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考虑了一晚,白鸢还是决定去镐京。

“不是为周砚,而是为了我自己。”白鸢把昨天在镇海楼、以及除夕前被刺杀的事说了,“那个杀手说,菩提阁在镐京。”

芸娘听得胆战心惊,“可是……你到了镐京,岂非更危险?”

“此事一日不解决,我便一日处于被动之中,留在大昭唯有等死,不单我自己处于险境,还会连累你和喜儿。”

昨天喜儿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说姐姐如何利害,芸娘却听得寒毛直竖,“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担心。你到了镐京,找到菩提阁后,打算如何?”

“便是掀翻菩提阁,我也要找出幕后指使者——就是那个要杀我的人。”

“然后呢?”

“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我不管那人与我有何恩怨,既然他要置我于死地,我便奉陪到底,只有那人死了,我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相处一年,芸娘也知道白鸢性子倔犟,认定了的事便极难改变想法,只得千叮万嘱,让她路上事事小心,“无论如何,记得一定要回来找我。”又亲自替她收拾了行囊,最后取出一个玉佩来,“既然你要去镐京,不妨替我打听一个人,他叫王天行,这是当年他留给我的信物。”

那玉佩是极上品的翡翠,形如蟠龙,一看便知是好东西,白鸢接过,“这个王天行便是喜儿的父亲?可有说住在镐京哪处?家中是经商、还是当官的?”

芸娘懊恼地摇了摇头,“只怪我当年傻,他比我年长十岁,家中做什么的我也没问,只知他在镐京已有妻室,当年他来镐京拜访友人,但那位友人恰好不在大昭,他便在凌霄殿住下了。那会对我关怀备至,我便一时猪油蒙了心,觉得他什么都好。他走的时候,说一年后就会接我去镐京,我信以为真。他走了后,我才发觉自己怀了身孕,想着他一年后便会回来,就……”

后来便如许多戏本子说的那样,这男人是个负心汉,从此以后渺无音讯了,“我对他早无痴念,只是不想苦了喜儿。”

白鸢将玉佩收起,“好,我去找他。他要是不给你一个说法,我宰了他。”

三日后,天刚亮。

小满恭敬地将一黄梨木匣子呈给周砚,这是他昨晚潜回昭王府偷偷带出来的,“皇后的眼线果然还在王府附近守着,我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进去的。”

周砚打开匣子,里头是一只赤皮青玉扳指,刻着虎纹并一个昭字,这是先帝御赐的象征昭王身份的扳指,年幼时昭王便是带着这只扳指,亲自教他们兄弟俩如何拉开弓箭,如何瞄准猎物……

哥哥周钰心善,连狐狸也不忍心射杀,一场狩猎下来往往一无所获。但周砚不一样,打小就顽劣不驯,且性子执拗,曾试过为了猎一头豹子,孤身一人在山上呆了一个月,把昭王妃吓出一场大病。老昭王曾对部下提过,他的两个儿子,性格天南地北,长子宅心仁厚,心怀天下,是天生的仁者,将来继承王位,定会比他这个父亲做得更好。幺儿却是个刺头,倔犟执着,做事不计后果,轻易惹不得,很担心这个儿子至刚易折。

往事历历在目,至亲却已不在,周砚将扳指紧紧攥在手心,眼眶渐感酸涨,便是将镐京搅个天翻地覆,他也要替他们讨个公道。

他将扳指收入怀中,对小满道:“告诉白姑娘,我们可以启程了。”

“等你很久了。”

白鸢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忽然开口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你刚才哭了?”她弯腰看向周砚,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随后又用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道:“喜儿只有哭鼻子的时候眼睛才会这么红。”

“没有的事。”周砚脸色一黑,没好气地道:“这可是我的寝室,你怎么随便进来?”

白鸢却说得理直气壮,“你没来之前,这里也是我的住处。”

周砚抿抿唇,无话可说。

还是乘周砚的马车上路,马车徐徐驶出凌霄殿角门,白鸢坐在驾车的小满身边,回头望去,芸娘倚在角门边,扬着帕子朝她挥手,喜儿从他娘亲裙后探出半个小脑袋,红着眼睛一声不吭望着马车,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又哭鼻子了。

白鸢不喜欢道别,也没觉得自己这一走会不回来,只朝两人笑了笑便转过脸去。

“公子,季公子来送行了。”出门在外,为防泄露身份,小满唤周砚为公子。

周砚掀起帘子,季夜正牵着马等在路边。清晨的空气分外清新,夹着霜雪的冷冽和探出墙外的腊梅清香。

季夜扬起嘴角笑,呵出一口白雾,“等你很久了。”

周砚也笑了,没想到短短一个清晨,竟有两人对他说同样的话。

季夜见周砚还是平时的打扮,有些意外,“哎?我说你们打算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城?阿砚,你是怕皇后的眼线不知道你要去镐京吗?说好的偷偷离开呢?也不伪装一下。”

周砚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白姑娘说不必。”

季夜只好又对白鸢道:“白姑娘,阿砚大概还没和你说清楚,他之所以中毒,全因皇后和苏止加害……”

白鸢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淡淡打断道:“我只管将他平安送到镐京,其余的事我不关心。”

季夜:……

虽然鼻子碰了灰,但季夜仍不甘心,苦口婆心地道:“我就长话短说吧,皇后和苏止一直在找阿砚,不知布了多少眼线,我敢保证,守城的署吏里便有他们的人。咱们要是这么大咧咧地出城,不到半个时辰便会招来他们的人。”

小满听了很担忧,“那可如何是好?”

周砚在意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出城?”再看到他马鞍两边挂着的包袱,轻叹一声,“阿夜,你不必如此,我此去危机四伏……”

季夜抬手打断他,“我自然是要和你们一起去镐京的,万一你死在镐京,好歹有我替你收尸回大昭。再说,即便我不想去,我家老头子也不同意,昨日就催促我出门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男人之间的友情,不必多华丽的言辞,周砚看了季夜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小满听闻季夜会一起上路,心里很是欢喜,打算原谅他老是欺负人的行为,“季公子,那你说咱们该如何出城?”

季夜道:“自然是偷偷出城的好。安全见起,咱们还是得伪装一下。白姑娘,你本领这么高,想必易容之术也难不倒你吧?”

白鸢道:“不会。”

“竟然不会……”季夜有点意外,也有点惋惜,“那要不咱们简单伪装一下?譬如你穿上男子衣饰,假扮成护卫,阿砚则换上女子衣饰,与我假扮成夫妻,带着家里书童出城探亲。”

白鸢十分嫌弃地看着他,“那还不是三男一女,和现在有何区别?”

周砚噗地笑出声来。

季夜仍不放弃,又道:“那要么白姑娘坐到马车里,阿砚还是扮成女子,我是兄长,带着两个妹妹到郊外游玩,这总成了吧。”

白鸢面无表情地道:“要伪装你们自己伪装,动作快点。”

周砚则对季夜道:“要伪装你自己伪装,老子才不要扮成女子。”

得,一个两个都是大爷,只有他一个人在瞎操心。季夜闭嘴,翻身上马乖乖上路。

半个时辰后,城楼遥遥在望。

天色还早,天又冷,进出城的百姓还不多,稀稀拉拉排着队,守在城门检验过所的署吏约有六七人。季夜提着缰绳的手微微出汗,思忖着但愿一会遇上相熟的署吏,悄悄塞个金瓜子给他,就说马车里是季府女眷,行个方便。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在马车行至城楼时,那几个守城的署吏仿佛同时被定住,一动不动,身体和表情仍保持原来的模样。两个刚好要出城的小贩,也被几位署吏的怪异模样吓了一跳,但也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便推着板车走了。

马车缓缓驶出城楼,季夜回身遥望,方才那几个似被施了术的署吏,又恢复了正常,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进出的人和货物,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季夜:!!!

“白姑娘,你刚才施的是什么妖术吗?”季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再回首张望,在确认没人追上来后,打马跑到白鸢身侧,“这也太利害了,莫非是摄魂大法?我曾在志怪杂谈里看到过。”

小满也是一脸兴奋,刚才马车快到城楼时,白鸢吩咐他不必停车,只管往前走,他的小心肝突突直跳,这会手心全是汗,“不对,方才那些人一动不动的,白姑娘施的是定身术才对。”

白鸢浅浅笑了一下,“我哪会什么妖术,那不过是幻术。”

季夜疑惑道:“可是……为何我没看到你出手?”

白鸢看他一眼,“若连你都能看到我出手,那还有什么利害可言?”

季夜:……

作者有话要说:季夜:我的人设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