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骄傲

烟花湮灭,人潮退去,京市的冬夜又恢复成冷寂的夜。

“先回去吧。”周无晋开嗓打破平静,他声音带着沙哑的、粗糙的质感。

恐惧渐渐褪去,宋吹今的大脑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她望向对方那双灰色的眸子,说:“小周哥,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这是宋吹今离开九海县后,隔了五年,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没有太多的惊喜和欢欣。

眼前的男人比以前更成熟,气质也更捉摸不定,若不是那双独一无二的灰色眼眸,宋吹今怕是很难认出他来。

周无晋还是和从前一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一寸皮肤裸/露在外。

父母离世的那晚太过混乱,等宋吹今人到京市时才发现已经联系不上周无晋了。那天,父母去世,周无晋失踪,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一片坍圮。

周无晋淡淡开口:“去过很多地方,等你有空我们再好好说吧。”

显然,现在他不想和她透露一点关于他这些年的踪迹。

宋吹今执拗地盯着他看,希望他给一个满意的回答。似乎是妥协一般,周无晋无奈地说:“我会联系你的,地点我来定。现在太晚了,你先回去。”

“好。”宋吹今带着复杂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前几次,宋吹今在手机上提出见面的需求,他都拒绝了。这一次,周无晋是主动出现,也没有拒绝下次的见面。

她也清楚,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她的大脑也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圣林梅苑,一片寂静。

春节这几天佣人们放假了,这会儿宋吹今再次深刻感受到这栋别墅的空旷、寂寥。

啪——

她将别墅大厅的灯全都打开,驱散漆黑的夜。

白光闪过,大厅正中央的黑色真皮沙发上,盛惩坐靠在沙发上,姿态桀骜慵懒。他身形高大,气场无比森冷,带着浓重的压迫感。男人一双长腿随意交叠搭在茶几上,左手上夹着一根烟,烟雾迷幻,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真实表情。

若是忽略他阴冷的眼神、冷冽的气场,宋吹今觉得这是一幅不错的、赏心悦目的帅气画面。

男人幽邃的眸子中夹杂着莫名的冷意,直直撞进宋吹今的眼底,使得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急促弹跳。宋吹今顿足,无法前进一步。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宋吹今别过视线,垂眸看地上,看自己被踩脏的白色靴子,上面还挂着灰扑扑的一道脚印,她脑海中同时印出盛惩和白岁瑶在十烟湖上同框游船的画面。

盛惩开口打破平静:“从哪回来的。”男人手中价值十位数的打火机被他夹在手中玩弄,冰冷的金属质感夹杂灼烈的蓝色怒火,卡扣的声音如他的音调,冰冷、愠怒。

宋吹今心胸气闷,现在不太想开口说话。她都还没开口问他呢,他就一副质问的口吻,令她心底升起不适感。

她这般委屈的表情在盛惩眼中看来是心虚的表现!

盛惩眼神一暗,他将手中的烟摁进烟灰缸,再丢掉打火机。下一秒便抬脚,狠狠地踹开脚下的茶几,地板被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力度中夹杂着庞大的怒火。

宋吹今被哐啷刺耳的声音惊住,抬眸往他的位置看去,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对撞的视线比今夜的烟花还要充满火气。

“过来。”

“别让我说第二遍。”

骤然间,室内的气氛莫名刮起一股火花雷电。

她抬脚,走向盛惩坐的沙发,离他三步位置停下。

“去了疗养院。”宋吹今回答他的问题,平日清甜的音调透出一股陌生的冷清感。

盛惩心脏气得砰砰跳,跳出一股极其不适的频率。

他抬手圈住宋吹今纤细的手腕,用力将人拉进沙发中,圈住,他欺身压上,另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肩膀。

“这只手臂今天被人碰了。”盛惩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蕴藏的危险。

他话音一落,宋吹今就知道他的意思。原来不只是她看到盛惩在船上,他也看到了在桥上的她。

男人的声调不轻不重,宋吹今辨别不出其中的情绪。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盛惩好似一条随时都要失去理智的疯狗,只能顺着他,不能忤逆他。

宋吹今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要乖、要听话,盛惩喜欢乖的、听话的、单纯的宋吹今。他喜欢的样子,她都能为他做到。可如今带着愤怒的醋意上心头,谁还能守住这些刻在心里多年的原则?

她也不挣扎,只是冷淡回应:“怎么,你要砍掉吗?”

他们的距离太近,以至于两人身上的荔枝玫瑰香和雪松香交融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气息属于谁了。盛惩抬眸和宋吹今对视,后者黑色的瞳仁清澈、明亮、坦荡。

盛惩的随意禁锢,宋吹今都挣脱不了一分一毫,听到她这个答案,盛惩心头被刺了一下。他又气又恼,说:“不砍,我怎么舍得,宝贝,我要——”

“帮你洗掉上面的污秽。”盛惩低低地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他垂眸不看她,仅端详她的那只过于细瘦的手臂,眸子藏着浓烈的风暴。

没等宋吹今反应过来,盛惩直接将人抗在肩膀上,迈开大步往楼上的浴室走去。

宋吹今这颗聪明的大脑甚至都来不及应对他奇奇怪怪的行为。

无法应对,更无法理解。

“你放我下来!盛惩!”宋吹今试图挣扎两下,但无效用,这不亚于小鸡和老鹰的对决。

“我不放。”盛惩咬牙切齿,内心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心里冷笑,很好,都全名称呼他的名字看,遇到了“小周哥”就把他丢到一边去了。男人眸中的风暴席卷而来。

话说,当年宋吹今来到盛家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喊他“成成”,直到她大二那一年,盛惩第一次看到周无晋发给她的短信......“小周哥”三个字直接令盛惩引起大脑钝痛的不适感。当时,盛惩吃味又不服气,偏偏也要让宋吹今喊他“哥哥”,要比那个“小周哥”多出一个“哥”字,才能令他内心舒舒服服,觉得自己占上风赢了,“哥”字数量上完全取胜。

一直以来,他让宋吹今怎么做,宋吹今就听他的,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年宋吹今从未忤逆他半点。

唯有不让她联系那个男人这件事,宋吹今从来不听他的。

盛惩抿着唇,侧脸无比冷峻,他加快脚下的步伐,无视宋吹今打在身上的绵绵雨力气。

到了浴室,宋吹今穿的衣服全都被盛惩扒了,丢了。他直接动手帮宋吹今洗澡,尤其是那只搭过周无晋肩膀的手臂,他洗得很慢,像是对待贵重的珍珠一般无比细致。如果不是宋吹今打了个喷嚏,或许盛惩能给她洗到天亮。

今晚,真的就是盛惩单纯地给宋吹今洗了个澡,啥也没做。

宋吹今力气争不过他,干脆直接闭眼睡过去,懒得看见盛惩,也懒得去琢磨他这会儿的心思。

她现在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哄莫名生气的他。不如睡觉好好休息。

盛惩把宋吹今送回床上后,只顾着盯着她熟睡的脸。期间,他自顾地从宋吹今的包中拿出她手机,看到对方的手机没电,他充电,没等一会儿便解锁手机。

盛家太子爷第一次对女朋友的手机进行查岗了。他的手机宋吹今也可以随便看,宋吹今也无所谓,她的手机密码盛惩都知道,是他的生日。

微信、电话、短信,都没有联系记录,盛惩悬着的心莫名松了一口气。接着,他无意间打开宋吹今的朋友圈,看到了那些“仅自己可见”的,关于他的全部的记录。

最新一条朋友圈是除夕夜的菜单。

原本这天,她已经计划给他做一顿年夜饭......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宋吹今这些私密的朋友圈,每一条都和他有联系,宋吹今从未对他透露过的心声,盛惩的心窝似乎被什么敲击,心底穿来灼烫的酥痒,久久不能平静。

盛惩一夜未眠,他将宋吹今的朋友圈划下一条一条看完,直至天明。

他决定不计较宋吹今这一次的任性失误了。

宋吹今这一晚睡得不好,她做梦了,梦中她也在船上,盛惩的身边围着一群她从来都没见过的莺莺燕燕,狐朋狗友。每个人都对她嘲讽、冷笑、指指点点。

梦的最后,白岁瑶的问话令宋吹今尤其深刻,前者坐在盛惩身边,用娇滴滴的嗓音说:“阿盛哥哥,你就告诉瑶瑶,那个女人是不是你养的一条狗嘛?”

宋吹今无措地站在人群中央,她双脚犹如被千斤的铅拖住,无法动弹。她用祈求的眼神求盛惩带她走,带她离开这些围上来聒噪无度的、密密麻麻的人群。

可是,她没能等来盛惩的拯救,她听见讥讽的话从盛惩嘴里冷冰冰道出:

“我没养过这么便宜的狗。”

随着他的话音重重落下,宋吹今的世界天旋地转,那些人群不管不顾地冲向她,他们像是要把她活活踩死一样。

现实中宋吹今皱着眉头,嘴中不断发出呓语:

“走开......”

“走开!”

“醒醒,宝贝醒醒——”有人在轻声地喊她,声音低沉温柔。

“没事,都是梦。”

那道声音熟悉却又不熟悉,带给她安定的力量,让她想去靠近却又胆怯。

这时遮光窗帘被拉开,阳光照进,驱走黑暗,也将沉浸在噩梦中的宋吹今缓缓唤醒。

宋吹今抽离的意识回笼,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看到盛惩的那一刹那她条件反射地坐起、后退。

盛惩睡眠浅,直至八点左右他才闭眼小憩,刚闭眼十来分钟,旁边宋吹今就发出惊恐的弱音。他睁眼,只见宋吹今苍白无助的面庞,给人一种无力感、心疼感。

这般很明显的抗拒动作,引得两个人一时间都愣住,室内的空气好似被凝结了。

密集恐惧症——这个症状是宋吹今一生的阴影,无法抗拒、无法摆脱。当年她父母就是被一拥而上的人群踩死的,活生生踩死......

盛惩抬手,去碰她的脸,轻轻摩挲,他的手温热,她的皮肤微凉,凉意渐渐被温气驱散。从表情上来看,他不计较宋吹今闪躲他的举动,低声问:“做什么噩梦了。”

宋吹今轻吁一口气,只是淡淡地回应:“不记得了。”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他带着无比的耐心说。

“嗯,好。”

盛惩怕她被吓傻了,轻轻捏了她的小脸:“再多说两句话。”

宋吹今漂亮的狐狸眼尚未焦距,又说:“好,嗯。”

很明显,梦里的情绪直接延续到现实中,宋吹今无法给盛惩摆出一个好看的脸色。

盛惩也不强求,只是把她再揽回怀里,拍拍背,让她睡得沉稳一些。

“讲故事。”宋吹今小声开口要求。

“要听‘水鸟和乌龟’。”

盛惩双眸微动,满足她的要求:“好。”

宋吹今努力摒弃梦中的画面,梦和现实,始终不一样,她想。

关于盛惩在船上的事宋吹今没再问,盛惩也不再提宋吹今关于“小周哥”的事。两个人默契般把昨天的事掩盖了过去,无人再提起。

这年,还是得好好过,盛惩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大年初一,两人待在家一整天。

初二回盛宅吃了顿饭,宋吹今收到盛策梅一个大大的红包。回程的路上她数着大红包里的钱,明媚的大眼中藏不住震撼,期间还被盛惩取笑:“平时我少给你钱花了,小金迷。”

宋吹今说:“那不一样,这是盛董给我的红包。”

盛惩无法理解,挑着眉问:“都是钱,哪不一样?”

“和你说不明白,我就喜欢收长辈的红包!”宋吹今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春节的到来,意味着春天就到了,脱下厚厚的、笨重的冬装,她又可以去爬树了!

可是,她身边除了舅舅,就再也没任何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了。

小时候在青燕城,她喜欢逗猫遛狗、爬树吹风、坐树下吃西瓜,这些事都是和......和身边的人一起玩的。偷鸡摸狗的事两人经常一起执行,大部分主使者是宋吹今,但每次背锅的人都是盛惩。

宋吹今抿唇,望着盛惩的方向不小心发呆了,男人的侧脸完美,鼻梁高挺,下颌线优越,还是能看出和小时候的影子有一点重合。

察觉到宋吹今直白的视线,盛惩坏笑道:“帅呆了吗。”

宋吹今被他这么一打岔,脑海中关于从前的回忆瞬间被打散,她想反驳“不帅”,却又无法昧着良心说假话。

“确实帅。”宋吹今始终认可他的一张脸,是最完美的代码都敲不出来的超特级外貌,是老天爷对他偏心的赠予。

被宋吹今洒点阳光,盛惩更灿烂了,也不收敛,懒懒道:“我什么时候不帅了,我从小帅到大。”

从小帅到大......宋吹今愣神,透过那双熟悉的眼,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盛惩。她见过他小时候的模样,明白他没在吹嘘,盛惩他确实是从小帅到大,毋庸置疑。

等红绿灯的间隙,盛惩开口:“我大你三岁,怎么说也算是你长辈吧,喊声‘哥哥’来听,我给你封一个更大的红包。”

宋吹今不吭声了,默默将手里丰厚的红包装进包里。

“不叫我现在就亲你了,反正旁边的人都能看到。”男人话音落,真的动身打算往宋吹今的方向凑近。

“哥哥!”宋吹今胆子小,没他那么放肆,在左右两边都有车子的情况下都敢随心所欲。她不惊吓,“哥哥”两个字便脱口而出。

这方面,她哪里比得上盛惩的厚颜无耻。宋吹今也是过于慌张,忽略了盛惩其实并没有解开的安全带,他只是哄骗她。

“可以,舒坦了。”他伸手,揉了揉宋吹今的小脑袋,她披散着长发,发量浓密如墨漆黑,样貌姝丽又乖巧。

“等哥哥回家给你封个大红包。”盛惩喉间溢出一丝笑,眉眼微挑,嘴角的笑容一路都压抑不住。

男人低沉冷冽的笑音清晰落在宋吹今的耳中,挠起一股痒意,她知道自己又被盛惩摆了一道。

绿灯亮起,贵气的黑色迈巴赫继续平稳地往前行驶。

大年初三,宋吹今没想到那么快就能周无晋的短信,上面只写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记下这些内容,宋吹今把短信删了。

今天盛惩要带宋吹今出门,去“凯”参加一场聚会。江斯与今天生日,方越颂那帮人早就安排好了要帮他庆祝。

“凯”是整个京市最高端的会所。

现在晚上八点,宋吹今和盛惩刚到目的地,两人比预定的时间晚出门一个小时。

盛惩牵着宋吹今进门时,里面已经开始玩得火热,乱七八糟的人没有,都比较正经。

方越颂负责组的局,有人带女伴过来,也有人带朋友一起过来,最后凑出差不多二十人的局,安排在“凯”的某超大豪华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是个特宽敞的大平层娱乐场所。有棋牌室、泳池、赌桌、麻将桌、KTV等各类娱乐项目,应有尽有。

明面上说是给江斯与庆祝,实际上是为了预防他“犯病”。江斯与每年这天都会把自己喝得烂醉,发疯概率90%以上,剩下的10%纯粹是喝到吐了,人还没来得及发疯就被盛惩踹进医院了。

今天是李亦声离开他的日子,也是没有任何关于她消息的第六年。

借酒消愁,愁亦深情,情使人疯。

所以,今天盛惩势必会出现。

有江斯与和盛惩出现的局,前者是京市新贵,后者将是梅圣集团掌权人。一群人挣破头都要上赶着来,京市内想跟他们攀关系的人都可围绕澐京江一圈了。

盛惩刚一踏进包厢,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焦距到他身上。

“盛哥,宋姐,你们来啦。新年快乐啊!”

方越颂笑得最灿烂,又是第一个凑到盛惩身边和这对惹眼的俊男美女打招呼的人。

宋吹今笑着点头:“新年快乐。”

不少人跟在方越颂身后,纷纷对盛惩说新年快乐。有部分人根本没把宋吹今放在眼中,招呼也不打。包厢内的二代们家世都是个顶个的好,他们除了在盛惩面前低声下气,在别人面前还是傲气满满的。

况且,宋吹今还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呢。

宋吹今也无所谓,她根本就不在乎这群人的看法。

“老江呢。”盛惩松开宋吹今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肩膀。

方越颂抬手指了指一处静谧的角落,单手拍拍胸脯,瘪嘴说:“喏,那儿呢,他也刚到二十分钟,一落座啥话也不说,光喝闷酒。盛哥,你是知道的,我可不敢去劝。”

当年方越颂不懂事,尝试从江斯与手中夺酒,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前者的胸腔狠狠地被江斯与砸了一拳。据说方越颂躺在医院半个月才缓过来。

事后,江斯与清醒了又恢复成温文儒雅的形象,一是先去看望对方,道歉;二是在生意上对方越颂“割地赔款”,这才将此时揭过去。

想起当年的那一拳,方越颂仍心有余悸。

盛惩拍了拍方越颂的肩膀:“行,过去看看。”

方越颂暗暗吐槽:“每次一到特定的日子,那家伙就像被什么夺舍一样,令人害怕。”

盛惩揽着宋吹今的肩膀往那处沙发走去。

深灰色的高级真皮沙发上只坐着江斯与一人。他的面庞英俊矜贵,桃花眼温润如水。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外面搭配马甲黑色针织衫,脖子上解开两颗扣子,两边袖口挽起,姿态很随意却显得他尤其绅士儒雅,清俊逼人。

江斯与的气质优雅且内敛,仿若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石。单从外表看,就是一位冷静自持、克己复礼的商业大佬。

宋吹今脑子里想了一遍,无法将她听到的那些传闻和眼前这人的行为联系起来。

“看他做什么,”盛惩始终留意宋吹今的反应,他阴阳怪气道,“别看他,穿了衣服只是人模疯狗样的,别被那张脸骗了,宝贝。”

“你乖乖看我就行。”盛惩把宋吹今拉进沙发,他坐在一旁,隔开她看向江斯与的视线

宋吹今就是好奇看了一眼而已,没任何想法。她的视线只能看到盛惩一张过分的帅脸,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话。

江斯与和盛惩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的男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桀骜不羁。

他们怎么能成为朋友?宋吹今想不明白。

看到盛惩到来,江斯与隔空对他点头,也没想反驳他说的话。

盛惩一落座,很多人蠢蠢欲动,想凑上来攀关系,但碍于他气场压人,不少人都只是观望。

服务员连忙上来给盛惩倒酒,盛惩让服务员拿来几瓶海盐荔枝口味的饮料。

饮料来得很快,盛惩拿过倒进一旁的玻璃杯,递给宋吹今:“你喝这个。”

“不准喝酒。”他强调。

宋吹今嗯了一声,反正她今天过来也不想喝酒。她默默坐在盛惩身边,听着盛惩和江斯与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和盛惩聊天的过程中江斯与倒是没怎么动手中的酒了。

这时,宋吹今的手机来电,谢霏打来的。

“霏霏,我在。好,你在那边等我,我下去接你。”宋吹今不急不慢地回应,她的音调给人一种清泉叮咚的悦耳感。

她没注意,当她说话时,身旁的人自动安静下来,不少人的视线都往她这边看。

“怎么?”宋吹今自认为自己很小声,但盛惩还是能第一时间留意她的动静,他微低头,询问。

挂断电话,宋吹今看他:“谢霏到了,我下去接她上来。”

“可以,让他带你过去。”盛惩随手招来一个侍者,说明两句。

她和盛惩说过要带谢霏来,盛惩表示无所谓,她想带谁来都行,仅限女性。

宋吹今和侍者走出这里。

“凯”的布局很大,等级严明,没有人带着进不来,也容易迷路。原本今天宋吹今不打算过来,可谢霏听说有这局,她倒是很积极也想来玩。原因很明显,她们宿舍的人都知道,宋吹今不舍得打断她的积极性。

宋吹今一出现,就无比抓人眼球,盘条亮顺的大美女,比会所的金砖白玉还要耀眼。

“这里比迷宫还大,不愧是奢靡的资本家打造出来的产物啊!”谢霏一看到宋吹今,招了招手,一见面终是忍不住出口发表观点。

“还好有你,我们宿舍的宝贝珍珠。没你我这辈子踏进棺材前都进不到这种高级会所。”

“怎么样,我的新年新衣服、新发型漂亮吧。”

谢霏从头到脚都大变样,她穿着一身收腰黑裙,脚踩长靴,齐肩的长发烫了微卷的弧度,发色是深棕色,妆容无比精致。

“凯”里面温度适宜,谢霏把外套脱了,拎子在手里。今天她穿的这身已经在她们宿舍群里展示过,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宋吹今刚才还差点认不出:“很漂亮,我以为是哪个大明星。”

谢霏刚到晏京大学时留的是蘑菇头短发,还带着一副厚平底镜框,到了大三,她才开始留起长发,学化妆。改变的契机是她说有喜欢的人了,想让自己变得更美一些。

“哼哼,不枉我在家对镜捯饬那么久,”谢霏笑得灿烂,“能得到你的称赞,更值了。”光是今天的妆容就花费了她三个小时,不好看她都要跳湖了!

宋吹今扬起微笑,给她打气:“你本来就漂亮,化妆不过是复原你的美貌。”

“今夜最佳美女是你。”

“不不,最佳美人是你才对,我第二就够大杀四方了!”说完,谢霏又看了看旁边宋吹今,明媚艳丽的容貌,前凸后翘的身材,漂亮到令人失神,好美,好羡慕。

“哎呀,不行,我又紧张了。今今,你再陪陪我去洗手间补妆好不好。我心脏犹如小鹿乱蹿,控制不住。”谢霏刚才的自信,在靠近目的地的过程完全被削弱了。

侍者在前面领路,离着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给了她们足够的隐私交谈空间。

宋吹今让侍者先回去,她陪谢霏去补个妆。

她们往前走,刚好碰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林诗桐和陈南雪。陈南雪是晏京大学舞蹈系的学生,去年暑期参演某部古装剧女二,凭着清纯的外貌,小火一把,她是苏泽绪的女朋友。苏泽绪家里开影视公司的,也乐意砸资源捧着她。

林诗桐是苏泽绪的表妹,两人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林诗桐一看到宋吹今就沉不住气,先出声:“你怎么也来了?”

原本宋吹今想直接略过对方,谢霏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今今,她好像在喊你?”

谢霏对林诗桐不了解,她倒是知道陈南雪。而无关紧要的人,宋吹今向来都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有事?”宋吹今停止脚步,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她。

林诗桐无论是出国前还是出国后,都是被捧着的存在,她好面子又爱端着,高中时频繁在盛惩面前晃悠,目的是想让盛惩注意到她,且主动追求她,哪知道盛惩根本就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宋吹今莫名其妙出现,还成为盛惩身边唯一的女朋友,实在令人不甘心。

林诗桐和白岁瑶不一样,前者明显藏不住赤/裸/裸的心思。

没空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宋吹今拍拍谢霏的手臂,示意她往前走。

看到对方满不在乎的举动,林大小姐此时怄气得很:“我从14岁开始就认识他,到现在足足有十年了。对他的了解,我相信绝对比你多。你有什么资格陪在他身边?”

今天来“凯”是因为盛惩在这,林诗桐原本打算豁出去跟人表白,她没想到宋吹今也来,内心腾起一股嫉妒的火。

盛惩是天之骄子,走到哪儿都备受关注。在这个圈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宋吹今仅是凭借出众的相貌在大学时幸运的被盛惩看上,她才能攀上整个京市最有地位的男人,才能自此一跃阶级。

“你十年都没能走近他一分,那你凭什么认为现在就可以了?”宋吹今听不得这话,在京市谁都没有她先认识盛惩。

她还是个小婴儿时,三岁的盛惩都抱过她,当然是在大人协助下......只是盛惩现在没有以前的记忆,这些事也没必要再说。

从宋吹今上大学后已经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盛惩身边的这些“红颜知己”,真是多如牛毛。

宋吹今懒得跟人争论关于盛惩的事。她喜欢盛惩,别人嘲讽她都能忍,因为她始终觉得喜欢是两个人的事,外界的态度无关紧要。只要盛惩承认她就够了。

林氏集团不容小觑,陈南雪的家境够不上这个阶层,对于林诗桐的言论,她没资格说什么,默默地当个跟班。

“行啊,现在不可以。那就看看你能待在他身边多久咯。”林诗桐哑口无言,但扔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等着看到你被玩腻的那一天,小消遣~”

时至今日,大家都默认宋吹今只是盛惩养在身边的雀儿,无聊就拿来消遣、逗弄。围在盛惩身边的这群高中认识的“红颜知己”私底下给她取了外号——小消遣。

谢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到她可以,但就是不能说宋吹今,她听得无比生气!今今可是她们宿舍一致默认的小珍珠。

“厕所的拖把怎么自己跑出来挡路了,真的很臭!”谢霏气呼呼地说。

“走吧。”宋吹今打断谢霏的话,将人拉走,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身边人的情绪。

林诗桐被谢霏的话气到跺脚,又因为想要维持形象,只能铁青着一张脸看她们离开。

谢霏:“今今,不要把那些话往心里去。”

宋吹今音调依然平稳,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不会。今天你的心情最重要,记得要美美的,别受干扰。”

“先去补妆,我帮你参考。”

宋吹今抿唇,漂亮小脸无比淡然,听到她的话谢霏小心脏又紧张提起来:“对,不重要,今今你再帮我看看,这只口红没出错吧?”

“没出错。”

“完美否?”

“十分完美。”

气派的高级会所,洗手间都无比奢华、敞亮、洁净。谢霏忍不住又拿起手机自拍,她说自拍能缓解紧张感。她们也不赶时间,宋吹今都由着她来。

包厢内,余湛忍不住数着桌上江斯与喝掉的空瓶。

“1、2、3、4、5。”Romanee-ContiDRC1990,全都空瓶了。

苏泽绪和余湛一前一后过来,刚他俩在那边赌牌。苏泽绪是苏家大公子,家族事业主要在影视公司和房地产这一块发展。余湛是CPP的副总裁,也是盛惩大学时的舍友。

盛惩爱玩,交友广泛,谁都能跟他聊上几句,大多情况都是看他心情来的。不过他行事太过随意,没人能真正摸透他的心思。

“老江,我刚输的钱都赶不上你喝的这些酒钱啊。”余湛顶着一头绿毛,咂舌惊叹。

盛惩抬眸望去:“你这绿色的头发怎么回事。”

余湛扒拉两下头发,解释:“我今年给自己算了一卦星座运势,上面说我本年的幸运色是绿色,我昨天刚染的。盛哥,这绿能让我负责投资的项目扶摇直上。”

“投资是靠脑子,不是靠你的绿毛。”盛惩出言讽刺。

苏泽绪刚才赢了余湛不少钱,无比得意:“余大师,你给我算一卦呗,看看我今年的事业怎么样,感觉自己今年财运会很好啊。”

“行啊,一卦七位数起,绝不多拿你一分。”余湛狮子大开口。

“得了吧,输了钱想白拿回去就直说,我觉得自己也不是很需要这一卦,”苏泽绪冷笑,“不如拿去给我小女友投资新剧。”

“那就闭嘴。”余湛也是金融市场上鼎鼎有名的技术分析师,投资的项目游刃有余,唯独在赌桌上铩羽而归。

方越颂插嘴,迫不及待想介绍自己今天的超特别庆生企划:“来来来,哥几个听听看我今天的活动安排,保证给老江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庆祝!”

“不比你住院令人难忘。你觉得他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项目?”盛惩懒散地掀起眼皮,嘴下不留人。

“盛哥,你这样说令我很心痛!”方越颂捂胸难过,也无法反击。

“行了,还有你,有空算命不如多去看看老江,再喝下去他直接可以断命了。”盛惩又将矛头指向余湛。

江斯与从头到尾都没参与他们的对话。酒又空一瓶了。

“我不敢。”余湛耸耸肩。

“我更不敢。”方越颂食指和中指并拢,提了提镜框。

苏泽绪罢手,没说什么。

这几个人从高中时就厮混在一起,直到现在出来任职掌权,身居高位,大家都是为盛惩为首。

盛惩看了眼时间,过去有点久了,宋吹今还没回来,他觉得有点没意思,还觉得这几个男人无比聒噪,不如江斯与安安静静喝醉省心,虽然不要命,但足够清静。

方越颂提议:“老余,你要不给我们大寿星算一算因缘,什么时候能走出这段困住他的桃花劫。”

“行啊,我来看看,”余湛见盛惩这边行不通,江斯与的可以算一算,“老江是什么星座,谁知道?”

盛惩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他,不发一言,另外两位摇头表示不清楚。

方越颂:“谁跟你一样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星座怎么看?”

余湛:“看生日日期。”

苏泽绪点明:“今天不就是他生日?”

方越颂刚打开手机,准备去网站百科上查江斯与的生日日期,听到苏泽绪的话,他摸了摸鼻子,心虚地把手机收起。

“今天几号?”余湛问的。

大家说好的今天是安排给江斯与的庆生,转眼就忘记了今天是几号,真是虚伪的兄弟情谊,就像江斯与面前的酒瓶,没喝几口就见底了。

苏泽绪实在没眼看,方越颂咳了一声,提醒:“2月17。”

盛惩不参与傻逼的活动,江斯与不关注,独自醉酒。

方越颂和苏泽绪被余湛这幅神神秘秘的派头吸走注意力。三人凑一块。

“水瓶座。”余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牌,上面的内容没人能看得到,他抽出三张牌——

【正位女祭司】【逆位钱币6】【逆位圣杯6】

“啥意思?”方越颂看不懂。

“老江和那个人有某种莫名其妙的连接和吸引力,那个人仍然对他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和关注......”余湛三言两语解释,接着指最后一张牌说,“那个人目前面临一些困境和情感上的犹豫,不过从这张牌面来看,她会回来找他的。这边建议保持耐心和宽心的心态,等时机的到来,要多和对方沟通。办公室可以点缀一些黄色的花朵,能招来幸运的能量和帮助。”①

方越颂和苏泽绪听完,对于这些话他们也没往心里去,倒是看余湛说得神神叨叨的,跟个神算子一样,好像是有两把刷子。

几人安静两秒,一道清润的嗓音打破平静:“时机还有多久才能到来?”

江斯与抬头,牢牢地盯着余湛,前者双眸无比清亮、炽热。

“靠,老江一晚上不说话,听到你这不靠谱的分析,他还真信了。”方越颂无语,“你信他不如信我是嬴政。”

余湛被江斯与带着一丝猩红又执着的眼神吓住,开口莫名磕绊:“就、就等时机就行。”

“六年了,没有一点消息,还要等多久!”没日没夜的思念侵蚀着江斯与的五脏六腑,他好想她......想到要疯掉了。

江斯与的音调突然拔高,犹如受伤的困兽。众人愣住了,一动不动。准确地说怕他开始发疯,尤其是余湛,他的小身板可遭不住他一圈,连连向盛惩递去求救的目光。

这厮完全就是喝醉了。

盛惩蹙眉,鹰眸冷沉,倒是没有什么举动。

好在,江斯与就发疯吼了这么几下,又继续安静了。

平日里温文有礼,清俊优雅的江大总裁,喝醉了酒就是这么个德行,形象割裂反差极大。

“没出息。”盛惩吐言,这句话不知道说的是江斯与还是那团团抱在一起的三傻。

余湛拍拍胸脯:“吓死我,差点以为自己是‘方越颂二号’。”特指方越颂被一拳打进医院的事。

方越颂锤他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成为‘二号’。”

“唉唉,你们别闹了!”苏泽绪夹在中间,两人的拳头都落在他身上,他大声抗议,“打我做什么!”

方越颂纯粹是人傻没拳法,而余湛就是故意的,因刚刚输钱的不爽心情而伺机报复呢。

作者有话要说:①乱写的,封建迷信不可信。

错别字晚点再修,晚点还有一章,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