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几日,明檀身子好了不少,从屋里出来,打算到花园里走走,不然再在屋里闷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踩着花盆底鞋往外走时,明檀只庆幸她还留有原主的技能,否则光是走路就能难倒她。
对着镜子理了理衣冠,明檀看了眼进来的铃兰,发现她身边还跟了个小婢女,是这几日跟进跟出的小丫鬟。
“难得今儿天好,去花园里走走,也去去一身病气。”
明檀侧过脸,伸手弄了弄耳环,想起什么,“爷出门了吗?”
铃兰上前,打算扶着明檀时,被明檀制止,只好道:“爷在书房里,早上倒是差人来了趟,问福晋的病情。”
“你按照我吩咐说的吗?”明檀敛眸,语气听不出喜怒问:“爷平时公务繁重,不必让他为了我这些事担心。”
悄悄打量了眼明檀的侧脸,铃兰连忙道:“按照主子的吩咐回了。”
“那便好。”明檀点头,理了理发髻上的发饰便往院子外走。
胤禛此人善弄权术、心思缜密,在他面前玩弄心术,那是班门弄斧,倒不如省些事,干脆以退为进,让他主动来问。
想要在贝勒府里生存下去,存有什么心思都不如得了胤禛的信任来得重要。
十三阿哥和苏培盛就是最好的例子,反面例子就是年羹尧,隆科多勉强算得上信任。
胤禛在杀年羹尧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未眨一下。
足以见得,在胤禛心里失去了信任,不管从前如何,都不会再有任何价值。
边走边思索着往后在贝勒府如何生存下去,明檀连旁边不远处,从竹林小径间跑来的小小身影。
“额娘!”
“小主子,你可小心点,别摔了。”
手被人两手攥住,明檀回过神来,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弘晖,生得虎头虎脑,一看便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檀握住他的手,唇边牵开一抹笑,“毛毛躁躁的,摔着怎么办?”
弘晖见明檀脸上的笑,瞬间乐开了花,亲昵在她手心蹭了蹭,“阿玛说,摔倒了也要自己爬起来。”
啧,真不愧是以劳模出名的雍正。
连育儿理念都这么与众不同,半大点孩子就已经要他学会自立自强了。
牵着弘晖往沧谰亭走,贝勒府里的格局她大致能从以前的记忆里知道,循着记忆到了沧谰亭。
“过几日天再暖和些,额娘带你去外面走走,好不好?”明檀坐下时,拿着手帕给弘晖擦了擦脸,耐心问道:“成日待在府里,定是闷得慌。”
闻言弘晖偷偷笑起来,往明檀怀里扑,仰起头看她,“额娘是想自己出门了吧?”
明檀点了点他的鼻尖,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么聪明?连额娘想出门都知道,那我们说好了,这件事不能告诉你阿玛。”
“为什么?”弘晖好奇道:“阿玛不是也常出门,为什么不能和阿玛说?我还想邀请阿玛一块出门。”
果真是小孩,府里来了个这么棘手的玉雅格格,他们母子都险些自身难保,能保住如今的地位,已是胤禛处事公正,哪里还能要求他跟他们母子一块享受天伦之乐。
亭子旁便是一个养了荷花的池子,正逢春日,荷叶发了嫩芽,只有少许残叶漂在水面。
水鸭从旁边芦苇丛里摇摆着身子淌进水里,水面立即荡开一圈圈波纹。
明檀看着觉得有趣,示意弘晖在自己身边坐下,指着那些水鸭,“你阿玛日理万机,忙着处理公务,不要去打扰他。”
“明白了。”弘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以后除了功课的事,我便不去打扰阿玛了。”
闻言明檀惊愕看着弘晖,这才几岁就要做功课?
不足五岁,话都才刚说明白不久,就算是早教,也早过头了。
“你正常和他相处便是,不是每日要去和他请安吗?他是你父亲,永远都会是你的后盾,只要你当他是父亲,敬他爱他,他便不会——”
明檀正欲往下说时,瞥见铃兰朝自己使眼色,余光扫去,其余几个婢女纷纷低下头。
是有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明檀捧着弘晖的小脸,亲昵道:“你跟墨玉到那边去玩会儿,那里好像有只兔子刚跑过去。”
弘晖眨了眨眼,兴奋道:“那我去捉小兔子玩,额娘,要是捉到了我可以养一只吗?”
明檀道:“可以。”
养兔子倒不是什么大事,她答应了,命人去买一只回来就是。
“额娘最好了!”弘晖抱着明檀蹭了蹭撒娇,见到亭外走来的人,“玉雅姑姑,你是来找额娘的吗?”
玉雅格格伸手摸了摸弘晖的脸颊,轻点头道:“你额娘病了几日,我听说她身子好了些,便过来看看,寻她说会儿话。”
说着,玉雅抬起眼看向明檀。
明檀端起茶盏,迎上玉雅的眼神,“格格既然来了,便坐吧。”
给墨玉递了个眼色,墨玉立即领着弘晖离开沧谰亭。
亭子里其余人都垂眉低首,不敢抬眼打量,恨不得连耳朵也闭起来,什么都听不到才好。
玉雅身边的两个婢女守在她后面,毫无规矩地连见着明檀都不行礼。
铃兰见玉雅身边丫鬟都这么放肆,心里难免不忿,刚想要出声教训,就被明檀手快拦了下来。
玉雅最讨厌的就是明檀这副样子,好似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什么事情都能包容,没有什么事情能入得了她的眼。
体贴、大方、端庄,那些皇室最喜欢的女人模样都牢牢地黏在明檀身上。
“姐姐的病好了?”
“格格抬举,这声姐姐我担不起,家中兄弟姊妹虽多,但我在家里年纪排末尾,还未有做人姐姐的经验。”
明檀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盏,轻描淡写说了句。
“府里还有些人称呼我姐姐,到底是我先进府,应下倒也不算是自我抬举。”
玉雅握在手里的手绢险些被攥破,压下心里翻涌的怒火,盯着明檀,“福晋果真是端庄得体。”
“过奖。”明檀淡淡道:“格格今日来,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乌拉那拉氏,你稳居嫡福晋的位置又如何,爷已经好一阵子不到你房里去,你还不明白吗?你所谓的坚持是没有意义的。”
“这里是我的家,是我孩子的家,更是爷的府邸,他爱去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我不会用绳子拴着他,他不论什么时候仍旧记得当日八抬大轿与他成婚的是我,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明檀无声地宣告自己的地位,只有她在一日,这嫡福晋的位置就不可能旁落他人。
“你——!”
玉雅面露急色,刚要说什么,就见明檀站了起来。
“爷怎么来了?”
明檀目光越过玉雅,看向亭外步上台阶的胤禛,“刚才弘晖还在这里,我让铃兰去找找。”
“不用,难得天晴,孩子爱玩是天性。”
胤禛大步走进来,向明檀点了下头后,便看向玉雅。
发现胤禛目光落在玉雅身上,明檀心中失笑,毫无自己多余的自知之明,重新坐下,命旁边的丫鬟换了茶。
心中憋闷的玉雅看到胤禛,登时有了底气一般,双眸微红,立即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态,抿着唇只请了安便不再说话。
见状明檀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也不慌张更不会解释,“昨日我让人去荣国府和几位大人府里递了帖子,想请各家福晋和太太赏花。”
她知道,这样做肯定会被胤禛指责,甚至可能会激怒胤禛。
在胤禛看来,她不跟胤禛商量,擅自做主去跟其余福晋走动,无疑是结党营私、拉拢势力的行径。
“春日赏花,不无不可,但不可过于铺张。”胤禛眉头轻蹙,碍于旁边有玉雅在,到底不愿当众指责自己的福晋。
“爷放心,并非到府里来,我已经让人寻了一处园子,打整得干净、素雅,只准备些点心吃食就是,不会太铺张,既是赏花,哪里有喧宾夺主的道理。”
明檀说到喧宾夺主几个字时,稍微停了下,“不过我担心下边的人办不好,不知道可否问爷借几个帮手,也免得到时折了府里的面子。”
勤俭、敬业是雍正一生的写照。
当然还有一个词,雍正毕生能够全心托付的人,除了十三阿哥胤祥外,似乎再寻不出第二人来。
帝王心岂是那么好琢磨的,明檀不去窥探胤禛想什么,干脆反客为主,让胤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胤禛有些意外明檀主动问自己借人,眉梢微扬,“你是福晋,这府里的人你要用无需问我借。”
“爷是一家之主,还是得问问爷,到时候要是搞砸了,爷要替我收拾烂摊子也得知道前因后果才好收拾不是。”
明檀神情生动,好似对近日来胤禛因为玉雅疏忽了自己的事毫无芥蒂。
旁边被忽视的玉雅捏紧了手绢,牙根发痒。
什么时候,胤禛这般忽视过她?自打他们从准格尔回来后,胤禛的眼里只有她。
“格格有空吗?届时有空的话,一并去赏赏花。”明檀看向玉雅,主动把话引到她身上。
她不信,胤禛对玉雅这段时日的作为半点不知情。
一个连能蛰伏多年,赢得康熙赞赏,又能在九子夺嫡中胜出的人,会连玉雅的心思都看不穿吗?
胤禛自然知道明檀的用意,看向玉雅,指腹磨蹭着杯子,“你来京城不久,多出去走走也好。”
闻言玉雅瞪大眼,看向胤禛,却发现胤禛不看自己,反而盯着那盏茶,眸色发暗,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玉雅要是还不明白胤禛为何一来便不怎么理会自己,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胤禛是在罚她,罚她前阵子对明檀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