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途中,姜湉依然是盱着时机将大部分物品收进空间中,只各种物品留几样掩人耳目。
到家一看,姜至呈也回来了。
于是很快三个男人便将车内留下做样子的物品搬运完毕。
因骡车租赁了一天,如今倒不必归还,只将两匹骡子与车身解开,车身放在门口,骡子牵至屋内安置。
姜家虽只是一进的四合院,却并不局促。
若从空中俯视,便是一个规整的“口”字。
最上面“一横”由正房及一左一右两个耳房组成,是姜父姜母的日常起居、活动之所;“两竖”则是各有两间房的东、西厢房,分属姜子扬、姜湉所有;最下面这“一横”则由杂物房、厨房与东南角的大门组成;中间便是宽敞的天井,西南、东南角各栽种一株苹果树、梨树,厨房门口打了一口井,其余地方现在正摆着数个大簸箕,放着晾晒的红薯干。
骡子拉进来便拴在了杂物房门口。
忙完后,五人又聚首在正房。
姜湉拿出物资清单,边将今日的收获告知姜至呈,边在已买到的东西前面勾选标记。
她最后道:“猪肉、蔬菜明早直接去取就成。”
姜至呈点头,笑着夸她:“我们湉姐儿可真能干。”
姜湉嘻嘻一笑,又道:“娘更能干!爹你是没见着,不知道我娘在西市游刃有余的样子!”
姜至呈闻言不由看向陈氏,温声道:“我如何不知?阿薇一直都很能干,才将家里事事打理得如此妥帖。”
当着儿女的面,陈薇略有些赫然,但更多的是开心,便也小幅度地勾起嘴角。
奈何姜湉对这氛围无知无觉,转而又好奇起金星山的事儿来。
“爹,那璇真有消息了吗?那疯狗又是如何得来呢?”
提到金星山,姜至呈脸色不由沉重。
他摇了摇头,“那些道士大多被蒙在鼓里,主事的两个道士又一起没了踪迹......疯狗来历恐怕只能等璇真归案方能知晓。”
一时间,众人脸色也沉重了起来。
“来历不来历的倒是其次”,对陈薇来说疯狗已是既成事实,相比来龙去脉她更关心的是孩子们的健康,“真的会染病吗?”
姜至呈叹了一口气,“当时我见几个道士神色慌张显然有所知情,便分别提审,一诈之下果不其然,再两厢对证便知晓了七七八八。原来两月前金星观便开始在林中一隐蔽处圈养了不少疯狗,几日前一小道童在打扫时不慎被疯狗抓伤,不过一日便染病发狂,其余道士都被告知小道童被送下山治病,其实是被......如疯狗般进行了处理。”
姜至呈回想起当时。
被吩咐处理小道童的年长道士涕泪横流,口中反复道:“大人明鉴,我并非杀人!小钱儿发狂后面色青灰,眼仁儿发白,毫无理智可言!我原也下不了手,尚在犹豫,小钱儿却变得力大无穷,如同野兽般一味想扑过来咬我!当时小钱儿的形状如何能再以人称呼?若是人,挨了棍打至少会痛呼,当时我慌乱之下棍棍打在小钱儿要害之处,可他却毫无感觉依然挣扎着要抓咬我,直到最后一击击中他的头部,这才制服了他......”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只颠倒着念叨自己并未杀人。
也不知道他在说服官差还是在说服自己。
撇除那些个人因素的叙述,至少姜至呈得到了部分关键信息。
“被疯狗抓伤后可能一日便会染病发狂,而发狂之人力大无穷、毫无理智、攻击欲望极强。若要制服对方,只能击中头部。以上信息虽不能十足确认但你们最好心里有数,只是莫要外传。”
一切不过是猜想,外传恐有不妥。
众人自然点头应允。
姜子扬心直口快,眼前又均是最亲近之人,便皱着眉直道:“我原以为先是璇真被疯狗抓咬致病,又因奉药传给......”
说到此处往天上作了个揖,然后接着,“......于是今日才有圈禁一事。但此时细想,即便奉药也无法近身,自然没有抓咬的机会,如此我倒放心了许多。”
让姜子扬害怕的是天子病危及其会引来的后续危机。
对他来讲,疯狗染病虽可怕,但只要处理得当不被抓咬似乎并无大碍;但若是宫廷事变,天子近卫——禁军便是首当其冲。
姜至呈闻言却担忧愈重。
原本他并不想讲透让孩子们和阿薇过于担心,此时听姜子扬所言,又害怕他掉以轻心,于是最终还是道:“莫要掉以轻心......今日方指挥使请示圣上并未得到面见,命令均由总管太监传递。”
没错,此时家里担忧着的五个人,侧重点却是各不相同。
姜湉担心丧尸爆发。
三个男人担心天子病危导致宫变。
陈薇则是担忧姜至呈与三个孩子的安危。
不过误打误撞倒达成了准备物资以防危机的共识,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明日,扬哥儿和晟哥儿依旧告假,有你们在家我也能放心”,姜至呈嘱咐道,“且最好明天之内将必要物资准备齐全,此后便不再出门,守好门户安全为上!”
“是”,姜子扬、蒋晟异口同声答道。
姜湉原想着还要大买特买,没曾想事情变化莫测。
此时便急急道:“如此,今晚需得再合计合计,争取明日便能一气儿准备好。”
几人便又针对物资,探讨了起来。
好半饷,终于大致确定。
此时已华灯初上,陈薇便道:“面也应该发好了,我先去准备晚饭吧。”
回家的时候姜湉说想吃牛肉包子,于是到家陈薇便提前将面团发起来,姜子扬也剁了好大一盆肉馅儿。
闻言,姜湉便道:“我和娘一起。”
想到此处,姜湉又急忙往清单上写上“大簸箕”、“大竹筒”、“粗碗”等器具。
因她的空间能自动将同种物品堆叠到顶,这样能使面积利用最大化。
她打算着趁柴火充足先制作部分食物,分门别类放在各种容器中再放进空间,要吃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即可,热气腾腾地跟刚做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比如大簸箕,由竹篾编制而成,中间平坦,四周扬起,放置包子、馒头等没有汤水的食物正好,一个叠一个能放不少呢。
且这些器具也便宜,多买些也无妨。
写完后,她便和陈氏去厨房。
小小一个牛肉包子可不简单,除了面之外,馅儿也很重要。
这次的牛肉馅选用的是肥瘦相间的肋条,剁得细细的。
加入姜末、花雕酒搅拌均匀,这叫味馅儿,去味增鲜;接着加入酱油、花椒粉、盐、胡椒粉、糖再次搅拌均匀;再加入香菇粒,最后便是打馅儿。
所谓打馅儿就是一斤牛肉半斤清水的量,多次倒入清水后便大力搅拌,待其上劲儿变得软绵柔和后加入香油封口。
此时,陈氏的面团也发好了。
在案板上洒上少许面粉,再将蓬松的面团拿到案板上,继续揉动排气,待揉好便分成大小均一的剂子。
现在终于可以包包子了。
姜湉师从陈氏,两母女包的包子都是皮薄馅儿,十八个褶子特别好看。
待蒸好后,热气腾腾地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开。
再拌上一叠黄瓜,简单又美味的一餐便好了。
姜家热热闹闹吃晚餐的时候。
京城开明门外。
门外不远处,有一条开明河,河上有一座开明桥。
开明桥白日是民众过河来往的工具,夜晚却化身一群无家之人的避难所。
可能是这里凹陷的地势,也可能是因修桥附近皆用石板规整过,于是能避风雨的桥下便慢慢聚集起了一群乞丐,白日各自外出乞讨,夜晚再回来过夜。
如往常一样,此时乞丐们都各自躺在各自的位置,用自己捡来的或破布或枯枝盖着身体取暖。毕竟四周一片漆黑,还不如躺下早点睡,睡着了肚子便不饿了。
因桥下面积少,人又多,所以时不时还传来呵斥声,为着对方蹭着了自己的“被子”,又亦或是踢到了自己之类的琐事。
最边上的老乞丐侧身向外盖着块破布,半张脸掩在“被子”下。别看这块打满补丁的破布又薄又肮脏,于乞丐而言可是珍贵非常,平素行动他都得塞进怀里,生害怕被其他乞丐偷走。
掩着嘴脸的“被子”不时无声抽动着,若此时有亮光,一眼便知他是在偷吃,但好在此时除了温润月光反射在河面上的微弱光亮,四周一片漆黑,便无人得知了。
老乞丐侧身朝外,无声且警觉地啃着冷硬的小半个馒头。
突然!
原本空无一物的视线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
老乞丐一愣,再顾不得隐秘,急急往嘴里塞馒头。
只因他知道来人是自己的“邻居”,毕竟今日就他的“床铺”还空着。
要是被“邻居”发现自己在偷吃那可不得了,这馒头立马便会离他而去!他饿着肚子藏着半饷可不是为了上供的!
然而这馒头又冷又硬,吃得越急就越噎,越噎老乞丐就越急,响动不自觉就大了起来。
于是,老乞丐就见“邻居”也一反懒懒散散的步伐,急急朝自己奔过来了。
糟糕!被发现了!
老乞丐心想。
立马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这一口把他噎得反刍了一下,又生生忍住了。
这下你便是打我,馒头也是我的了!老乞丐看着已奔至面前的身影,眯着噎出眼泪的眼睛畅快地想道。
果然,下一瞬,“邻居”便直直扑到身上。
老乞丐习惯性地双手抱头。
然而想象中的拳打脚踢却并没有降临,“邻居”居然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啊!”,老乞丐痛得凄厉大叫。
周围的乞丐依旧躺着,无人吱声,只是把自己缩得更紧,希望这场常见的冲突不要波及到自己便好。
老乞丐耳边是“邻居”如同野兽般的呼赫声,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耳朵,任凭自己如何凄厉的喊叫着都不曾放松些许。
耳朵上锐利的疼痛居然激起了老乞丐的求生欲,一向虚弱的他手脚并用地使劲推着身上的“邻居”。
好不容易,他终于推开了!
“邻居”跌到旁边人的“床铺”上。
老乞丐则躺在原地,捂着空荡荡、湿淋淋的耳朵处动弹不得,也许是方才爆发的力量耗空了他的身体,也许是流血过多,耳边不断想起的惊呼声、呵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开明桥下,混乱一片。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状若尸体的老乞丐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却是蒙着灰白的黏膜,上面布满了猩红血丝。
好饿!
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