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啪嗒啪嗒——
鞋子敲击着地面，传来回响，医院内，胡青青走出了病房，回到走廊尽头的小窗前。她靠在窗沿边，低头望着任青远去的身影，拨通电话轻声说：“钱姚瑶的案子什么情况？”
小黄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说：“胡姐，最新的资料已经给你发送到邮箱啦！”
胡青青戴上无线耳机，低头翻看资料，小黄那边就插了句嘴说：“有关林歆晾的资料，倒是很有看头，大家都说里面有大文章。”
“这小丫头的幼年时期资料，不大对劲。”
“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咱们见过的最完美的背景资料。”
“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应俱全。”
听到这里，胡青青皱起了眉说：“初步有什么判断？”
小黄咧嘴一笑，回答说：“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当过警方的保护证人。”
“官方给她安置了完备的隐藏身份，那些资料都是经过周密安排而填写的。”
“但怪就怪在这一点，官方留下了异常明显的保护痕迹，似乎在宣扬着什么。”
“仿佛，很想让对方找到她的样子。”
“难道被当成诱饵了？”
听到小黄的疑惑，胡青青自是给不出答案，凝眉说：“她果然是不简单啊。”
小黄点了点头，却颇为意外地说：“胡姐，你还没说，你在微信里怎么就一下子猜到，为钱姚瑶出庭作证的孩子是林歆晾的？”
“我们这边，可是大费周章才弄到她消息的！”
胡青青听到这个问题，眼睛微眯，有选择性地回答说：“她正巧和我母亲住同一个病房。”
“哦！对！”小黄拍了下脑门说：“她就是今天跳河，被任青救了的那个孩子吧？！”
“要我说，若论立人设哪家强，那肯定是非任青莫属了。”
“仙玉山的那条河，一般人可不敢跳进去，没命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听说任青这游泳还是苏小小死后学得，还考了个什么急救证！”
“今天在河边，还给那孩子做人工呼吸了呢！”
“为了人设，真是蓄谋已久啊。”
“啧——！就是救人的头条，我没拍到，可惜可惜！”
老刘斜睨了小黄一眼，探头说：“你没被认出来吧？”
小黄挠了挠头，没听懂这俩人的哑谜。
而胡青青则缓缓抬起脸来，看着透明玻璃上虚晃的影像。
她眼角的笑纹有些重，鼻梁上的雀斑也在抖动，眼神里早已没有了曾经的璀璨，只空留下不甘和悔恨。
胡青青笑了一声说：“光阴这个屠夫最会挑人下手了，放心，我老得鬼都认不出我是谁了。”
老刘撇撇嘴没吱声。
胡青青却是突然想起什么，皱眉说：“忘了和你们说了，刚才有人闯入了我的病房。”
“目前，我还不能确定，那人是冲着我，还是冲着林歆晾来的。”
老刘皱眉说：“受伤了吗？”
胡青青看了眼新换的绷带，笑了笑说：“受伤倒是没有，就是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不仅五大三粗的男人逮不住，就连一个绿毛的小丫头片子，我都收拾不动了。”
绿毛的小丫头片子？
可能是想象画面过于丰富，车内的老刘和小黄，全都满头的问号。
胡青青轻笑着打破那边的静默，沉声说：“你们也注意安全。”
“对了！小黄，你最年轻了，请教你个事。”
小黄立即洗耳恭听，突然被胡姐请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胡姐，你说！我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青青轻咳一声说：“怎么和现在的叛逆女高中生，拉近关系？”
小黄：哈——？？？
————
病房内，被人定性为叛逆女高中生的苏小小，正在幽幽转醒。
叮咚——
一条信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苏小小指尖绷紧，摸索到了手机。
看着三条未读信息，一脸麻木。
——RL20110922
——SY20131202
苏小小看着信息框，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她挑眉盯着唯一一个在说人话的信息。
——闭紧你的嘴巴。
苏小小轻哼了一声，手指滑动，立即回拨着上面的发送号码。
她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威胁一个孩子。
嘟嘟嘟——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听着电子提示音，苏小小盯着手机上接收信息的时间，不信邪地再次拨打上面的号码。
空号还可以发信息？
这显然是个伪命题。
苏小小无奈挂断电话，盯着手机界面，慢慢皱起眉头。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手机似乎也有些不太正常——干净得不太正常。
一点也不像是个高中女学生会用的手机，而更像是才被售卖的新机。
手机里没有任何社交软件，唯一的微博还是苏小小自己下载的。联系人里只存着一个号码，备注的名字是王远毅。短信息里，只躺着那三条诡异的短信。
出庭作证、跳河自杀、教导主任、绿毛少女、莫名信息，以及不能拨通的电话号码。
显然，这个孩子，正被卷入到了一个非常复杂的事件当中。
苏小小正盯着输液瓶思考，突然，一柄寒刀横在了她的眼前！
！！！
紧接着，胡青青的脑袋，直愣愣地伸进了苏小小的视野里。
要不是躺在床上，苏小小怕是要后退几步的。
胡青青收了水果刀，递过来洗好的水果，自来熟地笑着说：“你醒了？”
苏小小看着胡青青的音容笑貌，有着一丝恍惚，心想，人晕过去，再醒来，难道世界就变了？
刚刚身旁的这个人，对自己说话，可没有一个笑模样吧？
此时怎么笑得跟一朵假花似的？？？
苏小小眨了眨眼睛，但她清晰记得，在昏厥之前，是这个人冲回病房，努力地在维护着她。
看着被递到眼前的鲜艳草莓，苏小小悄悄咽了下口水。
果然是最喜欢吃草莓的。
胡青青验证着资料上面内容的真实性，轻轻将一盒草莓放在了林歆晾的床边，并努力维持着亲亲大姐姐的形象。
小黄说，这种形象，最好糊弄十八岁的叛逆高中生了。
就是装笑装得两颊有些僵。
现在的孩子又不傻，胡青青前脚还讽言讽语，就算此时笑得再灿烂，跳河的叛逆少女会理她？胡青青表示很怀疑，但是死马当活马医着。
没曾想，苏小小见能与她说话的人回来了，立即就开口问：“刚才那个女孩……”
胡青青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原地，难道现在的孩子看不出来虚情假意？？？
小黄说得有点道理？胡青青只得继续亲亲大姐姐，热情抢答说：“她被警察带走了。”
紧接着，胡青青内心崩溃地实践着小黄的下一步指导，她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到床边。并双手托腮，不顾脸面地傻呵呵盯着林歆晾笑。
笑得苏小小心里发毛：这人是咋了？
胡青青心底叹气，面上八卦说：“你和任青认识。”
嗯？
苏小小嘴里的草莓突然酸得倒牙，险些咬到舌头。除了突然听到任青这个名字外，更让人在意是胡青青说这句话的语气。
那是一个肯定句，而不是一个疑问句。
苏小小侧过头来迟疑地问说：“你说什么？”
见女学生没有嫌弃她智障一般的作为，而是直接推进了话题，竟是和她交流了起来，胡青青再次震惊当场！
小黄啊，胡姐错了。
大错特错！
刚才你支招的时候，我真不该骂你，更不该断言，我做了这些之后，指定会被说成是傻逼！！！
姐错得离了大谱了！！！
真的！
胡青青连忙从抽屉里，扯出来任青的签名，递过来说：“给你看个东西。”
任青的字体，矫若惊龙，颜筋柳骨。
纸上的字迹未干，这个签名还很新鲜。苏小小下意识地看向室内，很多人在躲避着她的视线，可是并没有看到任青的身影。
看着病床上女孩的小动作，胡青青登陆了微博账号，点开热搜。
苏小小很轻易地就看到了热搜第一，依然是任青去给她扫墓，而第二个热搜居然还是任青。
#任青见义勇为#
胡青青立即戳了进去，点开了小视频。
苏小小清晰地看到，任青从车里，像是一支箭一样窜了出来，飞快地扎进了水里，水花纷飞。视频里的惊呼声还有叫好声，撞击得苏小小灵魂都有些疼。
见女孩的神色被视频内容所牵动，胡青青再次狠狠点了个赞，小黄你真的太棒了！
胡青青轻咳了一下，把既往的那些矜持和理性放下，全然按照小黄所教，佯装惊讶地说：“娱乐圈里的那朵高岭之花，是他把你给救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地，病床上的女孩晃了一下神。
胡青青挑眉，呕出了，最重磅的那句话：“你和任青是不是本来就认识啊？你和他有故事？是吧？是吧！”
胡青青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话问得，怎么都有点无脑肥皂剧的架势。
可没曾想，苏小小一愣，脸颊竟微红起来。
胡青青也跟着一愣，三观崩溃地承认：果然，俗一点，假一点，才更适配少女的心= =
而一旁的苏小小，实则沉浸在她为数不多的，有关于她自己的回忆当中。
————
人潮涌动的观众席，璀璨惹眼的聚光灯，声音悦耳的主持人。
在苏小小脑海里浮现的场景，是她意识里刚刚才参加过的颁奖典礼。主持人声音激动地卖着关子，引得粉丝们哄然雀跃，尖叫声四起。
大荧幕上投掷的候选人镜头里，任青那独树一帜的清冷，引人侧目。
苏小小就坐在他的身边，面上挂着营业笑容。当听到影帝称号尘埃落定，任青站起身来的刹那，苏小小的表情管理有些滑铁卢。
“如果不想明天被黑，你最好笑得好看些。”
任青独有的清冽嗓音，不识时务地灌入苏小小的脑海，让她将苦瓜脸瞬间藏匿。
“谢谢你的假好心。”
苏小小克制地嘟囔着，脸上重新挂上惊喜又赞赏的目光，站起身来与任青礼节性的相拥。
任青低头看向穿着短裙的苏小小落座，他弯腰将滑落的毯子捡起，十分绅士地盖在苏小小的腿上。苏小小满是欣喜地掩唇道谢，镜头里郎才女貌，岁月静好。
实际上，当时的两人在互怼。
任青：“蹭我的镜头？还想借露肉博版面？”
苏小小：“影后的头衔它不香吗？我蹭你？”
任青：“你抱我的时候，你的确蹭到我了。”
苏小小：“你简直强词夺理！”
任青舒朗后退，在众人慨叹绅士的赞誉中，走上了领奖台。
“这部影片最打动人的部分，不在影片之中，而是在影片之外。”
“有那么多人，愿意透过了满身泥淖的男主角，去窥探他曾经的干净与纯粹，去支撑他的抵抗与不折，去欣慰他的平凡和伟大。”
“谢谢所有，愿意体谅我这个角色的每一个人。”
“是你们，让泥泞的男主，窥见了光，知道了他的执拗与坚持，即便恶名昭著，也终会有人，能看见他潜藏的美好。”
“即便影片里无人为他喝彩。”
“但在此时，这座奖杯，是对如他这般被污名所染过的所有人，一个最大的鼓舞。”
“人言不足为惧，当你心存正义。”
璀璨光影中的任青，人潮中哄然的掌声，苏小小膝上的温热。
两人隔空对望。
任青扬眉说：“但如果心术不正，人言还是颇为可惧的。”
一直被任青死死盯住的苏小小，瞬间下头，感受到摄影机的调转，自己马上就要崩坏的表情，出现在了大荧幕上！
苏小小心里mmp，面上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周围窸窸窣窣议论着。
“任青这就差点名道姓了吧？”
“苏小小那些事，谁还不知道啊！”
“这回她得了影后，任青可不得嫌晦气？”
“你看苏小小那表情，怕不是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你看她唇角都抖了！”
人送外号逆袭女王的苏小小，人生里只有一处败笔——每每遇上任青，总是被气个半死！
本以为这辈子，大概会是被任青活活气死的。
谁曾想，到后来，居然是不明不白被杀死的。
苏小小内心愤懑，那被胡青青认为春心萌动的脸红，实则为思及旧事而被气得脸颊通红。
生无可恋地抽回了思绪，苏小小有些呆滞地看着一旁莫名有些崩裂的胡青青，满脑子问号。
这人，怎么从她醒过来，就有点不对劲？
算了，还是先想想，任青是怎么和林歆晾认识的？没听说谁家有这么个孩子啊……
胡青青整理了一下情绪，试探性地笑着伸出手来，自以为稀里糊涂地进入了叛逆女高中生的交友圈，打了个招呼说：“你好，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胡青青，是一名娱记。”
苏小小一惊。
就说原本冷静自持的人，怎么突然就人来疯了起来，原来是职业病在作祟。
既然是娱记，那应该对当年苏小小的死，颇为了解。
虽然很讨厌娱记，但能打听点消息，认识了也不亏。
苏小小伸出手来，在交握之前，看到了胡青青伸过来的手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疤痕，手心里还布着一些薄茧。
挪动着手，艰难地回握了一下，苏小小违心地说：“我叫林歆晾。”
就这样，两个人各怀心事，状似各种下怀地互相认识了。
叮铃——！
小黄：胡姐！终极必杀记得用啊！
胡青青垂头看着微信推送，鉴于之前种种，她认命一般，说出了只觉羞耻和降智的话术。
她装着惊讶而八卦地问：“你俩可差了二十岁呢！”
“是什么让你们打破了世俗的藩篱？”
“快快快！我用不用打开录音笔啊？”
还好病床上的高中女生没有回给她一个看傻逼的表情，不然胡青青很可能直接也去跳河！
一旁的苏小小只觉得耳边吵闹，但她并未去听，而是有些溜号。
她的视线，一直凝固在那张签名的文字上。
To 胡青青：愿你一生无虞，平安喜乐。——任青
————
“十年前，是任青认领了苏小小的尸体？”
肖瑶在警车内，翻看着刚得到的文件，有些疑惑和怅惋地开了口：“苏小小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