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午膳时间,姚尚静像个游魂一样几乎是飘了进来,那浑身冒着的怨气都快媲美死了几百年的女鬼了。
姚母看见她这副样子面露不忍,又很快敛了神情,淡淡道:“来了?坐吧。”
倒是一旁的姚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只是上了一次朝,女儿怎么跟被吸干了精气似的?
微微侧脸朝姚母挤眉弄眼,想要搞清楚怎么回事,结果又被瞪了回来。
姚尚静刚准备一屁股duang在座位上,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比她先一步矫正了坐姿,一下从鹌鹑变成了天鹅(伪)。
这下子可把大家惊着了,姚父不知不觉张大了嘴,看着她满眼写满震撼。
“这、这还是咱们静儿吗?”姚父这表情好似看到了母猪上树。
姚尚静:……谢谢,有被冒犯到。
姚尚静僵着脸扯出了一个极具线条感的微笑:“是的呢,为了完成二十九天后的考试,女儿狠练了一下礼仪……”
其实是被系统逼着学的,过程不想再回忆,总之是充满了累与泪,结果大家也看到了,不说是惊天地,起码也是泣父母了。
姚父一句学得很好,下次不许学了差点脱口而出,但他终究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撇开那吓人的笑容,以及略显僵硬的动作,居然都做对了?
姚父顿时给予肯定:“静儿懂事了,自学都能学成这样,不愧是我的女儿!”
转过头立马道:“夫人啊,咱们是不是给静儿请个礼仪嬷嬷来?”
姚母颔首:“已经派人去请了,最多三日,快的话明日就来。”
“好极好极,若是请了礼仪嬷嬷,想必咱们静儿学得就更好了。”姚父满意地抚了抚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
“这一上午就学了这个?”姚母适时插话。
姚尚静摇头:“除了女红和乐器,都学了一些。”
事实上她每门课都学了一遍,但是她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到底拿没拿针线和乐器,所以干脆说没有。
“这么短的时间,学四门,能学深吗?”姚父不赞同地皱眉,“学习最忌浅尝辄止,囫囵吞枣是学不好的。”
“爹你放心,我这是合理安排课程,这样既不会因为长时间学一门课而感到枯燥,也能提高效率。”姚尚静头也不抬,一边优雅地干饭,一边回答她爹的话。
要说她这一上午什么学得最好,那必定是如何优雅地干饭了,满分一百她可以打一百零一,多一分她不怕骄傲!
毕竟学不会就不能吃饭:)
姚父细细思索:“你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为父想起当年科举之时,若是一直埋头苦读,时间久了便也读不进去了。”
接着又惊又喜地看着姚尚静:“这道理我也是好久后才悟出来的,没想到静儿仅仅半天就悟了。”
“可惜啊可惜……”姚父满脸惋惜地摇头,“你若是个男儿,在科举一道上必定会有所建树的。”
姚母放下了筷子:“可惜什么?她若是个男儿,那老爷你只怕头发都要掉光。”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姚父的脑袋。
“呃……”姚父一顿,也不敢再说了。
“静儿,你方才所说自己定了一个什么课程?吃完饭叫人拿来我看看。”姚父立马转移话题。
“好,”姚尚静觉得这提议正中她下怀,“爹娘若是给我请老师,就把这些时间避开吧。”
这没什么,两人都答应得很爽快。
短暂的午休时间很快结束,姚尚静再次被迫学习。
另一边,姚父手里拿着姚尚静叫人拿来的课表满脸赞赏。
这课表当然是改过了的,姚尚静将原本是乐器和女红的课程都换成了其他的,毕竟她在上课的时候身体又不能真的弹琴或是刺绣。
“为夫真是眼拙,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咱们静儿是块璞玉。”姚父捧着课程表爱不释手。
听了这话,姚母面露微笑,但很快又被郁闷替代:“这不怪老爷,这颗璞玉再是好,自己甘愿埋在土里谁又能发现呢?”
姚父却依旧很高兴:“为夫本来还担心静儿不能考进去,都准备舍了脸皮再去求求圣上,又担心真的考上了,进了里面遭人欺负,如今我这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了。”
“虽然事不大,但足以窥见静儿是个有内秀的人,这样她去哪儿也不会过得太差。”
“是啊……”姚母默默附和。
姚母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不管是乐器师父还是礼仪嬷嬷都齐全了,甚至还从苏州那边请了个绣娘回来。
当然了,绣娘是提前请的,但这也足以说明她娘早有打算。
“从今日起,你除了按照课表上来学,还得额外抽时间出来学学其他的,明日赵先生便来了,这是你父亲特意为你请的一位教书先生,是位举人,提前来京参加明年的春闱,学问对你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姚尚静目光呆滞,她平时已经很累了,现在还要加课……
迟来的报应终于还是到了ㄒ-ㄒ
看见女儿这副表情,姚母还是软了声音:“娘知道你辛苦,但是现在辛苦是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你就再忍忍吧。”
知道了知道了,这大饼她已经吃吐了,别再画了。
姚尚静生无可恋地点头,她能怎么办呢,就当是高考冲刺吧。
只要能考上,她就可以彻底享受躺平的生活了!
前面吊着一根胡萝卜,姚尚静好歹还是动了起来。
第二天,如姚母所说,赵先生如约而至,姚尚静再添一门课(鼓掌)。
赵先生如今四十有五,这个年纪的举人就算中了进士,仕途的生命也所剩不多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恐怕走不了太远,因此一听说姚御史家的千金要找夫子,便毛遂自荐,一路也算顺风顺水,终于拿到了这个差事。
四品的京官,放在权贵遍地走的盛京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他们这些举人来说,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到不了这个高度。
更何况是四品的御史,自古以来御史就有监察百官的权责,御史更是可以上达天听的存在,虽然官不大,但分量却不轻。
也因此,如果能与姚御史一家交好,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这样想着,赵先生看着姚尚静的目光又柔和了三分。
“上课之前,咱们先做一份题卷,这样我才知道小姐哪些方面有不足。”姚先生从箱子里掏出了一份题卷。
这真是一份独特的见面礼,姚尚静礼貌微笑。
更让她心惊的是,从刚才打开的箱盖一角,她瞥见了一沓厚厚的纸,那纸是什么东西也不必说了吧。
姚尚静深吸一口气,依旧是标准的微笑:“好的夫子。”
时间一晃而过,姚尚静放下手中的毛笔突然感觉一阵恍惚。
她看着赵先生朝自己走来,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自己这位新学生的试卷如何。
接着一抹惊异从他脸上浮现,这惊异很快又被仿佛吃了什么五谷轮回之物的表情所替代。
赵先生有一种立马走人的冲动,什么御史不御史,打不打好交道的也不重要了,这一刻他终于悟了,怪不得姚家给的束脩这么丰厚,又怪不得姚家要千里迢迢从外地找夫子。
这一刻他全部明白了。
赵先生深叹了一口气,盛京的水太深了,他把握不住。
虽然身体很想拂袖而去,但理智却压着,他努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此时违约的种种弊处,终于重新挤出了一个笑容。
“敢问小姐,之前可有上学?”
姚尚静老实摇头:“并无。”
“……那可有练字?”
“也无。”
赵先生深吸一口气:“那么请问小姐,这些年都学了什么?”
姚尚静沉默片刻,然后十分真诚地回答:“吃喝玩乐?”
赵先生头脑一阵眩晕,那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再次袭来。
看着这先生的承受力有限,姚尚静也不准备再刺激他了,要是他跑了,虽然自己是轻松了,但她爹娘恐怕就不怎么开心了。
“夫子,我知道自己学识浅薄,我只学了两天,能学到的东西实在是有限,日后我一定会多加努力。”
学识浅薄?你那叫学识浅薄?你那叫没学识!
赵先生脸色更差,突然一愣,终于如姚尚静所愿抓住了重点,才学了两天???
这份卷子确实差到了极点,虽然写得满满当当,实则狗屁不通,再则那字写得比狗啃的还难看,但若这份卷子是一个刚学两天的人所做,那就不一样了。
赵先生又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他发现了许多闪光点。
嗯,这里引用了孔圣的话,起码这句是记住了的,那里还用了一些四书里的语句,仔细看来,虽然都是胡拼乱凑,但四书里的内容都用到了!
这是两天能办到的?赵先生再次怀疑起来。
“小姐说,这是两天所学?”
“没错!”姚尚静点头点得一点不心虚,虽然她在系统空间里已经学了有四五天的时间了,但是现实生活中可不是两天嘛,两天还是多了呢。
四舍五入,就是两天!
“为了二十八天后的大选,前日我才开始学习,之前也未请过先生,今日才等到您。”姚尚静继续解释。
赵先生更觉荒诞,甚至有些愤怒:“姚小姐,你要知道,你所引用的皆是四书里的东西,要做到这样,起码四书都要看完甚至熟读成诵,你告诉我,这是两天能做到的吗?”
姚尚静眼睛直直对上他的双眼:“夫子,我骗你有什么意义呢?”
赵先生的头脑一下清醒了,是啊,骗他有什么用呢?
“不瞒先生,这两天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背熟四书,至于两天的时间,府中人皆可证明,先生一问便知。”姚尚静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