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首尔梨花女大附近西大门大贤洞的super205咖啡店以醇香的馥芮白闻名。
金有情戴着口罩鸭舌帽抵达时,正值上班族的工作时间,店内人不多,她要了两杯咖啡,径直走到最里的位置坐下。
出于多年的经验,她掏出化妆镜整理了下眼妆。两秒后,小巧的镜子偏离了角度,如同全景拍摄般缓缓转动,将咖啡厅内外景尽收眼底。
没有跟踪的狗仔或是追债的流氓。
她摘下口罩,抿了口咖啡。
随着《容卢》拍摄进程的推进,第一波宣传物料也顺利接连放出。大抵是有了资金的支持,剧组在制作幕后花絮上绝不手软,基于本片的基调和对后续现实走向的了解,金有情也向导演提出了制作纪录片的想法,孔右也在不遗余力地奔走宣传。
社交平台上,在官方账号的转发互动下,不到三周的拍摄时间,她的个人ins账号已经积累了二十几万粉丝。
作为一个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女演员,金有情对艺人账号的管理可谓炉火纯青。
拍摄期间绝不发与电影无关的内容,所有的照片均为剧组流出,没有自拍,没有降智的言论,列表也只关注了电影中合作的演员、宝拉和经纪公司。
社交圈简单完美到不像一个女演员,让企图黑的对家都无从放料下手。
尽管因为之前的新闻图片她收获了一票颜粉,但由于剧照都是暗藏锋芒的妆容,不怎么起眼,针对她“花瓶”的言论也越来越少。
庆敏熙身着黑色套裙,顶着一头利落干脆的短发走来。
人们常说,年龄对女人来说是残酷的。可那曼妙成熟的身材让她看起来似乎只有三十岁,岁月像风般划过她,没有留下一缕痕迹。
她落座,毒辣的眼光在金有情的身上逡巡。
“你好,敏熙姐。”
“你知道我们这样私下接触,现下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做文章吧?”
公司里她同尚可美竞争白热化阶段,默认避嫌。
庆敏熙优雅地端起咖啡,非常直截了当。
金有情低笑,一缕碎发滑落在莹白的脸颊旁,饱满的唇浅浅勾起,整个人便同这春天新冒出的草莓一样,鲜活美妙。阳光下漆黑的瞳仁里盛着一汪凝滞的秋水,隐隐又带着股少女的娇憨。
饶是庆敏熙阅人无数,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在脸蛋这块,已经击败了九成的女艺人。
她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江南整形模板”,因为这样的天姿,是无法被人工雕琢出来的。
任何人效仿,也只得个画虎不成反类犬。因为《容卢》的预告片里,那样精准深刻的表现力,是她从业十多年第一次在一个未满双十的女孩身上看见。
是的,为了成为Hook娱乐第一经济,她完全能够将尚可美手下艺人的所有资料倒背如流。
金有情见她有所顾虑,笑道:“那敏熙姐可能还不清楚李蒽熙和尚可美不太避嫌的接触吧。”先入为主,用亲疏有别的称呼将尚可美和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投诚。
她知道什么?
庆敏熙收回目光,心下有了计较,不动声色:“如果不是看在宝拉的面子上,我是不会过来听你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的。”
“是不是捕风捉影,下月初自然可见分晓。”金有情不急不慢地抿了口咖啡,用纸巾洇去唇角的渍。
她说得笃定,让庆敏熙难得有些斟酌。
李蒽熙的性格她自然清楚。这些年她利用人情为她处理了多少次舆论风波,因着那大小姐的脾气,自己也没少和制片、导演赔罪。
若真如金有情所言,那李蒽熙八成已经不再满足于成为一名演员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
这圈子哪有那么多真情实感,多得是想往上爬的人。
庆敏熙想了想放下杯子,那精致的眼线下一双锐利的双眸直入人心:“李蒽熙跟了我三年,我亲自带起来的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闻言金有情轻轻点头,含笑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会让你看清楚,投资在李蒽熙身上的时间精力有多么不值。”
那一秒掠过的野心却庆敏熙放松下来,她靠在椅背上,淡声开口:“你的价值呢?”
金有情抬起唇角,定定看着眼前的女人:“下月初,w酒店,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晚照方好,半天斜阳徐徐铺开,如同一锅滚烫的鎏金倾泻下来,衬得那眉目如画,眼波如流。
两个九曲玲珑心的人,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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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附近巷子里,Lg25的旁边有一家流动小吃摊。
高中生时代,当她被骚扰的时候,总是会躲在红色塑料棚下,小吃摊的后面。
卖炒年糕和米肠的阿姨很善良,会可怜她,待找茬的人走后再给她一份热腾腾的红豆鱼饼。
她说是客人剩下不要的。
她的掌心粗粝,却有无尽的暖意。
下午没课。
金有情举着伞,将一束百合放在超市对面空空如也的路口——也是她家老房子的巷口。社区由弯曲的胡同和崎岖的道路组合起来,像个皱皱巴巴的圆圈。
被圆圈禁锢的,是一幢低矮窄小的二层楼。
她曾经住在简陋的屋塔房里。
漏雨的缝隙可以用水泥封住,然而崭新的壁纸却像伤口上的痂,不停地结疤,最后变得结结实实,成为她保护自己的铠甲。
厨房是横向,长而狭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白炽灯,像蔫了的末茬茄子。电线吊绳上布满了经年累月难以清理的油渍,结成厚厚的茧。
金有情推开老式的拉门,是金大志离开后她难得的独立房间。
整一面墙上是各种颜色的便条——上边都是些熟悉的人名和各种背调。红色的图钉和丝线将它们紧紧缠绕包裹。每天回到宿舍前,她都会来这里整理上一世这个时期的新闻,巩固回忆,默写思路。
便条的粘贴面胶水不多,底部微微翘起,像巨大的爬山虎藤蔓,或者松树皮,又像鱼鳞。微冷的春风灌入时,它们迅速的膨胀起来,齐刷刷地颤抖,噼噼啪啪,唰啦唰啦,如同奏响他们生命的挽歌。
此刻,金有情的食指顺着淡黄色的便条向右滑行——2011年5月。娟秀漂亮的字体默写道:珠宝品牌发布会?w酒店被曝光艺人dp交易?
是她得到尚可美邀约前寻着记忆留下的笔迹。
金有情从帆布包里拿出签字笔,顿了顿,然后郑重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离开这幢被时光遗忘的老房子时,不知哪里来的脏兮兮的小土狗嘤咛一声,从堆满杂物的挡雨的木板下怯生生挪到了她的脚边。噼里啪啦的雨丝落在它打结的毛发上,它克制不住地打着哆嗦。
溜圆的黑眼珠像纯粹的玻璃球,又带了些讨好的意味,哼哼唧唧。
金有情蹲下身子,眼神难得柔软:“你也被抛弃了吗?”
小狗见她语调温柔,眼里绽出光彩,却只敢声音细细地呜咽撒娇。
她将口袋里早已冷掉的红薯掰了些,放在掌心。
湿漉漉的舌头没有一丝犹豫,狼吞虎咽中又带着些让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吃完了呀。”金有情掏出纸巾擦手,雨丝已经淋湿了半边她的风衣,但她毫不在意。
起身离开时,这只小土狗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一楼裹着满头卷发器的大婶推开门,大嗓门嚷道:“学生,你把它带走吧!”
金有情拢紧风衣,撑着伞,遮掩住一半的面容。
大婶摇摇头自顾自念叨:“自从那个小吃摊阿姨离开后,也没人照顾大白了。那天下雨,一辆货车开进来,也没看清……哎一古,反正就剩下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了。”
金有情喉咙紧了紧。
犹豫半晌,她还是放下雨伞,脱下了风衣外套,俯下身盖上去,将哆嗦着的小白狗抱入了怀中。
透明的伞,就罩在了路旁那束无瑕的百合花上。
她们好像都这么可怜。
被雨淋湿浇透,却又都想尽力去温暖一个无处躲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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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的布加迪一直停在路边,不近不远的,被细腻的雨丝遮掩住了华贵的车身。
尹志叹了口气:“需要我去给金小姐送一把伞吗?”
她那伤口虽然贴了无菌胶布,碰着雨水也难免感染吧。
李岽煦收回视线,淡淡闭上眼:“她不需要。”
可是金小姐几乎要湿透了。这样湿冷的首尔天气,她又大病初愈……
尹志再度看向车窗外,方才明明还在屋檐下的一人一狗已不见踪影。他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确认金小姐已然离开,不知怎么,有点怅然若失。
如同看了一部沉郁唯美的电影,却缺失一个观众需要的理想结局。
下一秒,副驾驶的车窗突然被叩响,尹志一惊。
侧头望去,有些苍白冷淡的漂亮面孔靠近了深色玻璃,湿漉漉的,怀中还抱着那只颤抖的小狗。
明明是偶遇后按吩咐才停下观察,尹志还是心虚地咽口水。
按下车窗前,他听见老板极少出现的低冽笑意:“尹志,她比你聪明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狗哪有什么坏心思,只想给自己找个野生爹妈罢了(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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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有没有小天使出来按个爪(一个人修文一个人兵荒马乱需要鼓励来提升葡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