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酉时,橘黄色的光笼罩了这个小院,红色、粉的、绿的、白的,不论是院内穿梭张罗着的女孩子们,还是扎根在土里被尽心侍奉着的奇花异草,除去本来的颜色外都被染上了一层独属于黄昏的颜色。
甘鲤坐在屋内,一边吃着一块红艳艳的山楂糕,一边无聊地撑着下巴看着支使着其他人的青果。
她还未及笄,气场却丝毫不输给年纪比她大的人。她游刃有余地刚安排完这一批人去洒扫,转身又叮嘱另外几个人带着食盒去厨房,帮小姐取今天的晚饭。
甘鲤咽下最后一口山楂糕,心里有了主意,她用青果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对她说道:“我想找他来帮我。”
今日的天气不太好。
浓厚的乌云团笼罩在上空,啪嗒啪嗒地往下砸着雨点,明明是白天,光线却十分昏暗。
杜瑳看了眼漏刻,“先生今日是不会来了。”他说完,就有人上来撤走了桌上摆着的书籍和笔纸。
屋内为了学习而点的油灯还亮着,好几盏灯一起燃起明亮似火的光,杜瑳眯了眯眼,看见远处两把与天色极不和谐的鲜艳油纸伞定在那里。
“公子,是表小姐。”守在门口的门房叫人进来说了声。
“她来做什么?”杜瑳有些意外,他和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没有什么话好聊,她不是和大哥、二哥关系很好么。
“来寻我的?”
太亮了,杜浔叫人吹灭了一盏油灯。
“是。”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就算不是,也应该让她进来躲躲雨。”杜瑳有些恼怒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还拦着她向我通报做什么,快请她进来。”
他们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杜瑳想,就算他和这位表姐不熟,待客的礼仪也该是要周全的,上次他还是无意中听到这位表姐生病,那时她的病早就痊愈了。
那些闲聊的丫鬟们还说她十分体弱,“她冒这么大的雨,来找我做什么呢?”杜瑳小声地说。
他不是很想亲近这位表姐,这并非是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杜瑳只是偶然听到先生与父亲谈论朝廷之事时说起了她的父亲。
“有因必有果,祸并非不及妻儿。”人生第一次偷听墙角的杜瑳如此判断道。
在门外稍微等了一会儿,甘鲤和青果被请进了门。
她收住了还在淌着水的伞,把它放在了屋檐下,踩了踩门口铺着的毯子,把污水都留在了上面,才跨进了屋内。
“表姐怎么来了。”杜瑳开门见山地问。
甘鲤也不和他卖关子,直白地说:“其实我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如此重要,一天也等不得,她昨日才和二哥去了卫家回来,今日就迫不及待地找他来帮忙,杜瑳心里暗自揣度,脑子里想过了一万种可能性。
“是关于你大哥的。”少女有些扭捏地说,似乎是极难为情。
杜瑳不去与她对视,他的视线放在远处的天边,他和老师学了些观察天象的皮毛,也许这场大雨要持续个好几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受涝。
她难道真对大哥有意思?杜瑳心里对两人的事并不好看,“那来找我做什么呢,还不如去找母亲或者二哥。”
她要是想,估计母亲恨不得当场就帮她们拍板把这件事定了。
甘鲤看着杜瑳有些疑惑的眼神,心想他可能是误会了,连忙摆摆手说道:“不不不,表弟你误会了,我是想拜托你帮我给大表哥转送给东西。”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在他面前晃了晃。
.......
“如此,表姐是想拒绝大哥?”杜瑳听甘鲤说清了原委,直白地问了出来。
甘鲤有点小小的尴尬,“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傲娇,没想到杜瑳居然这么耿直的吗?”她心里吐槽道。
杜镛没有明确表达对甘鲤的喜欢,但是他的做法让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图,甘鲤怕杜瑳觉得她说话不谦虚,尽量和他说得委婉,没想到他点破问了出来。
杜瑳看着数额不小的银票,听甘鲤说了事情的原委,倒是对这位表姐高看了几分,他不好在外人面前谈论家人的是非,但从小一起长大,他也认为这位大哥行事确实是霸道又有些不够厚道的。
“东西我可以帮你转交,但这件事情不一定就会如表姐所想一般顺利解决。”杜瑳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她。
“我知道的,那就先谢过表弟了。”
杜瑳看了看屋外,雨依旧很大,地面上已经堆起了几处小水坑,他想起了上次她流的鼻血,回头看见了少女鲜艳裙角上沾上的泥点,看来她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一会儿。
杜瑳把目光转向服侍的小厮,对方立马会意,终于是端上了待客的茶点。
雨小了,甘鲤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十分愉悦。
“没想到他真的会帮我。”她不优雅地迈开大步子走着,笑嘻嘻地对青果说道。
青果想得出神,一听她的话立马反应过来:“是啊,小姐,三公子愿意帮忙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我还以为小姐会去找二公子帮忙。”她好奇地问道。
甘鲤不打算说真话:“我看表哥一直很忙,这段时间总是麻烦他,有些不好意思,便找了表弟帮忙,幸好没看错人,他果然是个好人。”
她是疯了才会去找杜清宴帮忙,虽然杜清宴知道她是假的,不会真让杜镛得逞,但他要是想帮她找点不痛不痒的“小”麻烦也是有可能的。
她现在完全不相信杜清宴,就算哪天他的好感变成了正数,她也不会找杜清宴帮忙的。
“原来是这样。”青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两人边走边说笑,直到回到了甘鲤住的院子里。
雨还是没有停,稍微名贵点的花草早就被负责的花匠移进了屋子里,剩下的就只能在雨水的冲击里自生自灭,没有人会在意。
被雨淋死了,补上新的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
甘鲤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杜镛面对她的拒绝会有些什么样的反应,她相信让杜瑳帮忙去送,杜镛就是再低情商也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婉拒之意,况且,杜镛本来就不蠢。
雨稍微小一点的时候,杜瑳派人来传了话说,东西已经送到了让她放心。
这边,听人说杜镛今天又一大早出去了,没有人知道到他去了哪里。
“叫账房来。”杜夫人见他并没有从账上支钱,叫人出去打听了一下,也没听外面的人说杜家大公子去了赌坊之类的地方,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也就随他去了。
杜夫人还巴不得杜镛能找到点正事做,她也是上过女学的人,凭她的经验判断,杜镛根本就考不中,他愿意自己找事做最好了,不然她也不用拉下自己的老脸,帮他去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献殷勤。
“反正只是个庶子。”放下茶杯,杜夫人觉得毛尖的味道有些涩口,说道:“给我沏一壶新的来。”
甘鲤也听说杜镛出去了,她也好奇,杜镛真就这么简单放下了?
“有点不像他啊。”甘鲤拿着一本解闷的话本胡乱地翻着,这次不是穷酸书生与妖精作主角了,而是庶子逆袭的故事。
“二公子来了。”外面的小丫鬟进来通报。
甘鲤疑惑了,随着他们两个人默认都知道对方真实面目开始,就极少在非必要场合装和睦了。
他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开始慢慢填坑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