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甘鲤什么也没有问到。
“请进。”杜浔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
她被请进书房时,他脸上还挂着未消的余怒,把她吓了一跳。
“是谁惹他生气了吗?”甘鲤心想。
刚刚杜清宴来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姨父如此生气,至少甘鲤刚刚没有从杜清宴脸上看出两人吵架的痕迹。
她心中猜测:难道是黑莲花失手了,故意引来舅母被发现了?
甘鲤会这样想也是有原因的,她一直觉得,杜浔表面上是同情林鱼这个孤女,才答应让她借宿杜府避避风头,实际心里抱了什么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千金小姐跑路都能随手带走这么多钱,那她家里岂不是...
能在朝廷中多年屹立不倒的杜浔,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一个已逝多年原配的侄女,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况且他早早地就娶了续弦,几乎不可能存在爱屋及乌。
甘鲤有些头疼,她现在不仅要解决林鱼身份的麻烦,还要防止杜清宴在背后给她使绊子。
“没记错的话,我的任务好像是帮助主角团维护剧情的稳定吧。”甘鲤问系统。
......
系统居然装死。
“绝对是故意的。”甘鲤一边听杜浔说话,一边恨不得拆了系统。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黑莲花的手段,杜浔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件事。
“我总不可能像小学生一样告家长吧。”其实她还真想。
只是她也没证据证明人是杜清宴叫来的。
再者,她一个做外甥女的,总不可能当着姨父的面嫌弃舅家,虽然其中缘由在场两个人都可能都心知肚明。
“你舅舅最近很是被看重...”
面对卫家,杜浔没有发表什么评价,和甘鲤说的话像是家常话。
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杜浔似乎不愿再多说,甘鲤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礼貌离开了。
碰了一鼻子灰,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有点撑。
“去散步吧。”甘鲤叫上在门口等着的青果,往庭院走去。
虽然说是晚上,但现在才不过八点,对古代人来说是很晚没错,可甘鲤是个现代人,还是个熬夜大仙。
“小姐,夜深了,还是休息吧,晚上会着凉的。”青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没走几步,甘鲤见青果困得不行,“那就回去吧。”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正是天天犯困的时候,在甘鲤心里她就是个小女孩,她怎么可能忍心叫一个小女孩陪自己熬夜呢。
回去的甘鲤无事可做,躺在床上,她越想越不对。
杜父看起来不像那种闲得会和小辈拉家常的人,他说的那些话似乎值得推敲一番。
除此之外,杜清宴呢,这么会伪装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惹得自己父亲不快。
“希望不要再是和我有关的了,我只想当个咸鱼。”甘鲤叹了口气。
原文是按照主角团视角,也就是男主顾如晖的视角写的,对其他人的介绍并不多,而杜清宴是中后期才出场的人物,关于他的家庭也只是一笔带过。
甘鲤要不是得到了林鱼的记忆,甚至都不知道杜家的具体成员。
现在是这般尴尬的身份,就算她能苟到那个时候,要怎么帮助主角团。
“难道系统是想让我当金主?”
越想越远,越不着边际。
甘鲤很悲惨地失眠了。
屋内漆黑一片,纸糊的窗户挡不住透进来的月光,她好歹依稀能借着微弱的光从床上下来。
“现在几点了?”
甘鲤下意识在床头摸着,想掏出手机看时间,足足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
摸索着披好外袍,“梳子在哪呢?”甘鲤摸索半天也没找,干脆只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屋外夜色正浓,一轮明月高高地挂起,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轻轻吹动花草的声音。
甘鲤并没有让青果给她安排丫鬟守夜,她本身就不是什么贵族小姐,让一个人站在外面守着你睡觉,想想都瘆得慌。
再说,她们基本上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让这么小的小孩子服侍自己,甘鲤觉得自己的功德在按秒流失。
甘鲤发现,今夜的月亮格外地圆,云层很薄,繁星点缀夜空。
“明天应该天气会很不错。”这样美的月色,她的心都不自觉变得柔软了一些。
没有灯,好在古代的空气质量不错,没有雾霾,月光是最好的照明。
对于难得忧思过重的人来说,这样走走也不错。
其实甘鲤很怕黑,但人一到晚上就会变得更加感性,她实在郁闷,连害黑的心情都被压了一头。
少女循着月亮洒在地上的影子,一边也踩着自己的影子玩,一边往前走。
甘鲤承认,她在某一瞬间,脑子里是想到过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也稍微矫揉造作地把自己和这位文豪划上等号,小小地共情伤感了一下。
“我也没想过要找个怀民和我一起走啊。”甘鲤暗自诽谤。
她一路往前走,没想到在前院在意外碰见了她命中注定的“杜怀民”。
前方不远的少年一身黑色劲装,腰封和前襟都用银线绣了花纹,头发被同色的黑色发带高高束起,稍短些的碎发垂作鬓角。
与此相比,披头散发仅披了一件外袍的女主角就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应该每位少女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每次邋遢出门的时候,必定会遇见帅哥。
甘鲤就是这样的想法,虽然她每天都能看见杜清宴,两人也不是可以互相欣赏的友好关系,正因如此,甘鲤才觉得挫败。
他不仅在智商上碾压她,在这种事情上还要继续打击她。
“他是已经进化掉睡眠了吗?”
甘鲤摸了摸自己眼下,仿佛提前感知到了黑眼圈,又看向少年白净的脸。
这不公平。
“表哥也睡不着吗?”鬼使神差的,甘鲤试着向他搭话。
走近了,她才发现黑莲花脸上是面无表情的。
夜与风,撕开了少年伪装的一角,她发现,他不笑的时候,有些冷。
“出来走走罢了,没想到表妹这么急。”杜清宴没接她的话,回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似乎话里有话,此时正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甘鲤被他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一看自己,发现刚刚在黑暗中看不清,把外衫系错了一个盘扣。
“哈..哈”她脑子有点不清醒,干笑几声,手忙脚乱地重新解开扣好了盘扣。
突然又意识到,在讲究礼数的古代,这样做好像有点不妥。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有点冷。
杜清宴实际内心也对所谓“礼数”抱有厌恶之情,只觉得这她这样,蠢得有些好笑。
甘鲤见杜清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放宽了心,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现在停下来不走动,才觉得外面其实挺冷的,风凉飕飕,吹得她脑子晕乎乎的。
“我不会感冒了吧。”她忘记自己是个乌鸦嘴了。
杜清宴今日心情不佳,抱着自虐性的想法出来吹冷风。
他看着少女冻得有些哆嗦的样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想要恶作剧的念头。
没等他开口,少女脆生生的声音混了些鼻音,好奇地问他:“表哥,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杜清宴打量着她,没有立刻回话,林鱼一直表现得有点害怕他,他几乎以为她已经知道他摆脱了控制。
“还不准确么?”他心想。
据他观察,林鱼好像除了这个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本事了,和其他人一样很容易就会上套,有时候还格外的天真和蠢。
她还想和他继续演下去?
沉默半晌,少年反问道,“如果我冷的话,表妹能把外衫借给我吗?”
甘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些烫。
她听错了?
搞什么鬼,杜清宴要她把衣服脱了给他?
“真实的他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没人能理解她,甘鲤只能自言自语般向系统吐槽。
她因少年得天独厚的外表和之前看过原书产生的滤镜碎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莫名其妙的爱和恨,甘鲤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带着些旁观者的冷漠,自然不会对书里的人有浓烈的感情。
她以前看书的时候,还有那么点三观跟着五官跑的意思,穿进书里,亲眼看到了小说的杜清宴,不得不说,颜控的她确实很满意。
加上有系统的金手指,她也没吃过实际意义上的苦,杜清宴虽然讨厌她,好感也甚至是负到爆表了,但两人实际上除了那一脚之外,也没有什么过节。
硬要说的话,如果按她猜的那样,杜清宴已经恢复了记忆,他不做些什么反抗的事,才是真的不正常。
“要不知道他,我还真不知道这个马甲身份还暗藏玄机。”
“不用再怀疑,我肯定是掉马了。”甘鲤悟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引来林鱼的舅母。
“如果他们不认识我,那他就可以在众人拆穿我是假的了,相反,如果他们认识,就给我找点麻烦,好让我知难而退,反正我是假的可以随时走。”甘鲤在心中揣摩他的意图。
风吹过,甘鲤冻得打了个哆嗦,杜清宴不知道她金手指的范围是所有可能认识林鱼的人,却能做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金手指偏偏对他没用啊,系统?”
系统又装死,下一步是不是要说是临时工做的?
因为是她的系统,出现这样的bug似乎都很正常了,甘鲤觉得这个解释非常合理,几乎认定了就是事实。
甘鲤对杜清宴的感情还很复杂,还是带着点把他视作她又害怕又感兴趣的纸片人的意思。
当然她最后肯定会去帮主角团。
以至于她完全不能接受杜清宴说出这句和她理解中的人设不符的话。
看着穿得单薄的清瘦少年,她心想:“他是不是冻傻了?”
甘鲤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烫,刚刚还觉得冷的风反而吹得她很凉快。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扭头就走,不想再看见这朵黑莲花,只扔下一句话,“我先走了,你冷的话,自己回去钻被窝。”
说完,就脚底生风般跑没影了。
杜清宴看着少女茶褐色的眼里控诉着“你脑子有病”便又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心情变得愉悦。
他从她的回应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心情大好,他的笑意格外明显。
“果然,林鱼是从‘别处’来的。”
比这里要“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