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抬手,擦了擦被她亲到的地方。
萧沅沅偎到他怀中,解释道:“我刚才,是在跟皇上怄气。谁让皇上你先跟我生气的。我这些日子,心里不高兴,夜里常常偷偷地哭呢。”
赵贞顿时低头问道:“你哭什么?”
萧沅沅扭过身子,假装抹了抹眼泪:“还不都是因为你。”
赵贞没有答话。
赵贞心情有些不好。
他一声不吭,默默地下了床,往帘外去。
宫人跟上,为他披上披风。殿外细雪碎碎,衬的天地如银。赵贞提着灯,独自在雪中立了一会。
萧沅沅看她出去了,也悄悄下了床。
她想跟出去看看,没穿衣服,又有些害冷。加之怕被赵贞发现,遂使唤侍女:“你去看看,皇上走了没有。”
侍女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禀告她说:“皇上在外面立着呢。”
萧沅沅问:“他站那做什么?”
侍女摇摇头,表示不知。
萧沅沅有些烦躁。这赵贞真是有毛病,大半夜的不走,在那等着赏雪吗?
要赏回他自己宫里去赏,在这儿立着,阴测测的,又不出声,摆着个脸子,弄得人大半夜不敢睡觉。
萧沅沅有些焦急,赤着脚,在殿中走来走去。
她明显感觉到,这个赵贞有些不对劲。他不是十五岁的赵贞。
她记忆里,十五岁的赵贞不是这个样子的。这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样子,怎么像极了那老狗呢?
其实少年时的赵贞,还是有几分惹人喜爱的。但三十岁以后,萧沅沅看他,真就是条老狗。虽然模样还有几分姿色,外面看着还鲜亮,实际上早就败成一团糟糠。整天药罐子不离手,身子早就不行了,床上也是半中不降,坚持不了几刻钟,把人逗起来了他自己下去了,没得叫人难受。跟他睡觉,真是没滋没味的。人家身体不行,心还浪呢,还惦记着自己的三妻四妾。好一匹种马,还是个没用的孬货,自己也不嫌恶心。萧沅沅有时看到他都觉得好笑。何况他那性情还阴晴不定,动辄大怒,戾气十足,连少年时的温柔烂漫也没有了。
谁乐意跟这种人睡觉啊,反正她不乐意。
她有自信对付十五岁的赵贞,但要是换了这老狗,她就心里有点发怵了。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怀忐忑地等了半刻,侍女总算过来禀告,说:“皇上离去了。”萧沅沅这才松了口气。
重新上床,却再也睡不着。
她突然急切盼望着母亲能早点入宫,跟太后提接她回家的事。她在这宫里待的太久,实在呆的烦腻了,迫切想要出宫去散散心。
萧沅沅翻来覆去,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强入睡。次日醒来,已经是晌午。正穿衣梳洗,坐在镜子前,往唇上涂抹胭脂,赵贞又来了。
萧沅沅纳了闷了,这人是一天闲的没事吗?
赵贞坐在床上,看她梳妆。他今天穿着一身窄袖紧身的袍服,素净的黑色,没有花纹,柔软松弛,很衬少年那股天然的洁白明艳之色。显得整个人身姿修长,俊逸不凡。
萧沅沅说:“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早?”
赵贞说:“早吗?朕早起,去见太后,上了早朝,然后又陪太后用了饭,这会才回来。顺道看你。”
萧沅沅听他的语气,心情似乎很好,昨日的事情看来已经过去了。
“你怎么现在才梳妆。”
赵贞来到她身后。萧沅远从妆奁中挑了两只南红玛瑙耳珰,正举手要戴。赵贞伸了手,轻轻接过了。
他弯了腰,替她戴上耳珰。
萧沅沅对着镜子看他,一时有些出神。
他的动作很熟练,似乎是做惯了这种事的。
他对着镜子,端详她脸,然后笑了。
“朕昨日见到丽娘。”
赵贞说:“她没有坏心的,你不要欺负她。”
萧沅沅听到这句,顿时怒从心头起。
她强忍着没有发作,但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赵贞道:“你笑什么?”
萧沅沅哂道:“没笑什么,闲的没事,随便笑笑。”
萧沅沅此刻的笑,倒不是出于妒忌,而是当真觉得好笑。
她并不觉得赵贞爱丽娘。
或许前世,她曾嫉妒过丽娘,觉得赵贞移情别恋。但那不过是她十几岁的时候。她前世回宫以后,就已经看清楚了赵贞的为人。他心里没有任何女人,只有皇位和权力。当年的他也不是喜欢丽娘,不过是因为心里怨恨太后,刻意挑拨萧家人的关系。只是萧沅沅当时太蠢,竟然看不出他的心思,只当他是无辜。
萧沅沅不过是他和太后争斗的牺牲品。
前世丽娘是被赵贞迁怒,含冤自尽。虽然中间有自己煽风点火,但说到底,决定权在赵贞。他对自己的发妻冷酷无情,才让萧沅沅有了可乘之机。
此刻,他倒劝她,让她别欺负丽娘。
这人是不是很可笑?
他就是这样,嘴上装的善良,其实内心冷酷。
赵贞道:“朕随便说说,你不高兴就算了。就当没听见吧。”
萧沅沅瞥着他:“皇上看见她心疼了?我看不至于吧。这宫里这么多美人,皇上怎么心疼的过来呢。”
赵贞轻声道:“你怎么总是这样呢。”
萧沅沅不悦:“我怎么了?”
赵贞说:“你为什么不像别的女子一样,温婉贤淑,善解人意。”
萧沅沅冷笑道:“皇上也不像别的男子一样坚贞忠诚,一心一意。”
赵贞无奈道:“你这脾气,朕说一句,你要顶十句。”
萧沅沅道:“我就这脾性。皇上要是看不上我,就去禀告太后,将我逐出宫去。我也不在这里碍皇上的眼睛。天下男子多的是,也不是人人都要当贵妃当娘娘。嫁谁都比嫁到宫里守活寡强。”
赵贞道:“朕何时让你守活寡了?”
萧沅沅说:“宫里的女人,谁不是守活寡呢?这还用问吗?”
赵贞见她气焰万丈,反倒低了一头。
“算了,朕不跟你吵。”
赵贞陪笑,从身后抱着她,拍了拍她肩膀:“别生气了,好不好?朕说错话了。赶紧梳洗好,陪朕去骑骑马。”
萧沅沅见他道歉,这才脸色好了一些,说:“我还没吃饭呢。”
赵贞说:“谁叫你睡懒觉。你看看太后,每天寅时就起,天不亮就上早朝。下了早朝,吃过饭,就要忙着处理政务,接见大臣。还要抽空读书学史,还要料理后宫的事,每天深夜都还不得睡。你想像太后一样英明能干,独当一面,这样懒惰可不行。”
萧沅沅顿时有些失落。
姑母确实是个很勤奋的人,喜欢读书,手不释卷。赵贞受她影响,自幼非常用功,每天早起晚睡。以前南征北战,戎马倥偬,他时常骑在马上也在看书,不可谓不辛苦。
萧沅沅却天性懒惰,既贪玩又贪睡。
赵贞弯腰,侧过头,吻了吻她的脸颊:“你不是想做皇后吗?从今天起,每天早起,用功读书,早晚去太后面前请教问安,学习如何处理后宫事。还能帮太后分担分担。”
萧沅沅脸一红,心说坏了。她刚重生回来,加上这些日子被禁足,昨夜又想着赵贞的事,一夜未睡,竟忘了太后面前的晨昏定省。
这可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
萧沅沅前世,最怕这个。她在家中可没这规矩,别说给父母请安,每天她爹娘来给她请安差不多。整日睡懒觉,还得娘来喊她起床。
进宫时,母亲特意叮嘱过她:“侍奉太后,不比在家侍奉父母。要每日晨昏定省。”如侍奉公婆。她虽唤太后姑母,但既做了赵贞的妃嫔,就相当于是太后的儿媳,必须要恭恭敬敬的。
萧沅沅最初还很乐意去的,但是每次去了,太后都要问她的功课。她态度又很严厉,弄得萧沅沅回回如坐针毡,便总找各种借口逃避。
萧沅沅担忧道:“太后问起我了?”
赵贞说:“丽娘去请安,太后问你,怎么没有一起。”
萧沅沅说:“太后没有责备我吧?”
赵贞说:“朕说,昨夜看你,见你有些不舒服,许是生病了。”
萧沅沅道:“那我还怎么陪皇上去骑马。”
赵贞道:“你生不生病,太后她怎么会不知道?一会咱们出发前,你去太后宫中问个安,就说你早上肚子痛,去晚了。不会有事的。”
她有些笑,依稀仿佛想起了往事。
赵贞注意着她表情。
他其实是想试一试,她究竟还会不会对自己笑的。
她的笑容,让赵贞微微释怀。
他凑近,身体紧挨着她坐,双手搂着她的腰,吻了吻她的脸。
她未见抵抗,只是低垂了眼,赵贞稍稍张嘴,加深了这个吻。他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又侧头吻了吻她的手掌心。
萧沅沅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青春俊美的少年,比起前世三十多岁的中年帝王,确实是要动人得多的。
她有一瞬间,几乎要被他给迷惑了。
他望着她笑,目光观察着她的反应。
萧沅沅盯着他脸,揣测着他的用意。
幸而有侍女进来,服侍穿衣,赵贞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回避。
萧沅沅见他转去帘外。不一会传来声音:“这是妙法莲华经?”
萧沅沅知道他是在看自己写的字:“我打算献给太后的。”
赵贞隔着帘子说:“你这个纸不好,容易透墨,朱砂也不够细。我那里有上好的朱砂和黄宣纸,最适合抄经。回头给你送来些。”
萧沅沅道:“好,我知道了。多谢皇上。我正要呢,皇上赶紧让人送来。”
赵贞道:“朕这就吩咐人去取。”
萧沅沅说:“皇上要去打猎,就先去吧,我怕耽误了皇上正事。”
赵贞道:“那你呢?”
“我一会就来。”
赵贞道:“那朕先去,你随后就来。”
说着立刻离去了。
萧沅沅见他走了,叫来婢女,询问道:“早上为何不叫醒我?”
婢女道:“娘子睡得熟,奴婢没敢叫。”
萧沅沅道:“以后你还是叫醒我吧,我早起要去向太后请安。”
婢女回:“是。”
这个婢女叫春容,萧沅沅暗自打量了她一眼,猜测,前一世出卖自己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她当年对太后颇有微词,说了一些不敬的话,转头就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包括她给丽娘下毒,太后马上就知道,肯定是有奴婢通风报信。
只是,眼下追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宫中的奴婢,大都是太后耳目。连赵贞都被监视着,何况是萧沅沅。
她当年只是没想到,太后连自己家人都信不过。
这些人,也没办法,萧沅沅只能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毕竟连赵贞都打发不掉他们,只能夹着尾巴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贞:这泼妇。
萧沅沅:这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