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主舞台左侧的台阶经过特别布置,碎金灯光洒下一片波光粼粼,宛如落满夕霞的湛蓝海面。

夕棠一袭拖地鱼尾裙,妆容浅淡。牧归泠御用化妆师鬼斧神工的技术,让她原本明艳的五官,变得甜美清纯,还有三分楚楚可怜。

长发微微烫卷,右边挽起来,耳朵上带着鱼鳍般的精灵耳装饰。

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小美人鱼撕开童话走出来。

夕棠登上盛大舞台,坐到洒满波光的台阶上,内心难免紧张。

第一次当众表演,竟然是在三万人演唱会现场,底下坐满塑料老公的粉丝。

这何止是客场作战,简直是单枪匹马闯入敌方大本营!

幸亏牧归泠粉丝年龄层分布均匀,未成年占比较小。只是口头哔哔,没扔臭鸡蛋。

夕棠低头整理裙摆,没有过分焦虑。

牧归泠说:保持适当紧张感很有必要,证明对舞台心存敬畏。

想到塑料老公,夕棠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过去半个月,夕棠至少把《孤屿》舞台排练了上百遍,直到牧归泠也挑不出毛病。

“做得挺好。”牧归泠验收合格,满意地说,“你放心,观众再怎么挑剔,也不会比我更严苛。”

连业界卷王牧归泠都满意的舞台,夕棠莫名中二感爆棚。

她!无所畏惧!

牧归泠退到副舞台,为她伴奏兼和声,将整个主舞台留给夕棠。

夕棠以为‘合作表演’,指他们对唱。牧归泠却有理有据反驳,“歌名《孤屿》,做成合唱太割裂了。”

最终,整首歌的主歌部分,全部由夕棠演唱。

做出这种安排,用脚趾都能猜到粉丝们多有不满。担心她舞台车祸,毁了演唱会。

夕棠理解他们的心情,因此不觉得生气,只是萌生出巨大的叛逆。

你们说我不行,我偏要行给你们看!

副舞台,牧归泠按下琴键,舒缓的旋律流淌。

夕棠拿起话筒,歌声好似真正的小美人鱼。

“寂然逝去的蓝鲸,化作无人奔赴的岛。”

“潮汐卷走一生颠沛,时而飘摇,时而深坠。”

《孤屿》的录音版娓娓道来,不是第一遍就抓耳的类型。但现场有灯光和场景配合,加上牧归泠的伴奏和声,让整首歌变得空灵清透,仿佛带着众人洗涤身心的神性。

刚刚还带着戾气的观众们,听着听着,心情逐渐平和。

尤其唱道副歌部分,新世界蓝图在所有人面前铺开。他们仿佛受到指引,也成为骸骨上绽放的花,成为创世主忠诚的信徒。

夕棠唱完最后一句,毫无留恋转身,打算离开舞台别给粉丝们添堵。

刚才那位撕心裂肺的男粉,又大喊一声,“美女!不要走!”

其余粉丝第一次见嫂子,短时间内无法接受,却也觉得她走得太急。

牧归泠已经郑重介绍了,她高低应该打个招呼,让万千女友粉看看标准答案。

牧归泠拿起话筒问,“小美人鱼,你中了‘不离开舞台就会化为泡沫’的魔咒吗?”

夕棠反应很快,停住脚步接梗,“我是不是还要留一片鱼鳞,让王子殿下找遍每片海域?”

“夕棠老师怪会为难人。”牧归泠从副舞台走过来,将手中的鸢尾递给她,“留下鱼鳞太残忍,这次,换我给你定情信物。”

夕棠接过鸢尾,心跳快了几拍。

定情信物什么的,犯规啊!

观众席间,没什么立场的观众见他们站在一起格外般配,又被互动戳中萌点,嚷嚷着大声起哄,“亲一个!标记她!”

“亲一个!标记她!”

夕棠猛地看向大家:等等,说好的唯粉呢?

铁血毒唯虽迟但到,用更大的声浪盖过去,“不要亲!不要亲!”

两股声音现场battle,差点掀翻会馆。

“到底要不要亲?”牧归泠尾音带着撩拨,将难题抛给夕棠,“你决定吧,老婆。”

有了前两次经验,夕棠下意识举起鸢尾,挡在自己面前,“不要了吧,对你粉丝好点。”

牧归泠向前一步,来到她面前,“可是,我应该满足所有粉丝的要求。”

说完,他微微低头,勾人的眼睛依然盯着夕棠,温柔又缱绻,亲吻她手中的鸢尾。

然后按住她的手,将花的另一半送到夕棠唇边,轻轻碰了下。

夕棠当场脸红,骤然加快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虽然没有直接触碰,但是隔花亲吻什么的……

被撩到了。

台下尖叫声震耳欲聋。

“花吻啊啊啊!”

“牧归泠你小子不要太会!”

“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等等,我花了钱,再来点!”

“羡慕死了!魂穿嫂子一秒!”

“女友粉心碎,但是莫名觉得好嗑,嘤嘤嘤。”

“这次舞台亲亲,下次舞台做点啥呢~”

“我先退场了!”夕棠脸皮薄,最怕被众人起哄,拿着被亲吻两次的鸢尾匆匆跑开。

牧归泠凤眼一睨,台下顿时安静了大半。

“今晚,还有最后一首歌。”牧归泠重新回到舞台中央,简简单单报出歌名,“《悄悄》。”

《悄悄》压轴是每年演唱会惯例,资深粉丝都知道,牧归泠只在巡演最后一场的最后一首歌,演唱自己代表作。

出道至今七年,《悄悄》唱过七遍。作为无数人入坑的白月光,粉丝们都努力抢收官场门票,见证牧归泠又一年爱而不得。

不过,今年演唱会之前,他闪婚了。

牧归泠把新婚妻子请到现场,然后在她下台以后,唱写给暗恋对象的歌。

什么修罗场啊!

牧归泠就算结了婚,天然渣人设永远不崩!

夕棠走下台,没有去休息室,呆在候场区继续欣赏演唱会。

《悄悄》霸榜七年,她抱着学习的态度鉴赏过音源,第一次有机会听现场版。

这首歌没有多余的伴奏,一直是牧归泠自弹自唱。前奏一响起,将所有人拉进初夏的暴雨。

“骤雨淋湿整个夏天,你撑伞路过我身边。”

“雨水模糊的侧脸,我惦记了许多年。”

牧归泠写给暗恋女孩的歌,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酷炫的技巧。唯有他一个人,平静讲述无疾而终的暗恋。

夕棠不禁想,究竟哪个女孩,让他深爱那么多年。

歌曲唱到尾声,没有激烈的诉说和控诉,只有他近乎执拗的枯守,让观众们怅然若失。

“我从未放弃抵达你的星球,你是我最想要成真的旧梦。”

牧归泠唱到这里,手中琴弦停下,转头看向等候区的夕棠。

最后一句,清澈的歌声毫无阻碍传达给她。

“纵我化作千风,不可逐月。”

夕棠呆呆凝望,捕捉牧归泠眼底的情绪,却无法解读。

许多观众小声啜泣,即使听了七年,依旧为他无望的感情泪流满面。

“牧归泠,放过自己!”

“别暗恋了!”

每年演唱会例行喊话环节,牧归泠从来没有回应过。

然而,这一次他拿起话筒,轻描淡写应了句,“好啊。”

多年老粉当场哭崩。

“放下就好,真好。”

“因为结婚了,要对现在的老婆负责吧。”

“牧归泠,新婚快乐!”

“谢谢。”牧归泠最后对他们挥挥手,离开舞台。

夕棠心情复杂,好像被粉丝托付了重要的东西。

她更擅长从音乐中聆听感情。牧归泠对那个女孩倾注的感情,绝对不是一个假老婆能够填补的。

——我如何代替他的月亮?

夕棠默默思考,直到演唱会结束的庆功宴,也一直提不起劲。

“发什么呆?”牧归泠应付完合作方和赞助商,带着两位特别邀请的少女,来到夕棠面前。

“小姑!”夕灿灿牵着好姐妹的手,激动地冲向夕棠,“你今天好美,唱得也特别好听,我跟璐璐叫得嗓子都哑了!”

“嗯嗯!”璐璐用力点头,恳切地说,“你这个嫂子!本reset认了!”

夕灿灿越讲越兴奋,“我最喜欢的小姑,嫁给我最喜欢的爱豆。简直梦幻联动,双厨狂喜!”

“停,再夸我该飘了。”夕棠阻止彩虹屁,问,“你怎么来参加庆功宴?”

“小姑夫请我来的!”夕灿灿嘴甜,一口一个小姑夫,把牧归泠夸得天花乱坠。

“嗯。”牧归泠心安理得回应,“侄女特意来看演唱会,当然要好好照顾。”

夕灿灿双手合十,星星眼看牧归泠,“小姑夫,我们想要签名~”

为了防止高价倒卖,几乎不签名的牧归泠,“签名专可以吗?”

“哇!小姑夫,伟大!”

夕棠痛苦地扶额。

她能够想象,假如这段各取所需的关系结束,夕灿灿这丫头肯定会跳出来阻止她离婚。

呵,你亲爱的小姑值一张签名专。

庆功宴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夕棠回到住处,眼睛困得睁不开。

强撑着冲了个澡,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被禾冬青的电话吵醒。

“夕小棠别睡了!你被骂上热搜了!”

“因为昨天演唱会?”夕棠懒洋洋翻了个身,情绪毫无波动,“骂就骂吧,嫁给顶流我应得的。”

“reset忙着舔演唱会直拍,懒得骂你。”禾冬青嫌恶地说,“是营销号骂《孤屿》,说你抄袭周渠的曲风。”

“哈?”夕棠一秒清醒,垂死病中惊坐起,“你再说一遍,我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