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触碰到的瞬间,似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杨清一路都紧绷着身体,而景阳浑然不觉。
直到惠王府,與车停下,杨清羞怯提醒,“手!”
车外小厮放好脚蹬,景阳正欲起身,闻言回头,刚好看见他窘迫的样子,他何曾像现在这般过?
景阳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扬起娇俏的脸庞,眉眼弯弯,“你是我夫君,怕什么?”
她拉着他的手走出车輿,许是太过兴奋,一脚踏空,身体猛地摔了出去,好在杨清稳如泰山,另一只手及时拦腰捞起。
“脚扭到了吧?我送你回去。”
未等景阳反应过来,宽厚的手掌已经握住她的腰,众人瞩目下,杨清抱着她进入府内。
“养好脚伤后再去坊市吧!”
“不行,明日就去。”景阳脱口而出。
好不容易等到与他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她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你看,我根本没伤到脚。”
景阳执意下地,凫趋雀跃,证明她可以走路,“我们明天就去吧,好不好?”
杨清直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没说话,景阳这才意识到她又是旋转又是跳跃,实在失态!
她讪讪的站好,两手合于胸前,又如以往那般乖巧懂事,“刚刚,失礼了。”
完蛋了,一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景阳低着头,一言不发,指尖嵌入肉里,浑然不觉疼痛。
四周似乎都静了下来,连时间都格外漫长。
杨清忽得轻笑出声,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声音也柔和下来,“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去坊市呢。”
闻言,景阳倏地抬头,双瞳剪水,掩盖不住的欢喜,不过刹那,眸中的星光又黯淡下来,“你不留下吗?”
杨清笑容一僵,神色微变。
他确实没打算留下来,如若不知杜如冰还活着,哪怕当小杨将军一辈子的替身也可,只要她愿意。
但如今,杜如冰还活着,他欠杜家十余口人命,于情于理,他都该背负起照顾杜如冰一生的责任。
好在…好在公主喜欢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位小杨将军,好在他与公主仍清清白白,婚事低调到无人可知。
或许一切还来得及,公主也可以有别的选择。
他的内心几乎有了定论,然不知为何,他竟脱口而出道:“我请大夫来看看你的脚,去去就回。”
他是应下了?
话音一落,连他自己都惊呆了,这明明不是他要说的话。
景阳满眼欢喜,不给他反悔的机会道:“那你快去快回。”
杨清慌了,想反口,但喉咙中似卡了异物,耳根涨得通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仓皇而逃,景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满心欢喜。
小院的门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都迈不进去,秋芜叹声气,提醒道:“公主脚不疼了?”
后知后觉的疼痛钻心剜骨,景阳忙扶住她的手,一瘸一拐的朝院中走去。
不多时,大夫入府仔细察看伤势,她还算幸运,脚腕虽肿得像馒头,但未伤到筋骨,开了些许药膏,嘱托一番后,便和秋芜一起退下了。
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疼吗?”
终于换他来问这句话。
景阳怔了一瞬,终于看到梦中熟悉的他,柔情似水,却又克己复礼。
这是动情的前兆,不假时日,他们会像梦中那般心心相印,但不同的是,他们可以坦然面对这份感情。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景阳眉飞眼笑。
许是这个答案显而易见,未等她回答,杨清就按照大夫叮嘱得那般,将活血化瘀的药膏在手心中化开,一手拖着她的脚,一手力道刚好的揉抹。
为了血液回流,助于消肿,她的脚须抬高些,景阳坐在榻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后倾的重量,而杨清单膝跪地,将她的玉足放在弓着的膝盖上,俯下身细细揉抹。
从景阳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脚都快贴到他的脸上了,且她这个姿势实在让人尴尬。
她羞红了脸,而杨清浑然不觉。
揉了许久,膝盖麻木,透着针刺般的感觉,方知已过了一个时辰。杨清一抬头,只见景阳憋红了脸,十指一会弯曲,一会伸直。
他起身取出靠枕放在她的背后,让她更舒服些,而后低下头继续揉抹脚踝。
一阵阵温热酥麻的感觉自脚底钻入心尖,景阳斜靠着,不知不觉有了睡意。
这种让人极度放松又舒适的感觉持续了一夜,再睁眼时,天已大亮,时辰不早了,而杨清早已没了人影。
昨日公主府闹得人仰马翻,景阳虽没询问,却偷偷差秋芜一早去打听事情原尾,想着若是杨清理亏,她好亲自登门道歉。
此时秋芜刚回来,瞧着杨清出了门,便敲了敲门,“公主?”
景阳正懊恼自己如何睡着了,听到敲门声后回了神,唤她进了屋。
“我今日一早去了公主府,府中上上下下的护卫都挂了彩,就连李统领也伤得不轻,起因是姑爷与三驸马起了争执,揍了三驸马,但具体是为何,便不知了。”
自打秋芜见了昨日那一幕,今日又知杨清把公主府上下都胖揍了一顿,心中便生了恐惧,连带着改了称呼。
虽然所有人依然称呼景阳为公主,但她毕竟被褫夺封号,杨清自也不是驸马,是以她挑了一个相对合适的称呼,姑爷。
景阳单手扶额,一时犯了难。
她想不明白,李沧与杨清也算是患难之交,被打出府外的场面是景阳亲眼所见,下手多狠便不用提了,但景阳没想到,他也揍了三驸马。
“三驸马伤得如何?”景阳急道。
“公主府的人都说三驸马只是挨了一拳,无碍,但李统领偷偷告诉我说,这是三公主对外的说辞,实则三驸马今日都没下得了榻。”
秋芜也知此事严重,越说越没有底气,须臾,她又纳闷起来,“但是有一点奇怪,公主府似乎很想遮掩此事,不愿深究,可姑爷何时与公主府有了往来?又为何起了争执?”
屋内一时寂静。
半晌,景阳开口道:“三驸马毕竟是皇姐的夫君,此事定要有个说法,改日,我亲自登门给皇姐夫道歉。”
“你可看到清墨了?”
秋芜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回来时,我好像看见姑爷匆匆出了府。”
天刚蒙蒙亮,她远远看见一个人出了府,那人身形、衣着与杨清无二,只一眼,就消失在旁边的小巷中。
…
惠王府的阴面,齐五陆达早就在此等候了,自回到上京城,两人便是真正的十二卫了,许是皇帝看中了二人的能力,也许是为了圆最初的谎言。
如今的杨清处处受制于人,既无官职与权势,还要受瑞王牵制,他如何肯服气?这才让两人多打听宫中消息,寻翻身的机会,而近日,果真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
齐五:“边关来敌,瑞王率十万大军迎敌,听闻挂帅的是番国名将隆嘉年。”
杨清早在临裕州便知瑞王迎战,却不知敌方是百战百胜,让人闻风丧胆的隆嘉年。
他眼底掀起一丝波澜,“隆嘉年?”
此人多谋善断,策无遗算,花费六年时间,吞并四周小国,使番国领土迅速扩张,从不足为惧的蛮夷之地到兵强马壮的边境大患。
陆达一脸严肃,“是,就是百战百胜、令人闻风丧胆的隆嘉年。”
齐五:“边关八百里急报,隆嘉年先是擒了带兵先行的小王爷,斩其头颅祭旗,后又连夺十城。瑞王悲痛欲绝,强忍丧子之痛出战,但十万大军仍溃不成军,他已退至邑化关,请求朝廷速速支援,但朝堂上无人愿意出征,纷纷称病,唯有花甲之年的镇国将军愿意出战,可他病痛缠身,这不明摆着送死吗?皇上如何能同意?龙颜大怒,将其余武将斥责一番,仍无济于事。”
陆达倒是清楚这些武将的心思,坦言道:“隆嘉年在战场上从无败绩,谁又愿意去送死?况且这几十年都是瑞王挂帅,朝堂上的武将都成了摆设了,瑞王不敌,谁又有信心拿下此战?”
话虽不中听,却是事实。
瑞王虽有谋逆之心,但他助显帝打下广阔河山是真,倾其所有镇守国土也是真。一把年纪,痛失最后一子,何等悲痛?
杨清不由动容,问道:“瑞王还能坚持几日?”
“邑化关易守难攻,支撑数月不难,但其粮草不足,也就…” 齐五算了一下,回道,“月余。”
杨清点点头,心里有了盘算,“够了,此事你们多盯着些,若有何变故,及时告知我。”
陆达猜到了他的想法,震惊不已,赶紧劝阻道:“带兵打仗可不是功夫硬就行的,那隆嘉年久经沙场都无败绩,你既不懂排兵布阵,也不知谋略权术,去了就是送死,可千万别犯傻。”
尚在幽州时,杨清便听过他的名号,那时隆嘉年征伐四方,名噪一时,而他正年少,血气方刚,总想着与其较量一番,为此整日研习兵法,奈何一直没有交锋的机会。
陆达齐五自是不知这些经历,尽显担忧之色,而杨清垂下眼眸,扬起嘴角,尤似胜券在屋。
这是一个机会,亦是他少年时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