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上西楼。
清冷的月光透过茜纱窗,朦朦胧胧照在一室静寂的暖阁,照在半垂着纱幔的拔步床,照在叶春雪比月光还要皎洁清丽的脸上。
黛眉如同画过一般细长乌黑,浓密卷翘的长睫轻颤。叶春雪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气,劫后余生般从噩梦中逃离。
她刚才又做了梦,梦到自己被人活埋,只留下半个脑袋。那种恐惧无助绝望,让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压抑不住要喷涌而出。
这个梦太可怕了!
叶春雪紧闭双眸,努力平复情绪,然后坐起身来,看着熟悉的摆设和陈设,确定这是自己的闺房,她才松了口气,慢慢抬手抚摸自己的胸口。
刚才那个梦真的吓坏她了,即使在梦里她也觉得自己险些窒息死掉,好在最后关头醒了过来。
回想到这十几天来自己做得一场场情节连贯的梦,再细想到刚才那梦里的场景,叶春雪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咚咚咚……”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隔间值夜的丫鬟立刻翻身走来,轻声问,“姑娘,您怎么了?”
叶春雪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回答,“做了个梦,我没事。”
“那奴婢去给您煮碗安神汤吧?”
叶春雪抬头看去,只见从隔间推门而入的是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身穿鹅黄色的衣衫,梳着双丫髻,一张俏脸白净可爱,眉目弯弯像月牙儿似的。
“青竹,你怎么在这里?”叶春雪疑惑地问,“墨竹呢,今个晚上不是应该她值夜吗?”
“墨竹姐姐半夜扭了脚,所以换奴婢过来伺候姑娘今日饮食起居,听到动静,奴婢就赶紧进来了。姑娘,您没事吧?”青竹急忙走近,上下打量叶春雪,关切地问道。
叶春雪摇摇头:“没什么事,你下去吧,也不用煮安神汤了。才三更天,我再睡一会儿。”
青竹应声退了出去。
等到青竹走后,叶春雪重新躺回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原以为会因为那个梦翻来覆去睡不着,结果头一挨枕头她就陷入了黑甜乡,一觉到天亮。
睁开眼,掀开淡紫色的锦被,用一根烟紫色的发带将一头秀发束住,披上丁香紫的外衣,就连她缀着明珠的绣鞋都是酱紫色的。
京城里的商人都知道太史令叶世安,叶大人的嫡长女最喜紫色,偏她生得白,这个一般人压不住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反倒显得明艳娇柔,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
“青竹,青竹。”醒来后,叶春雪唤了几声。
“姑娘,奴婢在呢!”青竹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精致的小菜和汤盅,看来是刚准备好的。
“病了这些时日,今日该去国子监了,你帮我把读书的那套衣服和鞋袜拿来。”叶春雪说。
“姑娘今个要在国子监用午膳吗?”青竹一边替她穿鞋一边说。
叶春雪摆摆手:“不用,今天下午没课,中午回来用膳。”
“哦,那好。今个由腊梅跟着您。”青竹指指捧着袜子的小丫鬟道。
叶春雪微微点头,伸出了脚。
青竹和腊梅等人伺候叶春雪梳洗妆扮、用膳穿衣,送她出了门。
阳光下,叶春雪穿着藕荷色的国子监弟子服,头上扎了块淡紫色的冠巾,肌肤胜雪,眉目间流淌着一抹明艳眩目的美丽,仿佛张牙舞爪的大丽花,开得那么美那么泼辣,神气十足。
叶春雪的容貌与她母亲庄雅兰很像,但是眉宇间的神韵却截然相反,母亲温婉可亲,举止端庄优雅,她则像个骄傲的孔雀,张扬美丽。
姑祖母是当今太后,父亲是太史令,姑姑是钦天监监正,亲哥哥是御前最年轻的带刀侍卫,家境优裕,叶春雪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这也难怪她自幼养成张扬任性、目中无人的性子。
好在她虽然骄傲,但并没有什么坏心眼,该有的礼仪也一分不少,加之天生的好相貌,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倒是最近这些夜里的梦,令叶春雪突然对自己平日的招摇过市有了不同认识,或许在不经意中她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也因此埋下了祸患,以至于在梦里惹来滔天大罪,累及家人。
虽说只是些梦,但因为这些梦全是连贯折,而且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令她不由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
“姑娘,奴婢侍候您去学院。”腊梅等在叶春雪身旁,笑盈盈地望着她,眸子里满是兴奋之情,她不久前才到姑娘身边侍候,算上今天,才是第二次去国子监。
叶春雪回了腊梅一个笑容,迈步坐上马车,朝国子监驶去。
国子监是皇家学院,位于京城的东面,紧挨皇城,是专门针对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或者是皇亲国戚的子嗣进修之所,因此占据的土地面积极大,建筑物高耸入云,雄伟壮观,是京城内除了皇宫外最豪华的建筑群。
也是因为明安皇后,叶春雪的曾姑祖母提倡男女都有接受教育读书的权利,倡导生男生女都一样能继承家业,叶春雪和其他女孩子才能像男子一样,通过层层选拔、考试,进入国子监一道学习。
叶春雪和腊梅乘坐马车一路驶入国子监,停在院校的外围。
马车刚停稳,叶春雪便跳下马车,三步并做两步迈进了国子监的大门。
虽然这段时间因为生病,她有十来天没有到国子监来,但这是她自幼读书的地方,并不觉得陌生。
尽管叶春雪爱穿男学子的衣服,但很多人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貌美女子,当今皇上的曾祖母,明安皇后是她的曾姑祖母,相当于皇上是她没出五服的姑表兄,再加上她家中父兄姑嫂也都是位高权重,可谓满门圣宠,隆恩不断,着实令人羡慕。
一路上,学子们纷纷向她行注目礼,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
叶春雪和几个平日有交往的点头寒暄几句,对其他人并未理睬,径自带着腊梅去了自己的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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