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厘正越过她往座位上走,闻言,侧过身朝她瞥了眼,“叫我干嘛。”
“你、你你……”
棣华公主简直要被气晕了。她还好意思问她干嘛,分明是她故意挤她摔倒想让她出丑,她还好意思问?
“姜厘,你故意的!”棣华公主看周围投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急得脸都红了,口不择言,“你简直,简直粗野蛮横!我明明好好站在这里……”
姜厘“哦”了声,轻飘飘道:“可是棣华公主,你挡我路了。”
“……???”
棣华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厘,却见她随意地走到纪无因身边位置坐下,愈发难以相信,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姜厘她……她怎么能和纪小侯爷坐在一起?她怎么配!
“你你……姜厘,谁让你坐这儿的,你给我起开,这不是你的位置!你给我回到你自……”
“华儿。”煊帝不怒自威的声音从高座上传来,隐隐带着警告。
棣华公主听见这声音,看向上首的帝王,扶着凌乱的发髻呜咽道:“父皇,姜厘她故意挤兑儿臣,想让儿臣出丑,她还恬不知耻地坐在纪小侯爷身边,父皇您要为儿臣……”
“你给我坐回去!”煊帝脸色愈发黑沉。
他怎么会生出这种蠢货女儿?
“父皇!”棣华公主跺脚不依,“您怎么帮姜厘说话,她没大没小的,擅作主张坐在纪小侯爷身边,您难道就不管……”
苏贵妃一惊,赶紧朝自己女儿使眼色,煊帝已经生气了,千万不能再出言顶撞……如今这姜厘已经不是威胁了,往后接近纪小侯爷的机会不是多着么!
可苏贵妃眼皮都快使抽筋了,棣华公主还沉浸在委屈里无法自拔。
煊帝道:“是朕让她坐那儿的。华儿,你对父皇有什么不满吗?”
还准备喋喋不休数姜厘罪行的棣华公主一呆,愣愣看着煊帝,忽然不会说话了。
啊?什么……
煊帝嗓音更冷,“如果你还想参加今日下午的春猎,现在给朕坐回去,安分些。”
棣华公主这才清醒过来,环顾四周一圈——她母妃苏贵妃正怒其不争地看着她,其他妃嫔、皇子公主也都隔岸观火似的,更别说其他世家子弟官家小姐……
只有姜厘低头坐在位置上,捋着怀里雪绒团猫儿的脑袋,没有看她。
其实她自小便看姜厘不顺眼。姜厘小时候长得便是出挑的好看,冰肌玉雪的娃娃似的,她心里一直不服气,便想办法处处压过她——
姜厘不喜打扮,她就在首饰衣裳上下功夫,极力艳压她。可方才第一眼看见姜厘,她就几乎恨不得把那张脸蛋挠花了……许久不见,她竟又长开许多,明媚得叫她同为女子都移不开眼。
而且,她还故意让她难堪,在纪小侯爷面前出丑……
想到这里,棣华公主委屈地跺了跺脚,恨恨对姜厘道:“你等着!”说完,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纪小侯爷,转身拂袖走了。
姜厘怀里的雪绒团子伸了个懒腰,舔了舔她的手。
这只猫儿是钱皇后宫里的,性子养得骄纵,恃美行凶,仗着自己可爱在皇后宫里横行霸道,只有在姜厘这儿才会乖些。
姜厘给猫儿呼噜呼噜毛,若有所思道:“纪小侯爷,棣华公主好像记恨上我了。”
纪无因侧头,看见少女正低头认真逗猫。方才她说话时并未抬头,纤长睫毛低垂着,鼻梁挺翘,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弧度精致的下颌,肌肤白皙雪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察觉自己竟出了神,冷冷移开视线,道:“姜小姐,公主看你不顺眼,关我什么事。”
虽如此说,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暗暗的欣喜。
怎么,她难道是觉得十分困扰,找他求助来了?
她也有这一天……
正当纪无因感觉自己的心情终于变好了一些,姜厘继续出声了。
她抬起头看他,坦然道:“因为棣华公主喜欢你啊,纪小侯爷,你看不出来?”
她果然这么问。
怎么,她嫉妒了?
纪无因的唇角微微翘了下,稍纵即逝,依旧面无表情道:“那又怎么样?”
姜厘转头看向殿外,拧眉叹了口气,“早知道我那天晚上便不那么做了,现在加上今天棣华公主在席上一闹,恐怕大家都会笃定我独钟情于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珞安站在纪无因身后,人虽不动,可眼珠子却发光似的四处乱转——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家小侯爷似乎特喜欢看这位姜小姐吃瘪,就这简单几句话,饶是他都看出来小侯爷心情好了不少。
嘿,奇了!
纪无因握着的银酒杯在手中转了两圈,他垂下了眼遮掩眸中情绪,望向别处,继续面无表情道:“你自找的。”
是她自找的。所以,这些来找他却转而将矛头对准她的狂蜂浪蝶,他偏让她受着。
正当纪无因控制不住唇角弧度,微微勾了下唇时,姜厘突然道:“纪小侯爷,不然这样吧。”
纪无因听出她话里的雀跃和灵光一闪,不知她又想出什么馊主意,马上皱眉,转而看她,“你要干什么?”
少女一双落了星子的杏儿眼在此刻熠熠发亮。
她犹豫地咬了咬唇,望着他,试探地说:“不然,纪小侯爷,你就……从了棣华公主吧?”
“……”
???
宛如一道惊雷劈下,纪无因僵在当场。
等他终于回味过来她方才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脸上原本那好不容易掀起来的一点欢悦,瞬间被愕然和不可置信冲得无影无踪,一点都没了。
她。
姜厘。
让他纪无因。
从了棣华公主。
开什么玩笑???
他纪无因是这种人???
“你!”纪无因脸色“唰”一声黑了,盯着她,咬牙道,“姜厘,你实在……”
姜厘突然没来由地感觉脖子后面凉了些。
她也自知自己好像出了个馊主意,像只做错事情不敢大声说话的兔子,耳朵都扁下去,只秉承着最后一丝希望劝说道:“纪小侯爷,你先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反正棣华公主喜欢你,同你又很般配,皇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尊贵的了。大公主已经找了驸马,只剩她正适龄。”
顿了顿,她抿唇瞅了纪无因一眼,声音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硬着头皮说下去,“而我呢……反正你也不喜欢我,这段时间京城里的流言又越来越多,你一定也很困扰,俗话说打败流言的最好方式就是把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你只要从了棣华公主,那些流言自然不攻而破,我也不会……”
“姜厘,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硬生生逼出的,字字森冷。
姜厘愣愣抬头,便见纪无因那双浓墨冷峻如苍穹的眼眸盯着她——
他眼中的愤怒如有实质,仿佛想将她撕碎了事。
糟糕,她好像把英俊潇洒的纪小侯爷气变形了。
姜厘心里的小人儿不知所措地咬了下指尖。
想他纪小侯爷如此骄矜,在京城传闻里天人般的少年郎,想要谁得不到?那个棣华公主虽然模样长得还行,但是脾气德行……嗯,好像确实和他不太搭,他不喜欢也是正常。
她抿了抿唇,带着那么点挽救的意思,小声道:“那个,你别生气……如果你不喜欢棣华公主也没事,我不是勉强你,如果你娶了其他家小姐也是一样的,我就不会再打扰……”
“姜厘,你好样的。”
这次没等她说完话,纪无因就已经打断了她。
他甚至盯着她,冷然至极地笑了一声。
姜厘呆了一瞬。
他的神色冷得可怕,仿佛风雨欲来之前阴霾遮天。
他盯了她片刻,寒冷移开视线,起身甩袖离开桌案,在她愕然的目光下大步走出了天宝殿。
不少人,便是连煊帝和皇后都朝这里看了过来。天宝殿内安静了一瞬,大家都心有灵犀地选择了沉默,目送那道高束马尾的少年郎离开。
守在天宝殿外面的小太监昨晚没睡好,趁着大伙儿没注意悄悄打了个呵欠,结果呵欠打到一半看见纪无因出来,吓得赶紧吞下去,战战兢兢弯腰恭敬道了声纪小侯爷。
那道身影丝毫未停留,从他面前寒风似的掠过。
那小太监被冷风一刮,哆嗦了下,心道,都三月初了这倒春寒还没结束啊……
席上的姜厘微睁大了些眼,望着天宝殿大门,琉璃珠子似的眼眸倒映出那道已经走远的身影。
她敏锐地感觉到,纪无因好像真的生气了。可是,她真的是在认真给他出主意啊……她也并没有逼他做什么,只是把这些建议说给他听,做不做在于他,他如果不想做大可当什么都没听见,为什么这样生气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纪小侯爷毫无预兆地甩袖走了。
还是带着怒气走的。
于是,天宝殿许多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坐在纪无因身侧的姜厘。
宋令初与易近舟是疑惑中夹杂担忧,谭妙芙以及其他世家小姐都只安静不敢说话,棣华公主自然是嘲讽冷笑,那不屑的眼神就差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她哥和他爹则是无奈,只不过她哥还多了点望天的绝望,至于她娘舜华长公主……
那愤怒的眼神都快成实质的刀剑了。要不是现在是在宴席上,这么多人看着,姜厘觉得她娘一定会抄家伙把她给揍一顿。
姜厘抱着毛绒团猫儿,平生头一次感到懊恼,她贝齿咬了咬下唇,往纪无因空空荡荡的座位那儿看了眼。
完了,这回事情闹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纪无因:哄我,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