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到孙工头的话,皆是皱眉。
孙工头怕他们误解,连忙解释。
“我绝非趁火打劫。我一直喜欢初七,没好意思说,今天恰好碰上王村长这事,我觉着不能再等。我不要造房子的工钱,打水井的钱也不要,只收点材料费,将我工人的工钱付付。如此一来,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你觉得如何,赵二娘?”
孙工头望向赵桑语。女子才是话事人,只要赵桑语同意,初七的意见并不重要。
赵桑语脸色不佳,换作以前,她早就骂人了。
可今日提亲的人是孙工头,初七近来总爱跟女工们待在一起,尤其是这姓孙的。她还亲眼见证初七打饭时的偏心,总是给孙工头打得格外满。
搞不好,人家初七早就对孙工头芳心暗许了呢,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说。
赵桑语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终身大事不可儿戏,我们再商量下。”
孙工头见状,担心价码不够,连忙加价,“不收你材料费也成啊,初七嫁给我,那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会帮衬照顾你们。钱的事情好商量……”
“再议再议。”赵桑语含糊几句,三言两语打发走孙工头。
初七见此情景,仿佛被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透心凉。赵桑语竟然没骂走孙工头,还说什么商量下的昏话。难道她当真想将自己嫁给孙工头抵债吗?她竟如此心狠。
······
夜里凉风阵阵。
赵桑语和初七坐在柳树竹床上,俱怀心事。
初七问她,“你当真想让我嫁给姓孙的?”
“我不知道。”赵桑语心里很乱,“你我并非真亲戚,你的婚事,轮不上我做主。”
他声音平静,继续追问,“可我想知道你怎么想。你希望我嫁给孙工头吗?”
初七心中已有决意。如果赵桑语当真希望拿他换钱,他会让她如愿。
论恩情,她三番两次救他,他应该报答。
论处境,他一介男子,势单力薄,只要她们商量好了,他根本无法反抗。
论私心,他不想再看到赵桑语因他与人冲突受伤,即使他内心会为她对他的保护而雀跃。
赵桑语听到初七的问题,愣了下。
她怎么想?
她说不清自己对初七是何种想法,但一想到他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心里就堵得慌。
方才张大娘偷偷找她说过话,警告她绝对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张大娘:“让初七嫁给孙工头,的确能省一大笔钱。可是你以后哪里去找他那么好的郎君?初七长得好看,人也聪明能干,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能养出来的公子。咱们泥腿子出身,要不是运气好,碰上他失忆,这辈子都别想碰到这样的人。听干娘的话,找个时机娶了初七,以后安心过日子。”
张大娘说得很好,很有道理。
孙工头也算计得很好,很诱人。
可是,没有一个人问问,初七他本人愿不愿意。
无论他嫁给谁,难道不是他的意愿最重要吗?
赵桑语心中很难受,她想起从前那个世界里身不由己的女孩子们。
有些年纪轻轻就被父母逼着辍学打工,有些被逼着嫁人换彩礼钱,有些一辈子都在为丈夫和孩子洗衣做饭,没有自己的生活。
女人,并非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
将男人放在那种处境当中时,他们也一样。
初七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赵桑语望着初七,决定认真和他谈谈,“我怎么想不重要。初七,这是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你……真心喜欢她吗?”
初七不解,“谁?”
“孙工头啊。”赵桑语深呼吸一口气,鼓励初七,“你总是费尽心思跟着人家。若当真喜欢她,勇敢点,别害羞。刚好她也对你有意思,钱的事,倒是次要。”
虽然她也舍不得她那价廉物美的好初七,可做人不能太自私。
人家孙工头有自己的建造队伍,家也在镇上。放在现代,那就是有房有车有企业。她赵二却只是个村中贫农。初七若是嫁给孙工头,日子一定比现在好过。
初七听罢,顿时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语言能力。
“不、不是——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孙工头?赵桑语,你瞎了吗?”
赵桑语:“你说话就说话,骂人干什么。你不喜欢她,天天拿好吃的好喝的支开我,在人家身边打转,还徇私多给饭菜……你闲得慌啊?别害羞,喜欢别人又不丢人。”
初七听不下去,“你少胡说八道,我做那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赵桑语疑惑,“为了我?”
初七:“对啊,还不是为了纠正你的断袖之癖。你天天跟姓孙的那群女人混在一起,洗澡都跟她们手拉手。我……我是怕你爱上女人,日后在村子里被人看不起。”
这回轮到赵桑语惊呆,大喊冤枉,“我没有呀!我不喜欢女的,我很正常好不好。我纯粹是羡慕人家身材好。辛辛苦苦跟着搬砖锻炼,全被你捣乱打断。”
两人双双醒悟,才知彼此误会大了。
初七一扫阴霾,欢快起来,赵桑语不喜欢女人,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喜庆。
赵桑语则悲喜交加,价廉物美的初七是保住了,可上哪里弄打点王村长钱呢?
初七刚解开心结,甚是欢愉,安慰道:“钱的事总会有办法,大不了我们把水井往后推,以后攒了钱再弄。我可以帮你挑水。只要大家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很好。”
赵桑语点点头,笑道:“你说得也是,再怎么样,也比我们之前一无所有时强得多,大不了就不理她。”她刚来这里时,孑然一身,那么艰难孤独,还不是熬过来了。初七说的没错,人都平平安安就好,她应该乐观点。
她望着初七的笑,心旌摇曳,他今晚似乎格外开心,笑起来格外好看。
赵桑语垂了垂眸,避开与他目光交汇,“天太晚了,我困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两人各自散去。
初七回到李鳏夫家中,洗漱后便上床躺着,但他太兴奋,怎么都睡不着。他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是门开合的声音。
住在这边以来,初七发现李鳏夫有时候夜里会出门,但这属于人家的私事,他又不是爱打听的性格,就从来没好奇问过李鳏夫,只当不知道。
初七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依旧睡不着,干脆穿上衣裳,去外面散散步,顺便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赚钱。
······
钓鱼佬最近很忧虑。
她依然钓不到鱼,被其他钓鱼的人嘲笑。更难受的是,她相公骂她没出息,天天在河边浪费时间,不务正业,也没看到她钓上几条来。骂生气了还打她,不准她再钓。
她只好认真答应……但坚决不改。
“臭相公,不要我钓鱼,我就夜里偷偷钓……看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发现……”
钓鱼佬背着鱼竿提着桶,往村里最偏僻的河岸走去。
这片河岸少有人至,生长着茂盛的芦苇,连成大片芦苇荡,比人还高。
人走进去,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钓鱼佬摸索着,在芦苇荡中前行,今晚她要钓个痛快,谁都挡不住。
风吹拂着芦苇,带来细细的绒絮,也带来……细细的喘息声。
喘、喘息?
钓鱼佬越听越不对劲,这个声音,好像……似乎……不太健康啊……
她正犹疑之际,手已经快脑子一步,拨开了面前的芦苇。
芦苇丛中,一对男女衣衫不整,赤色鸳鸯肚兜鲜红,还搭在那狂徒的身上。
钓鱼佬的目光逐渐上移,看清了两人的容貌。
眼前一幕,能震撼钓鱼佬一整年。
这对野鸳鸯竟是……王村长和李鳏夫!
“啊!!!——”
钓鱼佬吓得疯狂尖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嘹亮。
“唔唔——”没等她多嚎几嗓子,她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初七抓住钓鱼佬,警告她,“你想叫醒全村人吗?给我闭嘴。”他失眠出来散步,看到钓鱼佬鬼鬼祟祟,估计又是偷偷钓鱼,就想跟来看看,顺便嘲笑她,没想到撞上这等事。
王村长和李鳏夫被这突然的变故吓懵,尤其是李鳏夫,整个人呆若木鸡,脑子里全是完了。
初七踢踢李鳏夫,“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穿衣裳。”
李鳏夫闻声缓过神来,慌忙将身上的肚兜扔给王村长,火急火燎穿衣裳。
王村长更是慌忙狼狈,但面上装作镇定自若。
初七可不信王村长那套,心里顿时生出主意,“王村长,事已至此,您也不想此事闹大吧?尤其是您家相公,听说,他是个醋坛子,平时你多看别人两眼,他都能在地上打滚。”
王村长知道初七不好糊弄,叹气,“你到底想怎样嘛?”
初七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他拖着钓鱼佬,往赵桑语家走去。
赵桑语在竹床上睡觉,被人吵醒,一睁眼,只见四个人围着她,吓得她毛骨悚然蹦起来。
“哇你们大晚上不睡觉装鬼吓人啊!”
赵桑语拍拍胸脯,冷静下来。眼前四人真是个个奇怪。
李鳏夫满脸是泪,抽抽噎噎。王村长一脸懊恼烦躁又无奈。至于初七,更怪,手里居然抓着个人,还死死捂住人家嘴巴,跟个绑架犯似的。
“你们,这是演的哪出戏?”
初七低声警告钓鱼佬,“声音小点,慢慢说清楚你看到了什么,否则,你偷偷钓鱼的事,也别想藏了。”
钓鱼佬点头答应,初七放开她。
钓鱼佬猛吸几口气,描述事件,言简意赅。
“刚才我去钓鱼,经过芦苇荡,听到奇怪的声音,本以为是什么小动物,却发现王村长和李鳏夫居然衣冠不整纠缠在一块儿,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然后,我就被初七逮住了。”
赵桑语听罢,嘴角抽抽,“竟有如此淫.乱之事……真是好熟悉的剧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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