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是下得很大。
这天气像黑莲花的心情一样说变就变,前几日还是春光明媚的样子,只不过一夜过去,毫无征兆地就下起了暴雨。
在屋内,耳边总能听到雨点猛烈砸落到地面上的声音,屋外没有被转移的花草几乎全被水给淹没了,连扎根的土壤都被冲去不少。
杜清宴从外面进来,没有人拦他,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进来通报一声后,只是出于礼貌才在屋檐下等着的他跨进甘鲤在的屋子里。
“表哥怎么来了?”少女有些意外,好奇地问道。
虽然下雨导致光线很暗,但因为是白天,甘鲤也不需要做什么事,便没有叫人点灯,见有客人来访,甘鲤才打发了青果去点灯。
杜清宴仍旧一身黑衣,只不过花纹刺绣同前几件不同,连头上束发用的发带也都换了一种,他身上半点从雨中走来的痕迹也无,甘鲤特别注意了一下他的鞋子,甚至雨点溅在上边的痕迹也很少。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甘鲤对杜清宴穿衣不重样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心里暗自佩服他。
昨天她出门去找杜瑳,回来发现自己的裙尾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巴,就像是从泥里淌过去的一般。
“无聊就想来看看表妹。”从外面顶着暴雨进来的少年温和地笑着,显然说的不是真话。
说到这里甘鲤才想起来,自她来了之后,杜清宴几乎每天都在家里,有好几天都是围着她转的,他不用做自己的事吗?
杜瑳还在请教书先生教习,和成年却无事可做的杜镛不同,杜清宴是父亲杜浔最为看重的儿子,他早已托付他做一些不涉及党派阴私的事。
“表哥最近很闲吗?”她真心好奇地问,他不像是可以这么闲围着她转的人。
“倒也不是,只是许久不见的表妹来了京城,自然是要多上些心。”
一谈到他的事,杜清宴说话就总在原地绕圈,甘鲤不想和他进行无营养的对话,杜清宴的心壁厚得很。
这段时间他们不管是掺杂丝微真心的假和睦还是她对他的反将一军,杜清宴对她的好感似乎只是微乎其微地动了一点。
这种变化就像是和迎面走过来的陌生人交换了一个友善的微笑,擦肩而过就再也不会相见,脸都不一定能记得清楚。
更别说,她和杜清宴还远不如陌生人的关系和平,倒不如说好感度有轻微上涨都让她惊讶。
在他看来她试图操控过他,莫名其妙搞了个林鱼出来,目的不明。
他厌恶得她得紧。
“最近雨下得这么大,根本都没法出门。”甘鲤干脆自说自话起来,她的秘密几乎都被他猜得一干二净,都没有什么好再被他发现的了。
她之前还不安地问过系统,结果系统告诉她可能是杜清宴在小说里给读者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相对的在这个世界里光环比较重,很难被影响到。
但对其他人来说,系统的控制还是很强力的,起码按照逻辑来说会认识林鱼的人第一眼看到甘鲤,心里就会有强烈的暗示: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林鱼。就算之前不认识她的人,在认识她之后也逐渐会收到这样的暗示。
所以杜清宴不可能玩拆穿她不是林鱼的把戏,这个世界也没有武侠设定,□□之类的是不存在的。
在系统的有意干预下,谁都不可能找到和甘鲤长得很像的人。
至此,甘鲤终于放宽了心,正好今天下雨闷在屋子里无聊,买的话本都被她翻来覆去看得可以背下来,杜清宴找上门来和她打太极,就别怪她把他当作一个免费的美少年陪聊。
“表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现在又这么期待出门。”他意外配合的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人不都是这样的,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甘鲤振振有词地说,像那天在回程的马车上一般,一副要讲她自己的大道理的样子。
杜清宴没有说话,继续听少女接着往下说。
“之前我嫌出门烦,恨不得每天都躺在床上睡懒觉,现在是能光明正大地在床上睡懒觉了,躺了两天,我觉得自己反而更累了,可见你以为不好的,其实是好的,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他挑挑眉,原以为“林鱼”话里有话想,没想到她是在和他随便胡扯,于是他便张口:
“我倒是很喜欢下雨天,没想到表妹这么不喜欢,那我就让让表妹,也和你一样期待快点天晴。”
“想必到时候表妹一定能找到很多事做,就不会如此无聊了。”
少年说这话时盯着不远处的小桌,上面被随手扔了几本书,会出现在这间房间里的,其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书的拥有者毫不遮掩,直接大大咧咧地把书摆在外边,似乎根本不怕别人看了会如何想她——
第一眼望过去看到的一本书的封面,赫然写着《俊俏书生美妖妻》六个大字。
估计其他的书也差不多是这个类型。
甘鲤没注意到杜清宴的视线飘向了哪里,他坐着,她随意地站起来活动筋骨,青果点完灯就自己出去了,现在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表哥这样一说,我还是觉得闲着也不错。”
听到杜清宴一副“她如果嫌无聊,他立马可以给她找事做”的样子,甘鲤立马停止了这个危险的话题,转而问起她关心的事。
“不过最近大表哥经常出去,我倒是有点好奇,他究竟有什么要事,一连好几天都是早早地就出门了,最近更是不惜冒这么大的雨都要出去。”
甘鲤不怕杜清宴在这件事上作什么文章,至少在拒绝杜镛追求林鱼这方面,他和她是同一个战线的。
虽然这并不代表杜清宴一定会告诉她杜镛的动向,但问问而已,她又不会少块肉。
“想必他在做和那个东西一样的事吧。”
说完这句话的少年竟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对比之前死灰复燃的假模假样,如今他的笑就带了些许放肆的意味,看上去十分真心。
是十分真心的嘲笑。
甘鲤不解。
少年微微扬起下巴,用眼神示意甘鲤,“不是在那里么。”
她顺着看过去——
甘鲤一共叠了好几本书在那里,因为是随手堆的,第一本放得歪歪扭扭,几乎是全部滑下来了,于是能看清第二本书名字的一大半。
按照语言习惯,一大半也足够认清这本书的标题是什么了,上面写着“庶子逆袭...”。
“......”
甘鲤自动忽视了《俊俏书生美妖妻》这本书,即使它的封面色调比较俏皮,又完全露出了名字,理应是最惹眼的一本。
他们现在的话题很严肃,她觉得它不该出现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里。
早知道就做个封皮包起来了。
甘鲤心里悔不当初,只能沉默着陪杜清宴一起尴尬地笑着。
她当时买书,就专门挑名字狗血的买,不为什么,除去她想见识一下古代人能有多狗血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其他的她看不懂。
没错,看不懂。
在书摊挑的时候,因为赶时间随便翻着看了几页,书名越是文邹邹的,作者就写得越文艺,各种诗词引经据典,没点文化水平根本看不懂。
下面又不像现代的书上有注释,甘鲤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就和天书一样,只能回想起被文言文支配的恐惧。
反观这些名字是大白话的,内容也基本上都是大白话,按照情节往下推,即使有看不懂的,也能大概推测这一段讲的是什么。
庶子逆袭记...甘鲤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
她不敢直接念出声,同时也觉得杜清宴这人真是离经叛道,在讲究兄友弟恭甚至保守得有些刻板的家庭长大,他竟然直接在她面前出言讽刺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甘鲤了然,四下张望,原来是人都走了。纱窗纸不能遮挡人影,周围都看不到人影,这朵黑莲花懒得装了。
也许很早开始,杜清宴就在和甘鲤的接触中察觉到了她早就知道他真实的面目,所以没有人在场的情况下,他也懒得白费功夫。
杜清宴听到了少女的小声嘀咕,他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有些恶劣,稍微靠得离她近了些,用极为轻快的声音说出一句颇大逆不道的话。
“你觉得他要如何逆袭?”
甘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2023年第一天快乐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