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赵昶的纠缠从他初见兰若仪后就没有停歇过。
兰若仪国色芳华,自幼容貌就格外出挑,又生在兰家举手投足间自有别样风雅。雪肤花貌,仙姿玉色,虽说性子冷淡像清辉高悬的月华,却无人不想将她采撷,拽她入凡尘。
赠花、赠画、赠琴谱……种种偶遇,能讨女子喜欢的手段他都用了遍,可不论如何兰若仪的心就像磐石一般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将东西尽数还回,声音一贯清冷疏离:“三殿下厚爱恕七娘无法消受,还望殿下将东西尽数收回。”
赵昶怒极:“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退回的道理,你若不喜全部扔了就是!兰若仪,我且问你,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么?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我改便是!”
兰若仪眼观鼻鼻观心:“三殿下不必在臣女身上浪费心思,是臣女不愿。”
隔日那些送出去的东西转头出现在穆贵妃桌案前,气到穆贵妃当着他的面命宫人取来火盆将名家画作琴谱尽数焚毁,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灭了他的念想。
“兰家和穆家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你可真会给本宫长脸!”穆贵妃没想到赵昶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把脸面扔地上任由她人践踏,“反正你娶谁都行,只有她不行!”
“为什么!儿臣就喜欢她!”赵昶毫不示弱,梗着脖颈反驳,“难道母后仅凭这一点就不愿接受她吗?”
穆贵妃冷笑:“你别忘了这些东西可都是兰家人送到本宫桌上的,她要是真对你有情意怎会如此?只是你一腔痴心妄想罢了!总而言之,她姓兰,只要一天是兰家人,你们这辈子都没可能!”
闹也闹过,此事依旧没得到结果,再后来兰若仪为了避开他连兰家大门都不出,直到陛下亲自赐婚。
那一晚,赵昶跪在殿前整整一夜恳求陛下收回旨意,纵然大雨滂沱也依旧坚持着,最后还是穆贵妃看不下去自家儿子自轻自贱,命人将他打昏带回去关着,等兰若仪等人走了许久才敢将赵昶放出。
……
赵昶的爱意太烈太浓,就像是一壶烈酒,不论你愿不愿喝都要递来邀你共饮。
他沉醉在烈酒中醉意曛人,而兰若仪从始至终不碰酒壶一下,静坐一旁岿然不动。
他的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强烈到令人窒息,兰若仪只得避开。
见此,赵昶扯开一抹苦涩笑意:“七娘,现今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吗?”
兰若仪沉吟不答,桓瑾适时将她掩在身后乜向宋氏:“嬷嬷,外头风冷,还不赶紧带她进去。”
宋氏被这一出搞得心跳加速,听到桓瑾这话立即上前带着兰若仪离开,赵昶还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被桓瑾拦住去路。
“又是你!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赵昶怒目而视,一堆怒火堆积在胸口无从发泄。
“倒叫殿下失望了,我即将和卿卿成婚,殿下这是要去镇南王府观礼?”和几近跳脚的赵昶相比,桓瑾显得云淡风轻,“先前刺客之事殿下调查清楚了吗?说起来若不是我带着卿卿特意和另外一群人分开,恐怕眼下受重伤的就是她了。”
原本升腾的怒火由于桓瑾这句话刹那压了回去,赵昶深知这件事和自己有关,甚至导致兰若仪接二连三受伤,积压的自责化作雪片般涌来将他吞没。
“此事是我没能处理好,但不代表我护不好她。”
赵昶极力力争,桓瑾听罢只作冷笑:“既然护不住那便我来护。”
只有无用的男人才会连个女郎都护不得!
“萧琮,你别忘了我的身份!”赵昶怒极。
桓瑾慢悠悠瞟过他,神情冷淡阴寒:“殿下莫要忘了,我才是她的未婚夫。”
“都说了只是未婚夫那不是还未成婚!即便成了婚再和离便是,左右这一辈子还长,我也等得起!”
赵昶不愿再装,早在听见赐婚圣旨的那刻他就想撕了萧琮,将此人千刀万剐。
“殿下既然愿意等那就等吧,只怕卿卿心里并不想看见殿下。”
桓瑾冷笑一声抛下此话潇洒而去。
等待从来都没用,既然想要那就要用尽手段抢夺来,只有到手才是属于自己。
……
桅杆升起,船帆鼓鼓,客船沿着水流迅速疾行。
客船的最底层一间紧闭的暗室,护卫守着出入口,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立即正襟危坐。
“谁!”厉声喝了一句,等看清来人后即刻恭敬行礼,“殿下。”
桓瑾淡淡点头,语气平和:“他还没死?”
“温大夫的药有效果,不会让他这么快死去,殿下可要进去?”
护卫将门打开,刹那一股浓郁腥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护卫抿紧唇线退到最后不敢多看一眼。
角落里的那人浑身皆是伤痕,头发凌乱眼眶发红,手脚皆被绳索缚住。药效在身体燃烧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若不是口中被人绑着,早就受不得这点折磨咬舌自尽。
疼痛到极致他整个人人不人鬼不鬼倒在地上宛若一滩烂泥不得动弹,直到听到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如芒在背,寒毛竖起。
“呜呜呜……”
他发出呜咽的恳求,努力睁大眼睛看向来人是谁,等看清竟是桓瑾后如遭雷击,顷刻间咽下声音,不敢多吭半句。
“这点折磨都受不住,当初怎么有胆子想些旁的事情?”
桓瑾慢条斯理抽出他口中的布条,居高临下睨着,目光冰冷像是看着在绝境中挣扎的蝼蚁。
萧郃痛到发出“啊啊”的喊声,连声哀求着:“解、解药,给我,给我……”
“还能说话那大概死不了,你且放心,我现在还不想取你性命,毕竟你的命还有别的用处,等我到了北国边境自然放你回去。”
桓瑾心有成算,给他教训好好折磨一番,若不是顾念着他或许还有别的用处,早就扔海里喂鱼。
听完这番话萧郃没有半分快要解脱的痛快,反倒愈加惶恐不安,他到底要利用自己做什么!
布条重新塞回他口中,木门合拢也将外头的光线一并隔绝在外。
紧闭的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人,黑暗,疼痛,永不止息。
萧郃疼到落下眼泪,他后悔了,他当初不应该对兰若仪生出妄念,更不应该——与虎谋皮!
……
绣好的荷包精致小巧,针线无一处不精美。荷包上的图案是一片青竹,就像是世子给人的感觉那般如松如竹,孑然独立,君子风雅。
宋氏笑着夸赞兰若仪做的荷包:“七娘的手越来越巧了,想必世子见到定会欢喜。”
兰若仪红了脸颊,“我记得此行还带有香料,装一些进来。”
宋氏唇角含笑去取,就在翻找箱龛的时候掉出来另一样东西。
“这是——”
兰若仪定睛一瞧,居然是一方锦囊,她若是没看错的话,正是祖父交给自己的,这一路上一直在赶路避开暗杀,故而这方锦囊始终放着到现在都不曾打开。
宋氏知道这是兰若仪的东西没敢妄动,又将其放回箱龛中转而取了香料出来。
兰若仪对照着旧书上所写的香料配方用杆秤称好装进荷包里,填充好后,香料沿着荷包布料细粉隐隐约约散发着淡雅清香。
味道不重,清清淡淡,是她极喜欢的香味,想必世子也会喜欢吧?
莺娘端了吃食进来脸色一如既往苍白,兰若仪这才想到她受伤之事,关切问询:“莺娘,你的伤还没好的话这些活让旁人做,你先静养一阵子。”
伤痕早就结痂,没有刚受伤时那么疼痛,只是她本身底子弱,所以脸色才看着和旁人差太多。
“女郎,我不碍事的,这是今日的饭食,世子方才遣人过来说过会儿同您一并用膳。”
莺娘一字一句答了,除了脸色苍白看着削瘦,行动倒是自如,没有半分不适。
兰若仪回想了下宋氏说过的话想到捅进去的两刀,又想到自己一路风平浪静,不由顿生疑惑:“你们当时在哪里遇见刺客的?”
因为当时路上宋氏尚在昏睡,故而只有莺娘清楚知晓前因后果,她想了想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所发生的地点以及那群刺客的穿着等等,说到后来却见兰若仪禾眉越骤越紧。
“女郎,是不是哪里不对?”莺娘忐忑问道。
兰若仪解释道:“虽说兵分两路,可我那一路始终没有遇见刺客。刺客是确定捅了你两刀以后才走的吗?”
莺娘点头:“当时我流了太多血根本没有力气,最后合上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刺客跑了,也是这时温大夫赶过来把我救下。”
兰若仪越听越不对,按理来说世子安排的人应当能保护周全,怎会在刚好出意外的时候全部不在莺娘身侧呢?更何况她一路都不曾遇到什么危险,反观莺娘这边有着太多诡异之处了……
宋氏摸不清兰若仪的想法,却对她关怀备至:“七娘,不论如何那群刺客总归没找到你,若是你也遭了罪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短短一句话像是拨开云雾,兰若仪只觉整个人醍醐灌顶,未曾想明白之处也渐渐有了答案,心头却愈发寒冷,如坠冰窟。
桓瑾过来的时候兰若仪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以为她是被赵昶吓到不由安抚着她:“三皇子那边我已令人看管好,等到了王府婚礼走完,他不会再留在此地。”
怎知此话并没有让兰若仪好受半分,抬起头对视的刹那,罕见的,桓瑾从她眼底瞥见到一抹惊慌和惧怕。
良久,她檀口微张,轻声问他:“莺娘的伤……是你故意让刺客砍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