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呀。

宁枝枝矜持地在心里给自己做了评价。

她眨巴着眼睛,提起十二分精神等着谢怀清的反应,谢怀清果然顿了顿,若有所感。

于是宁枝枝眼睁睁看着他将手里的药瓶收了回去。

“既是不疼,便不用上药了。”

语气之自然,神情之坦然,宁枝枝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怎么这样!

宁枝枝急了起来,顾不得装腔作势,飞快起身将药瓶夺了过来。

她还记着手上的伤,只用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捏着,形状滑稽了些,像是捏着什么烫手山芋。

“刚刚感觉错了,还疼的。”

她嘟嘟囔囔,心里已经骂了好几声了。

话本上不是这么写的!

而且谢怀清不是自诩温和知礼吗?怎么这般不懂女儿心事!

谢怀清眼中闪过笑意,从善如流把药瓶递给她,又拿了些处理伤口的清水放到桌上,他没说话,宁枝枝也知道这是叫她自己处理的意思。

按照谢怀清的性子,能带着她到这无人的药房已是僭越,自然是要极力避免有肌肤之亲。

宁枝枝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告诉自己莫要着急,慢慢来。

谢怀清瞧着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若是这么容易就上当,反而会叫人看轻了他。

这样安慰自己,宁枝枝冷静了些,又恢复了方才柔弱不堪的模样。

谢怀清大抵是避嫌,并未坐在她对面,而是倚门而站,似乎在思量这雨何时会停。

宁枝枝看着他的背影,转了转眼睛。

随后,她弓着手背,用指尖点了清水洒在伤口上。

“嘶。”

她发出小声的痛呼,不着痕迹地瞧着谢怀清的反应。

可谢怀清就像是没听到一样,背影动都未动。

……哼。

宁枝枝撇了撇嘴,继续手上的活动。

她是想用些苦肉计不假,但又不是真的要用双手做代价,手上的伤是该处理一番了。

是有些疼痛,但还可以忍受。

用着清水将伤口处理干净,又洒上了药粉,便该用细布包起来了。

宁枝枝拿着细布的一头,小心翼翼缠到另一只手。

但很可惜,一只手到底是难做了些,她拽了这头,另一头就掉了下来,折腾了几次,非但没好好包住,就连手上的药粉都蹭掉了。

方才她还发出几声痛呼,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

谢怀清察觉到身后的安静,侧身看了一眼。

宁枝枝还在和细布做着斗争,察觉到视线也抬起眸子,檐外的雨好像落尽了她的眼里,变得湿漉漉的。

她没说话,只是妥善地将细布放好。

“怀清哥哥,我们走吧。”

谢怀清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

上面的脏污已经被清水处理干净,也勉强看得出一些药粉的痕迹。

但若是指着这样一些微弱处理,恐怕这个夏季过去,她的手就要废了,偏偏这双手的主人睁着无辜的眸子,对着后果一无所觉。

谢怀清没做言语,坐到了宁枝枝对对面。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宁枝枝不自觉屏息。

谢怀清将桌上的细布抖开。

“手伸出来。”

宁枝枝打了个抖。

知道的是他要帮她包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打她手板呢。

但谢怀清能走出这一步,已经叫宁枝枝非常满意,她当然不敢腹诽,只是面上还有些犹豫。

“这样不好吧。”

谢怀清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避嫌的话,就听宁枝枝期期艾艾道:

“若是被姨母看到了,又要担心了。”

她皱着小脸,似乎真心为此感到棘手。

谢怀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她担心你?”

他语气没变,像是真的疑惑,但宁枝枝还是听懂了露出的几分嘲讽。

果然,谢怀清才不是无缘无故就灭了谢家满门,他早就对这里不满了。

可惜她做游魂的时候只能被困在这小小庭院,谢怀清为何会如此,她竟丝毫不知。

心中百转千回,宁枝枝面上极为诚恳。

“对呀,姨母最近给我添了不少新衣,又给我换了房间,我不能再麻烦她了。”

谢怀清一直在外奔波周旋,女眷添衣这种事他倒是不关心,听到宁枝枝这样说,他倒是若有所思。

不过其中计量当然不必同宁枝枝说,他看着面前一双惨兮兮的柔荑,深觉这才是当务之急。

他自然是比宁枝枝要熟练许多,两手将细布拉长,轻轻一覆,就将宁枝枝的手掌尽数盖住。

原本的伤口不见,细布落在她的手上,像是某种束缚。

谢怀清捏着细布两端,微微缠绕。

他并没有碰触到宁枝枝,行动间却带起一阵微风,轻轻扫在宁枝枝手心。

伤口处泛起一丝细密的痒意,顺着手上的脉络,直直地流向身体各处。

宁枝枝不由坐直了些。

方才她想了很多话要说,此时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向谢怀清,只低头盯着他的动作,眼看谢怀清几番动作,便将她的伤口尽数包住。

随后他停顿一下,在她的手背打了个漂亮的结。

宁枝枝换了一只手,微风就换了一个方向吹来。

宁枝枝包扎好的那只手放在桌下,指尖轻轻摩擦,又握了握拳。

这感觉很奇妙。

手心被包裹得严实,触碰间好像不是自己的手。

宁枝枝不由盯着谢怀清的动作出神。

他的手掌同他的很不一样,动作间轻轻一扫,大概半个拳头快要和她整个手掌一般大了。

谢怀清动作不带犹豫,似乎很是熟练。

宁枝枝不由分神想着,他大抵是经常包扎的,只是不知道是给自己还是给旁人。

山间的寺庙这般危险吗?难不成是有豺狼虎豹?

胡思乱想的功夫,谢怀清已经落下了最后一步。

“好了。”

宁枝枝收了手,打量起来。

果真包扎得十分漂亮,想必外面的郎中瞧了都要惭愧几分。

谢怀清看向门外,这大雨果真来得急去得也急,此时天边已经云销雨霁,看不出就在方才还有一场暴雨。

“回去吧。”

谢怀清说完,拿了门边的油纸伞。

宁枝枝快步跟上,带着一点希冀小声问道。

“多谢怀清哥哥,明日还能帮我换药吗?”

谢怀清自然是不愿意,奈何下一瞬,宁枝枝就做出了垂头丧气的模样。

“是我唐突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说是想办法,但她的眉眼都在说着‘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叫宁枝枝吃惊的是,谢怀清微垂着眸,似乎想到什么,随后没多说什么,直接应了下来。

“明日在这里等我就是。”

宁枝枝本来还多准备了些说辞,这一听大喜过望,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好!多谢怀清哥哥!”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对他道谢的次数似乎多了些。

先前她还偷偷骂他来着……

宁枝枝有些心虚,幸好谢怀清没有在意。

宁枝枝的小算盘打得极好。

她和谢怀清相处的每个瞬间都来之不易,若是能有借口见到他,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幸好,谢怀清除了杀人的时候狠厉一点,其他时候还是个好人。

她这边美滋滋设想明日场景,但奈何,天不遂人愿。

告别了谢怀清,路过花园的时候,宁枝枝没过几步,前面就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仔细一听,内容还和她有关。

“……那个丧门星最好是争点气,不枉我今日去菩提寺走这么一遭。”

是宁婉芝的声音。

宁枝枝抿了抿唇,凝神细听。

她知道姨母口中的‘丧门星’是她。

宁家家中还算殷实,她的母亲也是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可之后,宁家家道中落,她的父母也故去。

宁婉芝把这算在了宁枝枝头上,曾经脱口而出过这个称呼。

她早就知道了宁婉芝是怎样的人,只是微微垂了目光,当做没听到。

怪不得今日没见到他们,原来是出去礼佛了。

宁婉芝极为谨慎,只骂了这么一句便没再说其他,宁枝枝想再听,却只听到了些没什么意思的家长里短。

她又走了几步,绕过几个花圃,果不其然,见到了谢家夫妇。

见到宁枝枝,他们愣了一下,随后极其自然。

“枝枝?怎么在这里?”

宁婉芝方才还叫着她丧门星,这会儿一口一个枝枝,叫起来倒很是亲近。

宁枝枝也从善如流,假装没听到方才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瞧这些花开得不错,一时间看入迷了。”

她不动声色把双手往后面藏了藏。

先前她和谢怀清说的也不全然是假话,至少宁婉芝此刻是真的对她紧张得很。

只是可惜,这般直面撞上,即便是宁婉芝这般不在意她的人也发现了端倪。

她面色一变,快步上前,带着一股狠厉将宁枝枝的手腕捏到了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

手上动作狠,声音也带着一股吓人的气势。

宁枝枝好像是被她吓到了,肩膀不由自主缩了缩,看向她时神情都带着恐惧。

宁婉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重了,勉强变了脸。

“瞧瞧我们枝枝可怜的,快告诉姨母,这是怎么了?上过药没有?”

她仔细打量宁枝枝的双手,看到上面有好好包扎过的痕迹,这才稍微放了一些心。

宁枝枝保持着沉默 ,果不其然,宁婉芝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问过之后便自说自话地回头看向谢宇坤。

“夫君,还不快派人将大夫请来!”

谢宇坤此时也反应过来,沉着脸应下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但比他们脸色更沉的是宁枝枝的心。

完了。

她心里磨着牙,又是焦躁又是生气。

她好不容易创造了和谢怀清的独处时间,宁婉芝这么一掺和,不全都白费了吗?

宁婉芝不容拒绝,拉着她就到了客堂。

宁枝枝还在垂死挣扎,试图挽回。

“不必了姨母,只是小伤……”

这般狡辩,在大夫拆开她手上的细布时戛然而止。

入目的虽然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但仍看得出原本伤口的触目惊心。

宁枝枝绝望地闭了闭眼。

这下好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今天算是体会过了。

……想接近谢怀清怎么就这么难呀!

作者有话要说:枝枝:恨得牙痒痒我没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