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宅膳厅。
康别胜和周兰君以及扶参派的四人全都坐在里面,均未动筷,似乎就等她入席了。
让那么多人等她一个人,温喜今感到很愧疚,“抱歉,我起来晚了。”
康别胜笑呵呵地说:“无事无事,既然温姑娘来了,大家动筷吧。”
康家的早饭也丰盛得离谱,只是不像中晚那么油腻,多是一小碟一小碟精致的小菜。
温喜今坐下后,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司伯前。
那人表现出来的状态跟昨天无差,姿态优雅,细嚼慢咽。
这么从容淡定,怕是已经不疼了。
不疼了,也就表示又有力气来杀她了。
一想到这点,温喜今就没了食欲,有一勺没一勺地去舀粥喝,面前卖相上佳的糕点都提不起她的胃口。
周兰君注意到温喜今吃的没有昨天那么起劲,以为是早餐出了问题,生怕怠慢了几位贵客,忙问:“温姑娘,是不是餐食不合胃口?”
温喜今一听,赶忙解释:“不是不是,餐食很美味,是我昨晚吃的太饱,现在还不怎么饿。”
司伯前夹菜的动作不由得放缓,掀睫看向对面。
方才她进来时,就注意到她的脖颈间系了一方手帕。
昨晚虽然真的很想杀了她,但当越岭剑抵上她的脖子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收住了力道,否则她早就是一具鲜血流尽的尸体了。
杀她的想法依然没有打消,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找回操刀必割的果决感。
颜花清看到温喜今眼底浮现出一片青影,跟潘朱白耳语两句后,捧着碗筷移到温喜今旁边的位置,低声关心:“喜今,昨晚是不是被影鬼吓到了,所以没睡好?”
温喜今心想:影鬼哪有你师兄可怕啊,你师兄才是真正叫人打心底里恐惧的大魔头。
当然,这些话不能对颜花清讲,温喜今便顺着她说的,往影鬼身上推锅:“有……有点儿。”
颜花清向温喜今投去同情的眼神,继而提议:“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可以和我住一个屋。我们睡床,朱白睡榻。”
温喜今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久旱逢甘霖,她求之不得,“会打搅到你和朱白仙长吗?”
颜花清冲她露出个温柔的笑,“不会的,让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也不放心,今晚就过来和我睡吧。让朱白给我们讲故事,他脑袋里装着许多好玩儿的故事。”
这一刻,温喜今觉得颜花清简直是绯红系统派来拯救她的,“那真是太好了。”
温喜今决定,从今往后,攀岩cp的大旗由她来扛。
***
吃过早饭,温喜今跟扶参派四人一路走来花厅,泡好的茶和洗干净的水果已经摆在椅子中间的花几上了。
四人坐下后,颜花清看到温喜今还在外面,而且似乎准备离开,“喜今,你不进来吗?”
温喜今停住脚步,回头冲颜花清莞尔一笑,“抓妖抓鬼的,我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参与啦。”
“进来喝茶吃水果呀。”颜花清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把温喜今拉进花厅,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会打搅到你们吗?”温喜今眼睛看的是司伯前。
颜花清和潘朱白也看向司伯前。
两人昨日其实已经察觉出司伯前和温喜今之间不大对劲,跟前几日的相处状态完全不同,只是好像温喜今自己都是茫然无知,旁人就更加说不清楚。
时刻关注司伯前的翁垂金自然也有所察觉,但他只是发现伯前师兄近日的脾气比之以往躁了不少,完全没有把这一变化跟温喜今联系到一起,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关心温喜今。
司伯前手执一盏茶在喝。
昨日,花厅里的茶杯尽是青瓷,康家夫妇约摸是以为司伯前不喜欢青瓷盏,所以才捏碎了,故而今日全部换成了宛如油脂的玉瓷。
半盏茶入口,司伯前才缓缓抬眸,笑容和悦,“不打搅。”
温喜今松了口气,随手端起旁边的茶盏,一口气饮个底尽。
颜花清把昨晚影鬼出现的事,言简意赅地跟司伯前讲了,末了又问:“师兄,我们今晚还是跟昨晚一样等对方上门来吗?”
“等。”言毕,司伯前移眼看向温喜今,“温姑娘面容憔悴,昨晚睡的不好吗?”
温喜今真想龇牙啃他两口,我睡的好不好,你不知道?明知故问。
“对,睡的不怎么好,很害怕,很惶恐,担心睡着了被人砍脖子。”一通满带牢骚的阴阳怪气让温喜今觉得舒爽了不少。
司伯前轻笑出声,“温姑娘的胆量需要多加锤炼。”
听司伯前话里的意思,还要来杀她?
温喜今顿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下意识去摸伤处,“我今晚和花清仙长住,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颜花清接过话茬:“对,师兄,我邀请温姑娘与我同住,朱白也在。”
潘朱白也道:“师兄放心,我会保护好花清师妹和温姑娘。”
司伯前又执起玉瓷盏,把余的半杯水饮尽,笑不达眼地说:“我倒是不知,你们与温姑娘的感情好到这般了,可以同住一屋。”
稍顿,司伯前放下玉瓷盏,依旧是笑盈盈的,出口的话却直白且带刺:“温姑娘笼络人心的手段,实在高明。”
颜花清和潘朱白相视一眼,皆露出一副茫然不解其意的神情,不知道师兄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笼络人心,谈不上,我向来是捧出一颗真心来交朋友,想必花清仙长和朱白仙长也是如此。”温喜今暗戳戳内涵了司伯前一把,大家都是真心换真心,谁像你,喜怒无常,还看人不准。
要是放到现实生活里,遇到司伯前这种人,温喜今连眼神都不会给,更别提跟他走近了。
潘朱白很赞同温喜今的话,“当然,交朋友交的就是一颗真心,假朋友不算。”
颜花清也道:“是如此。”
温喜今和司伯前二人已经暗中烧起火来了,翁垂金却像个什么也没发现的局外人,自顾自悠闲地饮茶、吃水果。
觉察到花厅里忽然安静下来,翁垂金才停止吃喝,转而问司伯前:“师兄,搅扰康宅的到底是什么妖物?单是影鬼的话,倒没有那个能力。”
谈起正事,司伯前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影鬼只是打发我们走的虚招,康家这半年里请来的术士就是被这样糊弄过去的。”
温喜今原本对康宅的事兴趣不大,毕竟她的任务是度化司伯前,而不是来给人破案抓妖的,况且她也没那个本事,能把自己的小命苟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眼下听司伯前这么一说,温喜今倒是从中品出点意思来。
难怪康家请了那么多术士,小妖小鬼没少捉,却始终没能彻底解决恼人的妖祸,感情前面那些小鱼小虾都是被推出来挡箭,兼转移火力的,真正的罪魁祸首还藏在水面之下。
只是,那妖物弄出这么多事,耍了这么多花招,居然只是为了阻止康颂渔成亲。
它图什么?
颜花清也恍然大悟,“所以师兄才说继续等。”
潘朱白偏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颜花清,眼噙笑风,“等到它招数用尽,约摸就要现出真身了。”
颜花清对上他含情脉脉的目光,脸颊倏而飞红,害羞地转开脸。
这对小情侣之间的甜蜜小互动全部落在温喜今的眼里,惹得她情不自禁地生出点羡慕来,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在颜花清和潘朱白的相处中展露无疑。
如果对象是司伯前,指不定把爱情糟蹋成什么样子。要是哪天惹他不高兴了,那剑就抵到脖子边来了。
所以,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想跟这种人产生情感瓜葛,她怕活不到一百岁。
“昨日我们走遍康宅,定神盘毫无反应,想是对方来头不小。”翁垂金如斯推测。
司伯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半盏茶,浅抿一口后,才回应翁垂金那句推测:“你是这么认为的?”
翁垂金当即低眉抱拳,“垂金拙见。”
温喜今本来不想参与讨论,但心里又实在像有只猫儿在挠似的,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很好奇,那妖物为什么要阻止康颂渔成亲?康颂渔和未婚夫两情相悦,拟好日子准备喜结连理,它却从中作梗,太缺德了。”
温喜今的一番话让潘朱白狠狠共情:“阻挠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确实相当缺德。”
“温姑娘似乎对妖物的目的更感兴趣。”司伯前轻勾唇角,黑琉璃般的眼睛里在看过来时若噙明媚春光。
温喜今能够理解司伯前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因为他才不管妖物有什么目的,哪怕对方是想把天捅个窟窿,也与他无关,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把作梗的妖物抓出来一剑砍了。
温喜今随手拿起一串葡萄,摘了一颗送进口中,假装在很认真地吃葡萄,从而避免与司伯前产生时间过长的对视,“是呀,我真的很想知道它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
司伯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把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尽收眼底,“或许,我可以把它送到温姑娘面前,等温姑娘亲口问出它的目的后,我再杀它,可好?”
闻言,温喜今摘葡萄的手指条件反射地加重了力道,晶莹的果肉瞬间从皮里挤了出来,落到她的膝盖上。
衣料太滑,葡萄没挂住,又骨碌碌滚到脚边。
把妖物送到她面前,让她满足好奇心?
司伯前又在玩儿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