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虽然送出去了,宁枝枝却并不高兴。
毕竟在她的预想里不该是这样的……
宁枝枝形容不上来,只是心情和天色一起暗了下去。
她的脚步都变得有些拖沓,磨蹭着回了院子,却见院子门口有个人影徘徊,走得近了,才看清那竟然是谢文瑶。
谢文瑶见到她,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才回来!我大哥带你去哪儿了!”
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奈何宁枝枝完全不吃这套,看了看天色,又看看谢文瑶,发出十分纯粹的疑问。
“你等了我一天,就为了问我这个?”
谢文瑶的小心思被戳破,脸色一变,恼羞成怒瞪着她。
“胡说什么,我只是刚好路过,警告你别给我大哥添麻烦!”
“哦。”
那还真是非常刚好呢。
没有旁人在,宁枝枝实在懒得分出精力应对她,今日有些太累了,该早些回去睡下才是。
她不接话茬,垂着脑袋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叫谢文瑶的神情更加古怪。
她和宁枝枝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两个人不说三句就要吵起来,严重的时候还会动手,还好家里下人识时务,告到娘亲那儿也只会说是表小姐有错在先,故此每次都是以宁枝枝被罚跪祠堂结尾。
但是后来……也就是这一个月吧,宁枝枝不和她吵了,每次都是要哭不哭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她分明是赢了,但奇怪的是,挨罚的反倒变成了她。
这其中的关窍她想不明白,只觉得哪里有古怪,这份古怪在今夜达到了顶峰。
按照宁枝枝往日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而是会用鼻孔看人,然后甩出一句‘关你什么事’才对。
谢文瑶可以确定,宁枝枝有大问题。
她难得聪明一回,吊起眼睛狐疑地打量宁枝枝。
“你这副模样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这一个月以来你就古古怪怪的,到底在打什么馊主意?”
她警惕地看着宁枝枝,倒是叫宁枝枝笑了起来。
不愧是和她吵了五年的人,最是知根知底。
宁枝枝生出一些不知名的欣慰,同时也觉得不能辜负了谢文瑶这番‘关心’。她心思一动,故作高深,缓缓靠近了谢文瑶。
“我为何有这般变化,难道你没有猜测吗?”
谢文瑶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
“我能有什么猜测?又不是我让你变的。”
宁枝枝古怪地笑了一下,面容落在谢文瑶的眼里,竟然有些扭曲。
“谢文瑶,那日的水下好冷啊……”
她的声音又细又柔,这会儿刻意加了气音,像是黑夜里生出的不干净东西。
谢文瑶身上抖了抖,被她细细的嗓音拽回了两月前。
那日她和宁枝枝又起了冲突,推搡间,宁枝枝掉进了湖里,醒来后很是病了一场。
可那又如何?
她还是不明白,正要细问,却对上了宁枝枝的眼。
宁枝枝正紧紧盯着她的不放,漆黑的眼眸幽深到了极致,显出一股不似活人的阴森。
谢文瑶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句水鬼呼之欲出,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兀自强撑,色厉内荏。
“少在这儿装神弄鬼了,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气势装得不错,只可惜声音有些发颤。
她欲推开宁枝枝,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宁枝枝黑瞳里竟然漫上了一股血色,手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叫谢文瑶挣脱不得。
“我不能呼吸,真的很怕,你知不知道?”
她掐着谢文瑶的手腕,初时声音里还是浅浅的哀怨,说到后来已经是无法忽略的凄厉。
宁枝枝眼睛看着谢文瑶,脑海中却被一片黑暗笼罩。
口鼻被塞住,痛苦的呜咽传不出去,拼命的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绝望等死。
她隐隐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再过片刻,她就要在这片黑暗中窒息而亡。
这是她十年孤魂的开端。
谢文瑶这回是真的害怕了。她再是脑子不聪明也看得出现在宁枝枝的古怪,她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又被冷风一吹,霎时间从头到脚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再也忍不住,惊叫一声,双手用力一推甩开桎梏,脚步慌乱地跑了。
宁枝枝真的是水鬼索命!
她不敢回头,自然是看不到宁枝枝倒在地上,冷汗淋漓,模样竟比她还惊恐。
宁枝枝双手撑着地面,手掌别粗粝的地面划破,传来轻微的刺痛。
她大口喘息,额上的汗水砸在地面,看着谢文瑶离去的方向,紧抿着双唇,双目渐渐恢复了清明。
方才那是什么?
她试图回忆,却发现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窒息感已经消失,剩下那股绝望萦绕在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刺破了手心也一无所觉,随后将眼睛闭上,缓缓平复有些慌乱的心跳。
方才她本是想吓一吓谢文瑶,但说至一半,脑子里却忽然被诡异的画面占据,再想深究,脑海像是被针扎一般刺痛。
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宁枝枝吐出一口浊气。
冷静过后,她看了看自己划破的手掌,又看了看谢文瑶离去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她总是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谢文瑶,傻的呀。
眼下宁婉芝态度不明,她身上又出现了伤痕,也不知明日这谢文瑶又要如何挨罚。
宁枝枝摇着头,先一步为明日的谢文瑶感到惋惜。
她这边冷静了下来,被她宣判命运的谢文瑶却难以平复。
她一路跑远,一刻也不敢停下,只觉得宁枝枝呼出的冷气冷气在自己脖颈幽幽地跟着,把她的眼泪都逼了出来。
她慌不择路,一下就撞上了一道人墙,眼见到此人,谢文瑶立刻像是抓了救命稻草。
“大哥哥,有鬼!”
谢文瑶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谢怀清这般亲切过,就连冷淡的眉眼都叫人格外安心。
谢怀清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他不过是在门口嘱咐了小厮几句,怎么就刚进家门,送走一个让人耳朵痛的,又来了个叫人眼睛痛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莫要胡言乱语。”
他不欲与谢文瑶多言,随意敲打了几句,谢文瑶却吸着鼻子摇头。
“不是,大哥你信我,有鬼!宁枝枝她是水鬼!”
她是真的被吓得狠了,顾不得形象,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听到宁枝枝的名字,谢怀清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
他和宁枝枝分开满打满算也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又惹出什么事端了?
本不该管,但不知是因为谢文瑶太过哭哭啼啼还是如何,谢怀清还是脚步一转。
“走吧,去看看。”
他肯为自己出头,谢文瑶自然是十分感激,然而一想到宁枝枝方才的模样,她硬生生打了个冷战,停下了脚步。
她吞了吞口水,心中忐忑,声若蚊蝇。
“大哥,我就不去了……”
方才是怕得来不及顾忌,现在背上的汗冷下来,就多出些理智。
她不敢在谢怀清面前造次,嗫喏着解释。
“兄长你自然是不怕邪祟近身,但是我嘛,我……”
她绞尽脑汁想着理由,最终也只说出颠三倒四的话。
虽然很没出息,但她确实是害怕了。
她才不要回去面对宁枝枝!
谢怀清也不强求,只点头,随后就往宁枝枝的院子走去。
他离开后,谢文瑶才松了口气,她整个人都被冷汗浸透,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回房了。
另一边。
宁枝枝还呆呆地坐在地上,方才那股窒息感叫她生出一些猜测,那怕不是她死时的画面。
她幽幽叹一口气,只能怪重生一次把脑子给重生坏了,该记的事情偏偏忘记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那般走动叫鞋上布了些灰尘,宁枝枝觉得可惜,伸手去擦,掸了两下才觉出手上的刺痛,她搓了搓指尖便要站起来。
还没来得及撑着起身,面前就落下一道阴影,月色叫影子淡了些,但奇的是,宁枝枝竟从这影子精确地分辨出了这人的身份。
她没抬眼,那人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静止了一般。
有风吹过,宁枝枝的发丝随着细风眷恋地卷向面前人影,那人的衣摆也随风而起,若即若离。
方才的定格被打破,宁枝枝如梦初醒。
“怀清哥哥。”
她抬眼,黑眸水润,月光要顺着她的眼睛洒下来一般。
“好疼啊。”
她喃喃,随后将手举起来,叫自己的伤口在谢怀清面前显露无疑。
谢怀清的眼力比旁人好些,也看得更为清楚,宁枝枝的掌心灰红交错,随着她的动作更有些液体留下,触目惊心。
宁枝枝执拗地举着手掌,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怀清。
帮帮她吧,真的很疼。
宁枝枝在心中不断叫嚣,手上却纹丝不动。
举得酸了,她也知道不会有人帮她了。
宁枝枝垂了眼,眼中的月光也消失不见,她手腕下落,是要放弃的模样。
而就在此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热度从接触处源源不断涌来,从手臂开始,蔓延到全身。
不等她反应,力道袭来,宁枝枝顺着这力道轻飘飘地被提了起来。
谢怀清来帮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文瑶看吱吱:七十二变是怎么样的变(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