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缕缕的热气随风招摇着,袅袅娜娜,幽幽曳曳,在汤池的上方蒸腾着,形成了团团白雾。晏罗正在汤泉里泡着,半趴在池壁上,任凭婢女清洗着细腻白皙的身子。如绸的墨发微微半湿,肩颈玉臂,通透白润,还泛着淡淡的粉,在一汪池水的冲刷下透着细腻粉润的光泽。
婢女掬了一捧热水轻轻倒在了晏罗的玉背上,温热的水流顺着柔白的颈项滑落,滋润着寸寸肌肤,少女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白皙的小脸此刻已被热气熏得绯红,红唇艳艳,似在邀吻。
“公主的皮肤真好,奴婢在桑各还从未见过皮肤这样白皙的女子呢。”
“是吗?”晏罗娇声叹息,眼眸半睁,神态有些慵懒。
“是啊,若王上见到了肯定会倍加宠爱公主的。”婢女欢喜的说了一句,却没见到晏罗听到“王上”两个字后逐渐惊慌到发白的脸色。一想到自己今晚要侍寝,害怕和恐惧就占据了晏罗整个脑子,那种嫌腻感就在心头徘徊,久久不能消散。赤努邪单于的年纪比楚帝还长上十多岁,而晏罗才刚刚及笄,年纪上都可作赤努邪的孙辈了。
而赤努邪单于一向贪图美色,先前也是因觊觎傅良绾大楚第一美人的名号,才有了与大楚和亲的提议。如今第一美人虽未亲身前来,但晏罗的容貌丝毫不比那第一美人儿差,甚至还要美上几分,且不必说赤努邪的心里有多自在得意了。
沐浴完毕,婢女们便开始给晏罗更衣。绯红色的桑各宫服,脖领处还有一圈白色的狐毛,绒绒的扫在脖子上,有着丝丝痒意,外罩一件玉色小坎,衬的少女的小脸红润白皙又粉嫩。晏罗轻轻挠了挠玉颈,任由婢子给自己梳妆描眉。
烛光微摇,佳人的身姿在窗纸上打下一抹朦胧的倩影。
乌黑的秀发挽成了发髻,发间的金步摇在烛光的摇曳下闪着金属特有的光泽。细细的金钿别在发髻的两侧,柔顺的碎发落在洁白的颈项上。额间描出一抹淡红牡丹,眉若远山,青幽如许,目光低垂,脊背却挺得笔直。
没待晏罗梳妆完毕,便听到宫外的人传报:
“王~上~驾~临。”话音未落,便见赤努邪推门而入。
“呵呵呵,让我的小美人儿久等了吧。”赤努邪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急色模样,眼底混浊不堪,满脸的横肉此时显得有些糜‘烂。晏罗闻言,面色一白,素手握紧,白皙的手背可见青色的细筋崩起,圆润的指甲盖都扎进了嫩白的手心里,微微刺痛。
“你们都下去吧。”赤努邪朝站在一旁给晏罗梳妆的婢女挥了挥手。婢女闻言纷纷退了下去,退到门外时,还顺手将宫门紧紧地从外合上了。望着紧闭的宫门,晏罗的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一双水润的眸子此时正惊恐地盯着赤努邪。
“公主为何如此害怕,本王又不会吃了你,本王可是会好好疼爱你的哦。”赤努邪慢慢走近晏罗,脸上还带着一抹淫`笑。晏罗的小脸惨白,后背紧紧抵着着妆奁,手在背后着急摸索着,终于在妆台上摸到了一把冰凉的剪刀。晏罗将剪刀紧紧地攥在手里,用力到指节都已泛白。正当赤努邪搓着手准备猛扑上来之际,宫外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王上!王上!灵姬阏氏见红了!”门外的婢女惊慌地喊着。
“什么?”赤努邪听到灵姬见红,面色突变,立刻冲向门外,一把揪起婢女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灵姬阏氏怎么了?”赤努邪此时面目有些狰狞,婢女吓得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
“灵…灵姬阏氏见红…马…马上就要临盆了!”赤努邪闻言猛地一把将婢女推开,立刻朝灵姬宫里赶去。
望着赤努邪远去的背影,晏罗顿觉无力,惊吓到已经发软的身子顺着妆奁慢慢滑坐在了地板上。急剧的心跳逐渐平息下来,紧握剪刀的玉手已经变得汗津津,嫩白的手心潮湿发红,还有些微微刺痛。额边的碎发已然被汗水浸的湿透,惨白的小脸还没恢复过来。
这次侥幸逃过了,可下次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少女仿佛虚脱了般,双目空洞,心头一片冰凉。
赤努邪在西塔宫外已经徘徊了许久,想要冲到内殿却被守在门外的婢女拦了下来。蒙勒闻讯也急忙从宫里赶来,来时便见赤努邪在宫门外急切地走来走去,浓眉紧皱,双手紧握成拳。
“蒙勒见过父王。”蒙勒右手放在胸前,向赤努邪行了个礼。
“蒙勒,你终于来了,你母妃还在里面,本王都快要急死了!”赤努邪握住蒙勒的肩膀,双手微微发抖,面上都是惊慌之色,说罢又扭头看向了紧闭的宫门。
“父王不用多虑,母妃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蒙勒安抚似地拍了拍赤努邪的肩膀。两人在宫外待了半晌,屋内终于传来了一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婢女推开了门,惊喜地朝宫外喊了一声。赤努邪闻言立即冲进了内殿,蒙勒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一进内殿便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瓷盆里都装着被血染透的白绢。产婆正抱着啼哭的婴儿柔声哄着,见赤努邪和蒙勒进了内殿连忙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王上,见过蒙勒殿下。”
“快免礼。”赤努邪小心翼翼地从产婆手里接过婴儿,看着婴孩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和缓的笑意。
“王上,这是小殿下。”产婆语气有着些许激动。
闻言,赤努邪脑子一懵,忽地反应过来。
“哈哈哈!太好了!本王又有儿子了!”赤努邪顿时欣喜若狂,抱着孩子冲到了灵姬的床榻边,一旁的在蒙勒听到“小殿下”三个字时面上立刻闪过一丝讳莫之色。
“爱妃,你快看我们的儿子!”赤努邪将孩子抱到了灵姬跟前。灵姬刚刚大出血,面色苍白,现下身子还有些虚弱乏力,不过一听到是儿子便立刻挣扎着坐起身来。赤努邪见状连忙扶起灵姬,黝黑粗犷的脸上露出些许心疼之色:
“辛苦爱妃了。”
“王上…臣妾不辛苦,王上快给我们的孩子赐个名字吧。”灵姬伸手摸了摸婴孩的小脸蛋,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宽慰的笑意。
“就叫…就叫他乞颂吧,爱妃觉得如何?”
“乞…颂?乞颂,真是个好名字。乞颂,你有名字咯,小乞颂。”灵姬温柔地逗弄着赤努邪怀里的孩子,一向美艳的脸上,此刻露出了几分母性的柔美。
看着两人一番和乐的模样,蒙勒心头掠过一丝不悦,面上却是一番讨好的模样,嘴角微勾,开口恭贺:
“恭喜父王母妃,喜得小殿下。”
“蒙勒,快过来见见你王弟。”灵姬对着蒙勒招了招手,美目还停留在赤努邪怀里的孩子身上。蒙勒走到二人跟前,垂眸看了一眼乞颂。随后对着灵姬和赤努邪展颜一笑:“王弟长得可真像母妃。”
“呵呵,长得难道不像本王吗?本王一见他啊,便觉得是有帝王之气的人。”赤努邪刮了刮乞颂的小脸蛋儿,浑厚的嗓音透露着遮不住的喜色。
蒙勒闻言,瞳孔微张,面色一白,随后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意。
“父王说笑了,王弟自然是长得像您了。”
“呵呵,那是当然。”赤努邪专心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时不时与灵姬低声浅笑。蒙勒面上笑着,心却渐渐沉到了谷底。
“蒙勒就不打搅父王母后歇息了,先行告退。”蒙勒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
“下去吧。“赤努邪挥了挥手。
随即蒙勒就退了下去,刚出内殿,嘴角的笑意便一收,面色瞬间冰寒,附耳对近侍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冷着脸回殿了。
今夜,整个桑各王宫都笼罩着赤努邪单于喜得王子的喜讯之中,不过这其中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有天知晓了。
扶风坐在窗台上,拿着酒袋对着夜空独酌,一股辛辣从口腔弥漫到了心头,微微皱了皱眉,又喝了一口。寒风萧瑟,院外的桑各花却开得正艳,扶风觉得自己有几分醉了。
“叶护,灵姬阏氏诞下了一位王子。”随侍赫衍进入室内向扶风通报了一声。
“是吗?”男子嘴角微勾,薄唇轻启。
“王上大喜啊。”轻笑了一声,扶风又灌了一口酒。赫衍见状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今夜灵姬阏氏临盆,临安公主没能侍寝。”
扶风闻言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窗外,有些出神。月色微明,男子清隽的轮廓在窗台上打下了一道清晰的侧影。
“叶护,属下实在不明白,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灵姬阏氏早产,就不怕王上察觉吗?”赫衍语气有些许过激。他从小就跟着扶风,知道扶风一向淡漠,从来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今日却异常反常。
“她是中原人。”后面的半句话未说出口,扶风望着在寒风中摇曳的桑各花,语气平静,眼神却有几分冰冷。
“中原人又怎么样!中原人就值得你…”话未说完,赫衍猛地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立即住了口。
“…叶护,人死不能复生,望您节哀……”
“你先下去吧。”扶风又喝了口酒。
赫衍望着还在窗台上喝闷酒的扶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便转身退下了。
桑各花依旧,人却早已不在,扶风嘴角轻扬,露出一抹笑意,墨色的眼底却是夹杂一片冰寒。今夜着实是个漫长的夜晚,对扶风是,对晏罗也是。
次日清晨,桑各赤努邪单于喜得王子的消息便已传到了大漠和草原各部。巫族,那支,西阿等各族都准备赶来桑各贺喜。灵姬阏氏诞下二子,在王宫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明面上低了大阏氏一头,实则论宠爱早已无人能及,如今就连后宫的权势都隐隐有越过之势。而这几日,赤努邪一边忙于乞颂封号一事,一边又抵不过灵姬的撒娇求宠,便没有时间去晏罗那里留宿,宫里虽然议论纷纷,晏罗倒是安心了不少。
“公主,听闻赤努邪单于三日后要为小殿下举行封号大典,到时候大漠和草原各部都会来参加呢。”阿弥替晏罗细细整理着发髻,话语之间倒是一番轻快之色。阿弥是晏罗在大楚时的贴身侍女,比晏罗大上三岁,平日里如同晏罗的姐姐一般,此次和亲也随晏罗一道来了桑各。
“封号大典?我也要参加吗?”晏罗瞪大水眸,樱唇半张,白嫩的小脸浮上一丝疑惑。
“那是自然啊,灵姬阏氏可是特地邀请了公主你呢。”阿弥开始替晏罗编发,乌黑柔软的细发握在手里软软滑滑的,像是上好的丝绸,阿弥忍不住又摸了摸。
“特地?阿弥,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晏罗轻扶额角,感觉右眼皮倏地跳了一跳。捏了捏晏罗软嘟嘟的小脸蛋,阿弥忽的笑了出来,嗓音清脆:
“公主,你可不要多虑了,你就打扮的美美的,安安心心的去参加吧。”
晏罗托住小小的下巴,小鹿般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面前的阿弥,神色有着些许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接受不了柔弱女主的可以弃文了
看到这里觉得心理不适者,讨厌女主者,可以弃文了,不用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