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胤禛的一句话,黛玉原本好心情稍减折扣,只是在来到桃园的时候,那点点的郁闷也就烟消云散了,她心情极好,即便看到桃儿大多没有成熟,也不觉得失望,倒是庄子上的嬷嬷有些担心,弓着身子道:“再过上半个月,这些桃子也就成熟了,那时候会更甜一些。”
黛玉点了点头,不甚在意的说道:“你不必这边伺候着,自己去忙吧,我们随便走走。”
那嬷嬷有些为难的看了苏培盛一眼,总觉得不放心,生怕因着桃子没熟扰了福晋的雅兴儿,再对他们庄子上有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就冤死了。
苏培盛悄悄的摆了摆手,将人打发了。
黛玉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有些桃子只有些嫣红,她倒也是兴致勃勃,用帕子裹了摘下来放在花篮中,那篮子并不大,倒也能找出几个能吃的桃子来。
胤禛扬了扬眉,又看了他花篮一眼,刚准备说什么,就被黛玉眼尖的瞧见,她连忙伸手拦住,道:“你别说话,便是说了,我也不乐意听。”说完还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你这样可不行。”胤禛沉默了一瞬,说道。
“如何?”黛玉扬眉。
“所谓忠言逆耳,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倒是不爱听了。”胤禛扬眉,“所有人都爱听好话,可好话听多了,也就听不进去实话了。”他眼睛意有所指的看向黛玉的花篮子,“就比如今儿这事儿,既然是来摘桃子,就要有摘桃子的样子,你拿个花篮子,摆明了就是装模作样,糊弄人玩儿不是?!”
黛玉的脸都青了,她愤愤的瞪了胤禛一眼,不服气的说道:“偏你大道理多,我拿这花篮儿怎么了?又好看还轻便,你看这园子,桃儿都还是青的,便是连这一篮子都没能装满,拿大筐岂不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顿时就辩了开来,苏培盛抽了抽嘴角,简直不敢相信为了这么一件幼稚的事两人能吵起来。
黛玉哼了一声,怒道:“你怎么那么幼稚?!”她气红了眼睛,“怎么就非要听你的,你说的都是对的?难不成你还没犯过错?”
胤禛一默,眼眸微垂,面上没甚表情,可黛玉却眼尖的发现他通红的耳朵尖,还有那满身的僵硬。
那股气儿突然就消散了一般,她心情大好,只觉得格外出气,扬了扬眉,扬眉吐气的说道:“怎么?爷怎么不吭声了?”便是连话音儿中都带着笑意儿。
“爷不同女子一般计较。”胤禛僵着脸干巴巴的说道。
“哼。”黛玉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客气,见胤禛仍然僵硬的厉害,黛玉心底暗乐,她将篮子塞到胤禛的手中,嘟囔道:“你自己试试,便是这篮子已经很重了,若是再大,我可提不动。”她见胤禛还想说话,眼一瞪,伸出一指摇了摇头,“你莫要说话了,一会子后悔的可是你。”她斜睨了胤禛一眼,眉梢高高抬起,“比如说咱们四爷同福晋比体力什么的。”她做作的摇了摇头,叹息道:“那我可是比不过的。”
这话直惹得众人暗乐,只是大家在四爷面前,不敢造次罢了。
胤禛抽了抽嘴角,很干脆的闭眼当没有看到。
一阵微风袭来,带着些许凉意,黛玉踩在一块石头上,站的略高些,闭上眼睛,专注的听着风拂过树枝的声音,那簌簌的声音让她感觉到了自由的气息,黛玉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让那张鹅蛋脸上浮现出些许不一样的神采来。
胤禛看着站在微风之中,手执桃枝儿,嘴角带笑的女子,恍然间,竟似看到神女一般,他摇了摇头,赶走心底的异样,突兀的说道:“你站在风口中,若是着凉,我可不伺候你。”
黛玉默了一下,看着胤禛颇有些一言难尽,她长叹了口气,望着他幽幽的说道:“你真是多长了一张嘴。”若是不开口,该多好。
胤禛满脸黑线,忍无可忍的说道:“爷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芍药心中一跳,连忙看向黛玉,生怕自家福晋惹得四爷生气。
黛玉却没理会她,用帕子铺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才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终究是死了一回的人了,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胤禛扬了扬眉,看向黛玉,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有时候死了倒也是一种解脱。”
苏培盛头垂的越发低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言。
石榴只觉得心底一跳一跳的,实在受不了这惊吓,连忙一拍嘴巴,急道:“哎呦我的主子呀,可不能这般再吓唬奴婢了,奴婢这心呀,实在经不得这样吓啊!”她真的要被吓哭了,您听听,这两位主儿说的话儿,什么死不死的,也没个忌讳,全都是张口就来,也不怕晦气!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主子有口无心,童言无忌大风刮过。”石榴念念叨叨了半晌,仍旧觉得不保险,她道:“不行,我得去佛堂上柱香,再抄抄经,诸天神佛,定会保佑主子。”她顿了一下,连忙赔笑道:“也会保佑咱们爷的!”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有石榴这般心诚,想来诸天神佛,也不会怪罪的。”
苏培盛稍松了口气,凑趣道:“可不是,咱们爷和福晋都是有大福气之人,神佛不会怪罪的。”他看着黛玉的果篮,心中一动,笑着说道:“这桃园现在瞧着没甚好看的,可在阳春三月的时候,满园的桃花开,可漂亮的不得了呢,有好多文人都喜欢在那边的溪涧处吟诗作画呢。”
胤禛看了黛玉一眼,道:“你喜欢么?”他有注意到她写的诗,极为有灵性。
黛玉微愣,指尖颤动了一下,脸上带着笑容,柔柔的说道:“不了。”她神情有些愣怔,死前焚烧诗稿,却不止是因着宝玉,只她们欺骗她的太苦了,她也并非纠缠之人,你若无意我便休,这才焚了诗稿。
在荣国府,她喜欢诗词,亦喜欢作诗,也只有在诗词中她才能体会到畅快,体会到难得的自由。
只如今……
似乎便是没有诗词……她也从未觉得寄人篱下……觉得孤独凄苦……
有乌嬷嬷诚心诚意的对待,有石榴芍药尽心尽力的侍奉,最重要的是胤禛……
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即便知道一切,却仍旧尊重看护,不知不觉间,这些都让黛玉觉得安心。
胤禛看了她一眼,略微皱了皱眉,他有些不喜她此时的神色,遂开口说道:“还是你想让画师来。”
“什么?”黛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就听他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些不甚明白。
“找画师自然是作画。”胤禛皱眉,“就今日此事,倒也不失为趣事一桩,比如可以画一副四福晋摘桃图。”
黛玉觉得有些窒息,瞪着他。
“你若觉得这个名字难听,也可叫做四福晋夏日农作图。”胤禛干巴巴的开口,只不过就有些夸大名不副实,他就觉得摘桃图这名字就挺好,他还曾作过夏日读书诗呢,既简单又明了,还直接点题,没有丝毫繁缀无物,让人一看就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