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姜家众人齐齐起了个大早,彼时天幕尚昏暗。
陈氏快速地熬了一锅小米粥,再加上姜湉从空间拿出的热腾腾的牛肉包子,众人简单地吃完。
姜至呈便先一步出门,当差去了。
待姜子扬、蒋晟将骡子牵出套好,四人这才又往西市而去。
为了加快进度,此次四人依旧分成两组行动。又因姜湉、姜子扬性子跳脱,于是蒋晟、姜子扬便分别搭乘着姜湉与陈氏,如此一来,一沉稳一跳脱刚刚好。
鉴于车厢大小及昨日的购买情况,双方提前约定好,以一个时辰为限,不管是否装满都先去昨日那处隐蔽之地碰头,好让姜湉将物品收入空间,再行购买。
行至半路,两个小分队便分道扬镳。
姜湉与蒋晟继续往北门方向,去取昨日定好的肉菜;陈氏与姜子扬则从东门进入,此处与布庄、药房等地更近。
快行至北门时,天已渐明,行人也多了起来。
除了如姜湉般前来购物之人外,半数以上的人却是带着背篓蹲坐在市场门口,或形单影只或三三两两,唯一的共同点是背篓均满满当当地。
这些人多是附近村庄的农民,将自家的农产品背来售卖。
至于他们为何蹲坐门口,则是有缘由的。
虽着东、西市里也有类似“地摊儿”的存在,只需缴纳坐税即可进入经营。
但对农民来说,自家农产品数量少价格也低廉,若再缴纳坐税便所剩无几。
还不如蹲在市场门口,行人来往络绎不绝又不用缴纳坐税,何乐而不为呢?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已不可考,反正如今便形成如此心照不宣的情形。只要不进市场,市场门口的差役自然也懒得多事儿,便是偶有那闲着无聊找事儿的,一句“我就坐着歇歇脚”又能奈他何呢?
于是,姜湉刚到北门门口,便看上了不少好东西。
首先是一背篓红艳艳的水蜜桃。因是农家自种之物,大小个头自不均匀,但并不影响其口感,更重要的是蒋晟单手一提估摸着约有100斤,却作价仅400文,要知道若是市场里面100斤大约需600-700文!
农民见两人眼睛不眨地全都买下,高兴地合不拢嘴,如此他不仅可早早归家,甚至还能买上两个糖画给孙子孙女甜甜嘴。
“老人家,果子太多不好携带,要不多给您10文,您将背篓也一并让给我可好?”,姜湉试探着商量。
老人闻言自然应允,他想着反正背篓又不值钱,空闲时自己编编不就好了,如今还能赚到10文岂不是更好?
于是,姜湉便以420文买到一背篓约100斤香喷喷地水蜜桃!
皆大欢喜。
接着,一筐鸡蛋、一筐鸭蛋、一板豆腐、两只山鸡、两担柴火......
零零总总,均是又好又便宜。
于是尚未进入北门,便塞满了半车厢。
若不是怕剩下的半拉车厢放不下预定的肉菜,二人尚且停不下来。
这次再行车,便一路不停地到了肉铺。
一听来是取预定的猪肉,魁梧的老板便将剔刀斜斜剁进墩子上,弯腰从旁边拖出个背篓来。
背篓里也是塞得满满当当,最面上白生生的正是陈氏交代的猪板油。
“均是好肉,你们且看看”,说话间老板抬起背篓便将之倒在肉摊上。
油乎乎的手一一将肉块挑起展示给两人,“看看,不错吧?”
确实很不错,浅红的瘦肉、乳白的脂肪看着就十分新鲜。
见两人均点头赞同,老板便笑呵呵地道:“既如此,我便称重量了。”
。
肉铺的秤比普通的要大许多,老板先将空背篓吊起来,“唔,2斤8两便算3斤罢。”
然后将方才倒出来的肉一一捡进背篓,换上一个大秤砣,铁钩挂住背篓依旧轻轻松松地将之吊起。
“满满的270斤,减去3斤,一共267斤”,说着向两人展示刻度。
待两人看清了,才放下背篓道:“昨日你娘讲两百多斤,我便将好肉都留着,若是觉得多了,我捡些出来也无妨。”
“不用,便如此罢”,蒋晟回。
肉均是好肉,越多自然越好。
“行”,老板闻言乐呵呵地应声。
他习惯性在围腰布上擦着手上的油星,思索着道:“那便是......”
尚在计算,姜湉已脆生生地道:“9两又345文。”
又过了几瞬,老板方算出结果,见果然与她说的无二,便举起大拇指,夸道:“小娘子算得好快。”
姜湉矜持一笑,打开荷包开始数钱。
蒋晟从侧面看着她淡定的微笑和微微扬起的下巴,看似淡定实则心满意得,忍不住低头勾起唇角。
这次,两人倒没试图让老板转让背篓。
因家里本就有个专门放肉食的背篓,蒋晟方从车厢里将之拿出,老板便主动上前帮忙,还贴心道:“我来我来,莫把后生的手弄脏了。”
老板动作麻利,一提一倒便完了事儿。
“多谢”,蒋晟忙道。
“多谢老板您帮忙”,姜湉也笑着道谢,然后将数好的钱递给他,“老板您数数。”
“没错没错,吃好了再来啊!”
“好勒。”
取完猪肉,两人便去了菜摊。
相似的流程后,双方银货两讫,完成了交易。
此时,已约摸过了一个时辰。
两人便驾着满满当当的骡车往约定之地而去。
刚到没多久,陈氏母子俩也到了。
陈氏这次仅购买了线若干,细布、粗布各一匹,因家中积年尚存着绸缎、绢、纱、葛若干,倒是细布、粗布日常使用颇多所剩无几。
剩下便是棉花,虽才五十斤,却几乎填满了车厢。
要姜湉来说,五十斤不多一百斤尚少,毕竟之后如何还不知晓。
但依着陈氏所想却是尽够了,就算冬季来临一家四口加上蒋晟全换了新棉衣、披风、棉鞋等,也不过堪堪五十斤。她还寻思,即便事发来年应该也恢复正常了,到时候再将旧棉衣、棉被拿去重新弹制蓬松即可。
再有便是些许药材,均是配制好的成药,风寒几幅、腹泻几幅并几盒金疮药。
姜湉一一将之收入空间。
四人并未多言,再次去往西市。
这一次,蒋晟、姜湉二人则先去售卖器具的地界。
她要买的“大簸箕”、“大竹筒”、“粗碗”等皆在此处出售。
因买得多,店家还不同程度地给了优惠。
出了店铺,姜湉二人便往对面而去。
那边便是所谓的“地摊儿”区域。
当然并不是说它真的摆在地上,毕竟也缴纳了坐税,到底有个桌台及雨棚。
只是相较店铺,这里的商品便量少且杂,质量也参差不齐,但若是有耐心是很能淘出些好物的。
比如现在,姜湉便眼睛一亮,指着碗里深红色的酱料问摊主:“这是什么?”
摊主回:“豆瓣酱。”
想来是销量了了,好不容易才等着个询问的,还未等姜湉说什么,摊主便絮絮介绍道:“这是巴蜀地区的特产酱料。我家娘子便是蜀人,这酱本是做来自家吃的,今年做多了一些便放在此处出售。您别看它其貌不扬,做菜时若放一些特别开胃,您若是想要尝尝看,我给您便宜点怎么样?原本20文一瓮,如今18文如何?”
好不容易逮到个有意向的客人,摊主显然非常想促成这一单买卖。
姜湉一笑,说出来的话让摊主出乎意料,接着便喜笑颜开。
“给我两瓮!”,她说。
“好勒。”
摊主麻利地取出两瓮来递给蒋晟,粗瓮表面还绑着麻绳,只用提溜着顶端的绳套即可。
姜湉将钱递给摊主,正想说话,旁边却突兀地传来尖叫声。
她循声看去。
惊诧地看到旁边一男子居然紧紧抱着正在选购的女客,耳鬓交缠地......女客一边尖叫一边推拒着,然而显然力量不足以对抗,并未将之推开。
居然当众非礼!
姜湉顾不得惊讶,匆忙四顾,很快在方才的摊子上发现心仪之物。
她上前一步抓住擀面杖,匆匆对摊主丢下一句“等会儿再来付钱”便想过去救人,身边却擦身而过一道疾影。
是蒋晟。
他上前一步飞踢在男子腰侧。
按照往常,他这等力量便是练家子遇上,也必定飞跌出去。
然而男子吃了一击,居然只是退了一步往后倒去,且手上仍不放女客,将之一起带倒在地。
此时,姜湉也奔至蒋晟身旁。
正巧看到倒下男子的正脸。
吃惊下,她瞪大双眼看向身旁的蒋晟,映入眼帘的是蒋晟同样惊诧的脸。
只见这男子,脸色青灰,眼中蒙着白色黏膜,上面布满了猩红血丝。
那眼睛和金星山疯狗相差无几!
眼见男子张大嘴巴,又要往女客脸上咬去。
姜湉来不及细想,急急往前,将手中的擀面棍往那血淋淋的嘴里一卡。
男子咬了两下发现咬不了,便咆哮着,终于放开女客,伸手向擀面棍抓去。
旁边的蒋晟趁机将女客拉开,却在见到女客另半张脸时手下一顿,血肉模糊地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牙印。
女客撑起身来,第一时间便摸向受伤的脸颊,触手一片湿濡,并凹凸不平,将她吓得不轻,惊慌之下推开蒋晟转身便跑走,很快汇入乱成一锅粥的人群消失了身影。
蒋晟自来不及顾忌女客的伤势,见男子蹦跶着身子伸手想抓挠姜湉。而姜湉此时还舍不得将豆瓣酱扔下,于是只能一手握着擀面杖勉力支撑着。
他便上前,一手接过擀面杖一手把姜湉护在身后。
接着,使劲往下一戳!
咆哮声突兀地一断。
男子终于没了动静。
然而,没等两人松口气,高亢的尖叫声却四起。
又有几人如同男子一般扑咬起客人。
见此,蒋晟再不耽搁,略施巧劲将擀面杖一拔,牵起姜湉的手,“走!”
两人往马车的方向急急敢去,短短一段路上,异变之人及混乱的人群冲撞不断。
一番左突右躲,好不容易蒋晟方将姜湉带回骡车处。
“上车!”
两人一左一右坐上车辕。
蒋晟左手一抖缰绳,控制着骡车驶出,右手握着擀面杖严阵以待。
刚跑了没两步,姜湉那边又扑出来个异变之人!
蒋晟正要控制骡车转向,余光却见一物破空而来,扫在异变之人头上,将之打翻在地。
他转头。
姜湉握着根擀面棍仍保持着击打的姿势,对他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
“我...我不问自取了两根擀面杖,咋办?”,她说。
蒋晟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啥啊?我又不是故意不给钱的!非常时期非常处理好吗?”
语毕,姜湉便看着人人称赞稳重非常的人越笑越大声,只觉得头顶的问号越来越多。
但来不及多想,逃命要紧!
两人通力合作下,很快便顺利驶出北门,将喧闹甩在身后越来越远。
“哥!”
姜湉眼尖,一眼就认出相向而来的骡车上是自己的至亲。
幸好幸好!她暗忖,本来还害怕娘与哥哥也遇上危险,此时遇上实在幸运。
两队汇合后,来不及多说,便往崇武坊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