻王冠,一袭大裙摆拖地婚纱,裁剪合适的礼服勾勒出她完美的腰身曲线,美得让所有人倾倒。
甚至连牧归泠的毒唯,都骂不出一个‘丑’字。
她手捧新娘花束,缓缓走到牧归泠面前。
牧归泠身穿配套新郎礼服,略长的头发梳到后面,完美的脸在线索命。一双丹凤眼比平时更加蛊惑,搞得粉丝在直播弹幕池在线发疯,满屏鸡笼警告。
郎才女貌,路过的蚂蚁都要夸一句般配。
两人正在交换戒指,周渠气愤又崩溃的瞪着屏幕,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
夕棠手上的蓝钻婚戒,不会是刷爆自己卡买的那枚吧?
顶流明星牧归泠临时宣布结婚,还开了婚礼直播。搞得牧归泠粉丝reset(复位、归零)集体爆炸,微博豆瓣反复崩溃。
即使程序员加班加点维护,依然挡不住上亿网友疯狂热议。
【牧归泠你才二十六岁!上升期结婚疯了吧?】
【上升期?牧神已经做了七年顶流,他还能上升到哪去?】
【u1s1特别失望,还以为牧归泠会跟《悄悄》女主在一起。】
【就算不是《悄悄》女主,也不应该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夕棠吧?】
【小心点,骂牧归泠可以,骂夕棠会被公司下场删评。】
【女友粉心态爆炸了还不能骂嫂子吗?枉我错付七年,牧归泠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脱粉的reset快去退票!牧归泠承诺赔偿所有损失!我已经从早上蹲到现在了,你们别光哔哔不退票啊!】
盛大的婚礼现场,新郎和新娘已经互换婚戒。
夕棠手指偏细,戴普通尺寸的戒指容易掉。她担心牧归泠临时拿来的婚戒不合适,本来想用前天买的那枚。
刚提出来,就被狠狠嫌弃了。
“我的妻子戴这个婚戒,大家会骂我抠门。”
“……”夕棠生平第一次,被人鄙视了消费水平。
她也嫌周渠的戒指晦气,把它扔到犄角旮旯,默默接受牧归泠准备的婚戒。
假如尺码大了,自己攥着手,应该能撑到婚礼结束吧?
牧归泠温热的手,轻轻执起她微凉的指尖,将价值九位数的蓝钻婚戒缓缓推进她无名指。
戒指套在夕棠指间,尺寸竟然分毫不差,仿佛就是为她而生的。
夕棠呆呆凝视戒指,听婚礼司仪宣布,“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她感觉到牧归泠凑近,身上安息香的尾调格外甜。
男人宽大的手,柔柔捧起夕棠的脸,拇指轻轻摩挲她耳后的位置,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紧张。”
“……嗯。”
夕棠咽了下口水。她最不擅长亲近异性,尤其这还是公开场合。跟周渠交往四年,连公开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接吻。
等等。
既然她跟牧归泠是各取所需的假结婚,应该没有必要真的……
“唔。”
炙热的气息洒落在唇角,夕棠反射性抿紧嘴唇,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无措又慌乱的瞥了牧归泠一眼。
……怎么真亲啊!
牧归泠只是稍微碰了下她,浅尝辄止,收回手的时候捏了下夕棠的耳朵,“有直播。”
“这、这样啊。”夕棠脸上的热度迟迟推不下去,猫儿眼羞怯闪烁,胡乱应了声。
听说网友眼睛特别尖,他们婚礼亲吻搞借位,肯定会穿帮的。
夕棠努力说服自己,蹭蹭滚烫的脸,跟在牧归泠身后向主桌敬酒。
来到婚礼现场的亲友不多,牧归泠那边只有几位工作人员。
主桌坐着夕棠最重要的亲友。
大部分亲戚第一次见夕棠的新郎,坐在底下偷偷抱怨付涟漪。
“我不了解娱乐圈,也知道灵灵的老公是个大明星,你跟姐夫怎么一直不肯介绍?”
“就是说啊,我女儿最喜欢牧归泠,之前费了好大的功夫,也没抢到演唱会门票,在家里难过了好久呢。”
牧归泠的演唱会一直强实名,市面上没有黄牛票,就算加钱也买不到。
付涟漪脸上的假笑几乎挂不住。该怎么告诉亲戚们,自己昨天才知道女婿的身份。
坐在他旁边的夕长安,全程面色凝重盯着牧归泠,一言不发。
说话间,牧归泠带夕棠走过来,客客气气表示,“既然侄女想看演唱会,我手里还剩几张票,等会儿给她送过来。”
夕棠:……
我侄女什么时候变成你侄女了?
牧归泠八成有社交牛比症,端着酒杯来到夕总面前。赶在夕总黑脸之前,抢先叫了声,“爸。”
夕长安欲言又止。
这声‘爸’叫得太顺口,夕长安觉得很无助。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牧归泠是他女婿。
夕长安一个人微不足道的反对,显得格外渺小。
他拳头捏了又松,终究还是喝了牧归泠敬给自己的酒。
婚礼结束,夕长安寒着脸起身,对牧归泠说,“你跟我来一下。”
牧归泠早有准备,从善如流答应。
夕棠害怕牧归泠应付不来夕总的臭脾气,想跟过去帮忙,却被付涟漪叫住。
“灵灵,让他们单独谈谈吧。”付涟漪拉住夕棠的手,“我和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他不放心把你交给别的男人。之前反对你和周渠,不是阻止你追求爱情。”
“我知道的。”夕棠想起自己为了周渠,跟家里人作对的时光,内心无限愧疚。
“你以为爸爸嫌弃周渠穷?其实不是。他在周渠身上,看不到为你上进的态度。”付涟漪替女儿挽起鬓边的碎发,“你是爸爸宠大的宝贝,他想把你交给你一个,能同样宠爱你,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的男人。”
“嗯,我知道的。”夕棠点点头,纠结地想:
对不起夕总,我好像……又让你失望了。
夕长安大步走在前面,到了离婚礼会场稍远的地方,才转身审视牧归泠。
牧归泠站定,静静等待审判。
夕长安沉默地对峙良久,才开口,“你就是十二年前,偷偷跟灵灵回家,躲在我家门口不敢进去的男孩吧?”
才一句,就把牧归泠所有的体面和光鲜全部割开。
赤.裸露出最不堪和卑劣的部分。
他低头,自虐般承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