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事,玉夫人内疚不已:“芙蓉这孩子,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呢,这样突然搬走,倒是我们亏欠了她。”
玉珠在一旁安慰道:“母亲不必多想,表姐来咱们家养病也有两年了,这两年间,母亲给她找了多少好人家,她都看不上眼,如今有机会搭上大皇子府,她上赶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考虑咱们相府的得失。”
听着玉珠的话,玉夫人疑惑问:“珠儿,我记得你先前不是挺关心你表姐的吗,怎么现在变得讨厌她了?”
玉珠低头道:“我发觉表姐跟咱们不是一条心,所以才……”
玉夫人疼爱女儿,不会真因为此事跟她生气,只是暗自担心:“这下和林家生出了嫌隙,日后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林舅舅若因为这点小事埋怨母亲,那才是真的因小失大,毫无远见。”玉珠安慰母亲,自己心里也觉得痛快。
就这样跟林家断了也好,省得日后因为大皇子的事牵连到相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月后,由秋入冬,玉珠夜中安眠,隐隐听到房顶上有声音走过,翻了个身,那声音便消失了。
是她听错了吧。
玉珠没去在意,缩在被子里又睡过去。
西苑中,小院里的灯彻夜长明,身形高大的男人从房顶上跳进院子里,看到了映在窗上的少年的身影。
男人绕过了正在打盹儿的小厮,再次爬上房顶,掀开了屋顶的瓦片,跳进了屋里。
直起身来,面对少年问:“敢问阁下可是许昭公子?”
倒在院中传来异响的时候,沈旭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看到陌生人闯入房中,他反应并不大,放下手上的书本,侧过身问:“你来做什么?”
少年的反应让男人感到惊讶,少年没有对问自己是谁,反而问他是来做什么,就好像是早知道他的底细一般。
男人也不多加掩饰,回他:“在下是牧云楼暗阁阁主,今日特来请公子。”
沈旭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是怎样的一单大生意,值得阁主亲自出马。”
“这就不劳烦小公子操心了。”男人的手按在腰间,摸上了藏在腰间的匕首。
当初看玉珠花那么大一笔钱买这个人永不入长安,牧云楼派出了近百人出去调查,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兜兜转转,人竟然就在长安城中。
男人正要动手,却听少年镇定道:“你们的主子知道你们私下动用暗阁的势力积聚钱财,他会坐视不管吗?”
“你什么意思?”男人愣在原地。
沐云楼暗阁之事非外人能够知晓,更别说暗阁背后的主人,隐藏的如此之深,整个长安都没几人知道他的存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是从哪里知晓的此事。
沈旭看着他,冷声道:“半年多之前,牧云楼后巷的那把大火,你们死了不少人吧。李文渊怕你们势力太强,他管束不了,所以在暗中动手脚,以此来威慑,削弱牧云楼暗阁的势力。”
听他直接把三皇子的名字都说出口,男人更是震惊,单手握着匕首,不敢轻举妄动,“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知道的事,比你想的要多得多。”沈旭向他走近了一步,视线落在他腰间的手上。
“那又怎样,牧云楼的规矩,拿钱办事,既然有人出钱要买你的命,那你就活不到明天。”男人猛地抽出匕首来,尽管他不知少年究竟为何知道那么多事,但他这两个月来让手底下的人追查少年的下落,就知道眼前的人并不简单。
一个出身偏僻山野的少年,先是去了苍州许家旧居,随后一路北上来到京城,借用一个假身份便骗得了相府的信任,做了相府的表公子。
难怪玉珠想要找到这个人,若与如此心机深沉的人为敌,谁能不想除之而后快呢。
牧云楼办事要无声无息,如若留下痕迹给了金吾卫追查的痕迹,便是他们办事不力。
男人手持利器,刀刀下杀手,少年看着纤瘦,动作却十分敏捷,轻松躲过了男人的招数,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将他手中的刀折了去。
自己竟然跟一个小少年打的有来有回,还被夺了兵器去,男人不甘示弱,转身欲再斗。
“公济。”沈旭站定,轻声念道。
男人震惊,愣在原地,“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沈旭扔了手中的匕首,没什么耐心的解释着:“如今你们效忠于李文渊,但三年之后,我便是你们的新主人。”
“胡说什么,我看你就是……”
“不必再打了,你的一招一式我都清楚,我能有如今的武艺,有你的一半功劳在这儿。”沈旭抬眼看他,“为钱为名,也得留着这条命享受才行,你觉得呢?”
被少年注视着,公济感觉自己仿佛完全暴露在他面前,这实在太奇怪了,这个少年一定不是常人……
——
过了热闹的年节,刚开春的时候,玉珠收到了牧云楼的邀请,又在半夜偷偷去了那间地下赌场。
听说是事情办妥了,玉珠见到公济便迫不及待的问:“你们打他了吗?”
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银子找到的人,不打他一顿解解气怎么成。
公济关紧了内间的门,低声说:“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人杀了,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信物,特拿回来给小姐。”
玉珠看向他双手捧过来的沾着血迹的桃木坠子,有些短暂的失神。
那的确是沈旭的东西,那时她还好奇堂堂太师为何会在身上佩戴这样一个不值钱的旧坠子,今日见了才知,这是他小时候,身上仅存的属于自己的完整的物件儿。
她颤抖着双手将那坠子拿过来,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你们杀了他?我说过,只要让他永不进长安城便可,什么时候吩咐你们去杀他了!”
公济冷漠答:“小姐,牧云楼人手有限,不可能因为您这一桩买卖,耗费我们的人手去长时间盯着一个人,只有杀了他,才能确保他不会出现在京城。”
“这……”玉珠语塞。
她那么恨他。
得知他的死讯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心里头堵的慌,就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像沈旭那样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不,她和沈旭不一样,她没想过去害人,更不会踩着别人上位。
至于沈旭的死……就只是个意外。
这样的意外就只有这么一回,以后,
玉珠这样宽慰自己,没再多问,交了剩余的银子后,带着坠子离开了牧云楼。
沈旭死了。
见都没见过,人就没了……
应该是好事吧,没有了这个心腹大患,她总算可以静下心来过自己的日子了。
只是,她一开始也没想害他性命的,真是造化弄人。
玉珠心中有些不安,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城外的道观上香祈祷,希望沈旭的亡魂能尽早去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别再出来害人了。
……
宁静而祥和的时光过得飞快,一年后,大皇子迎娶了荣家的姑娘为妃,自那之后,三皇子与玉珠的交集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朝廷要外放一批武将到边疆守城,穆晗之自请前去,玉珠得知此事,难过了好几天。
送走穆晗之没几天,寄住在家中的少年便主动向玉衡言和玉夫人提出要回老家去准备乡试,紧接着是会试,要接连考过这两场,才有资格参加两年之后的科举考试。
玉衡言念他读书刻苦,虽然他年纪还太小,但仍许他回去参加考试,特意赠送了他许多路费,派人送他回去。
玉珠以为他回去考完试就会回来,可少年这一去,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无音讯传来。
少年失去消息一个月后,相府派出了很多人去当地寻找,皆查无此人,最后在苍州边境的一条河里找到了一具无名的尸首,凭借尸首的年龄和他身上那枚翡翠玉扳指,确认为是许昭的尸首。
前去认尸那日,玉珠不顾阻拦,与玉璟一同前去。
她没敢看尸首,却在看到玉璟点头认领下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玉珠哭了好几天,哭的眼睛都肿了,在许昭的墓前,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日一别,竟然是天人永隔。
她一直将少年当做弟弟疼着,期盼着能将他培养成才,让玉家再添一个人口,没想到他的命那么苦,家中族人全无,如今就连自己也意外坠河夭折了,许家彻底断了血脉。
为少年的事悲伤了半年后,玉珠才从失落中走了出来。逝者已逝,她还得守护她的家人。
在她十七岁生日的当天,三皇子派人上门提亲,如她期盼的那样,两家结下姻缘。
看着庭院中满满的聘礼,玉珠露出淡淡的笑容,这回她选对了人,家人就可以免受苦难。
她不想再失去了。
春桃见她并不很开心,关心道:“小姐,三皇子送来这么多东西,您不去看看吗?”
玉珠轻蔑的撇了一眼,扭头道:“有什么好看的,这些东西也不过是皇子府里的人准备的,三皇子政务繁忙,怎么肯为这点小事费心。”
听出她话里的嫌弃,春桃劝说:“小姐,您别难过,皇子们都是这样的,要先在朝堂上稳住脚,得了陛下赏识,才能成家立业啊。”
“我才不难过。”玉珠倔强道。
她愿意嫁给他就只是为了保住玉家,她知道三皇子也不是个会为儿女私情耽误正事的人,他会在这个时候提亲,无非是担心大皇子迎娶了荣家姑娘后在朝中势力过大,才想要娶她以做平衡。
朝中之事玉珠并不关心,她和李文渊相处一年有余,仍旧看不透他的底细,若论心思深沉,她总是不如他的。
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她可以和家人幸福团圆。
而且,作为三皇子的正妃,日后的太子妃,她能得到的只多不少,李文渊就算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美名,也不会亏待于她。
玉珠对自己给自己选的路很满意,还有什么比家人聚在,团团圆圆更幸福的呢。
……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夏季。
不知不觉,她已经重生回来三年。这一年,她满了十八岁,与李文渊的婚期也渐渐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了自己写剧情是真的不行(捂脸),于是火速推进,赶紧让女鹅和鹅纸长大,赶紧进感情线,不然把我自己都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