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只剩下最后一块。
抬头看到那金碧辉煌的“金缕侯府”两个大字,花祈歌第一次有被亮瞎眼的感觉。
“俗话说财不外露——我还第一次见家门口牌匾上的字还给镀了金的。”花祈歌眯着眼吐槽道,“这负责安保的小厮还挺尽职尽责。”
应星迟:“这和小厮又有什么关系?”
“我要是没钱肯定寻思着把这牌匾称给偷了。”花祈歌摊手,“再不济夜里磨点金粉下去也能换不少钱。”
“哈哈,话糙理不糙。”代明日下意识手朝腰间一摸,结果想起那断扇早给扔了,悻悻收回了手,“但在这住着的那位是有钱不错,你有想好怎么说服他吗?”
“嗯……没大有,但我想好了,他要是不愿意咱就把这牌匾摘了当精神损失费和盘缠钱。”
“不错,我赞成!——所以可以分我点买把新扇子吗?”
“好说好说,别说一把,我两把都给你买啊。”
那边的两人已经旁若无人地从买扇子聊到了买个覆压三百余里的豪宅,大饼一个人敢画一个人敢吃,两人都不亦乐乎,仿佛理想已经变成了现实,明天直接就可以拎包入住享受美好生活了一样。
应星迟抬起的手轻轻按着太阳穴,眼底是几分纵容的无奈。
见两人拌嘴次数多了,他也早已习惯了。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感到有些不真实。
或许是他们的感情太过鲜活耀眼,也或许是他从未想过——在那一眼望得到底的未来之中,竟有一日会将这种吵吵闹闹的生活当做日常。
‘匪夷所思。’
他想,
‘但感觉似乎不坏。’
在意识到自己笑了的那一刻,应星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眼底染上了局促的慌乱,他垂落的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又缓缓握紧,垂下眸来。
‘他又在奢求什么……’
不自然的状态只是很短的时间,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很快就恢复自然。斐府门口的守卫早就注意到了这边,顶着背后守卫凝聚过来的几乎能把人烤化的视线,应星迟想着叫那边的两人收敛点,至少别在人家门口想着偷别人家东西。在注意到余光所看到的景象后,他未说出口的话便止住了。
和吵吵闹闹的两人相比,时小时安静地像是精致的人偶一样。
他对时小时的印象还停留在食物中毒昏迷之前。沉默、寡言、安静、温柔,缺乏常识,不谙世事,有些怯懦,却在作出决定的时候表现出远超常人的坚定。
明明他们与她的相识不过只有一天,明明她在家里安稳度过了整整十七年,但在花祈歌向她提出邀请一同前往玄天宗时,她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答应了。
[“危险吗?”在受到时父的劝阻时,时小时只是稍微想了想,便看向了身旁的花祈歌。]
[“没关系的……祈歌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吗?”]
[“那当然,这可是我答应过你的嘛。”]
[“嗯!我相信你。”]
现在想来,时小时或许并没有考虑过前行的意义,也从没有考虑过充满着危险的将来——她从始至终答应的只有花祈歌一人而已。只是……
没有被白布遮住的乌黑眼眸中,许是冷漠,许是厌恶,许是不甘……太多的情绪融在了一起,让人无法看得分明。
应星迟心下微沉。
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时小时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腼腆地笑了笑。
她道:“他们两个……真是从各种方面来说都相性很高呢。”
那只黑眸之中是如水一般的温柔与平静,就像他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一样。
“嗯。”
“喂,我说你们几个——!”
两边的对话都被这粗犷的一声喊给被迫中止,几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刚刚还在门口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近了不少,眉头皱出了个川字。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盘?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站这半天干什么呢?!”
猝不及防被对方先发制人,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到了花祈歌身上。当事人抬手抹了下鼻子,嘴角一勾,冷哼一声,一边环抱着一边微微抬起下巴:“呵……真有趣,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花祈歌声音压低,带了三分冷漠三分不屑和四分的嗤笑,小厮眉头上的“川”霎时间就变成了一马平川的“川”。
这是多熟悉的冷笑,又是多熟悉的姿态!
自从老爷被皇帝赐了个侯爷官职后莫名就开始变得讲究起来,他已经好久没见过那么土里土气的土豪姿态了,这简直就是翻版的原老爷!
他压下了内心油然而生的怀念与感慨,赶忙弯腰赔笑: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小姐您是想……?”
他的确不认识花祈歌是谁,他想。他只要把眼前的少爷小姐们给招待好就行。
仔细一看,在场的几人之中三人的穿着都不似平民百姓,唯有那一个姑娘穿着朴素,但看那气质和貌若天仙的长相也绝对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花祈歌:“我们是你们少爷的朋友专门大老远跑来找他的,他在府里没?”
“啊,您是说小侯爷?”小厮恍然大悟,随之表情为难,“少爷小姐们来的不巧,小侯爷他还没回来。要不您看这样,您找小侯爷有什么事尽管说,小的保证给您转达。”
“这可不是转不转达的问题。”花祈歌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要是你来转达起不到该有的效果,误了事的后果你敢担着?”
“那、那小的可不敢,那小姐您看……?”
“就勉为其难地先进府里等着吧。”
顺便参观一下有钱人的住宅。
代明日是倒贴的不算,应星迟和时小时她怎么说都是做好了功课的,至于这次的攻略对象斐川——她唯一了解的就是金缕侯原来是个商人后来才被封的候,特别有钱,其他的都不知道。
‘万一能在府中找到些线索呢?’花祈歌想着先忽悠过去再说。
“好嘞小姐!这边请……咦?”
那边传来骚动,小厮朝那边看去,眼中流露出惊喜。
“是少爷回来了,还请少爷小姐们稍等。”
马车停下,小厮赶忙过了去。
“少爷你回来的正巧,您朋友正好有事来找您,我这就准备带他们进去歇着呢!”
“朋友?什么朋友?我哪来的朋友?”
斐川皱着眉发出了三连问,就在他刚掀开准备下马车一看究竟的时候。马车被人一拍猛地一震,只见一少女一手扶着马车门边,一只手抹了一把前刘海,非常潇洒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虽然你现在没有朋友。”花祈歌道,“但相信我,你很快就有了。”
斐川:“?”
“我一看你就是个修炼的天才,绝对就是要进入玄天宗内门的料。正逢玄天宗入门试炼在即,您是否会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担忧,为一个人独自前往比试而感到孤独无助?”
斐川:“不会,我会带着一个队的侍从去。”
“……那怎么能一样呢?”花祈歌摇头,“我们的团队可是专业的!”
花祈歌指向代明日:“代明日代先生,专业陪聊职业神棍——精心占卜一卦只要999,为您黯淡无光的前途点亮无数蜡烛。”
斐川:“我给你999999,把蜡烛插满整个京城干不干?”
一个“干”字险些脱口而出,花祈歌暗暗抹了一把眼泪,深呼吸了一口气。
花祈歌:“主角主少爷,专业代打职业锦鲤——超强气运加持驱散一切霉运,机遇机缘呼之即来。保准你修炼之途毫无瓶颈一飞升天!”
斐川:“修仙造化无非就是天灵地宝,就算没有机缘我也买得起。”
花祈歌:“时小时时姑娘,专业助眠职业厨娘——随手烹饪食材便能让你感受到太奶做的饭菜的温暖。你抑郁吗?你失眠吗?你感到生活不幸吗?保准一顿饭让你感受到活着的喜悦和安稳睡觉的踏实幸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斐川“不抑郁,不失眠,有钱还能不幸福?”
‘完败。’
花祈歌捂着自己心口,安抚着自己被插了无数箭的幼小心灵。
斐川的确是回答了不少,但他所有的话都可以等价替换成同一句话:
[“有钱,什么不行?”]
‘可恶的有钱人!’
花祈歌只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无与伦比的伤害,但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自己任务的最后一关,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地顽强摆正了心态。
她转过头来,看向应星迟他们,他们也正看着自己。有的面色凝重,有的满眼期待,有的很是紧张——他们都在等着她,前不久才许下壮志豪言的她怎么能让信任着她的亲爱的伙伴们失望呢?
心中暖暖的,受到了很大的激励花祈歌按住自己的心口,嘴角扬起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坚定有力地道:
“少爷您还缺小弟吗?工资多少钱?日结还是月结?”
众人:“???”
‘可恶,这就是恶势力吗?她想说的明明是关于她的自我介绍!’
花祈歌正苦恼于该怎么自我介绍的时候,斐川的声音打断了花祈歌的施法。
“我对你们是什么人完全不感兴趣,可以了吗?”
他的声音算不上冷淡,甚至算是心情颇为愉悦。花祈歌抬头看他时,只见他抬手整理着前额的碎发。
“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穷酸模样,不会真以为勾引到我就能一飞升天了吧?”他摇头叹着气,唇角勾起,审视的目光中带着嘲讽和不屑,“长的倒还算是小家碧玉,只是像你这样的女人但凡我勾勾手指便是一堆上赶着凑过来的……这次方式还算是新颖,可圈可点,评价到此为止。哦,还有,我不缺小弟,你不配。”
‘还是难对付。’
人家话说的难听也没办法,毕竟她没事找事挡人家回家在先。花祈歌抬手摸了摸脖子,第一次感到让她头疼的人。
本来以为地主家的傻大儿应该都挺好忽悠的,结果没想到人家一个“钱”字解千愁,她们这种普通人还真想象不到有钱到底是有多快乐。
‘难搞了……’
花祈歌在他话说完后便陷入了沉思。
斐川不等小厮,抬手掀开帘子抬脚便准备自己下车。只是脚还未沾到地面,随着领口一紧身体的重心忽的就往前倾去,一个不稳就踉跄摔在了地上。斐川火气刚起来,耳边便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将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随着旁边传来守卫和小厮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花祈歌一怔,转过头来,便看到应星迟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此时正抵在了斐川的后颈上。
“???”花祈歌,“不是,这还不是咱的人呢……”
“想什么呢?”应星迟的眉头微皱,神情有些难言,“照你的性格,你不得说错的只有别人?”
花祈歌:“啊,虽然你说的好像也对……”
“祈歌,在下可是你忠诚的小弟,你随便认别人当大哥让在下多难办啊?”代明日抬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脸上挂着微笑,眼底却是没有一点笑意,“教你一个办法,不当人家小弟也能拿99999。”
周围拿着武器的护卫都围了过来,代明日抬手挥了挥,笑道:“你们少爷在我们手里,赎金现在只要99999,一刻钟之后就翻倍了啊。哎,就说你呢,别动,你再走一步就变成999999了啊。”
如果之前还是懵逼,现在的花祈歌则是完全不可置信。
主角团难道不应该是正义的代言词吗?虽然她确实说的专业团队不错,但他们这确定不是犯罪团伙???
不是,最重要的是现在人少爷绝对快要气死了吧!
直到这个时候花祈歌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应星迟和代明日现在都是站着的,但刚刚明显是有人揪着领子把斐川给按在了地上,所以……
花祈歌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情缓缓低下头来,又更加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时小时单膝跪在地上,手揪着斐川的领子,加上应星迟的那把剑,将人压制的动弹不得。
“能被祈歌邀请是你最大的荣幸。”
时小时的声音和冰霜一样冷淡。
“不要给脸不要脸。”
花祈歌:“……?”
花祈歌:“???”
不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善良温柔的漂亮妹妹也被这两个混蛋给同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