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七月,盛夏酷暑,蒸腾的热气将整个长安笼罩。
相府里的花木生长茂盛,院子里却没几个人,日头太大,连办事的下人都要躲在树荫里走。
“今年天气真是古怪,冬天不下雪,夏天又热的厉害。”少女坐在房中,满满一盆的冰块已经化了大半,她手上的团扇不停的摇着,吹出丝丝凉风,才能暂时缓解炎热。
“才刚入盛夏就这么热,要是到了八月份,还不知道要热到什么程度呢。”春桃踮着脚尖在衣柜上头摸索着。
放眼望去,少女的闺房中有三个丫鬟在收拾东西,桌子上铺了一块包袱皮,已经装了些零星的物件。
玉珠一边扇着扇子,吩咐她们说:“把我的团扇都找出来,还有我那些裙子和驱蚊的香囊,也要一并带过去。”
春桃转过身来提醒她:“小姐,老爷说了,这次南下避暑是皇上赏赐的恩典,小姐与夫人同去,要轻装简行,带这么多东西,只怕不妥。”
玉珠觉得脑袋都要热晕了,听了她说的,思考之后答:“那就……只挑几条我常穿的裙子带过去吧。”
今年夏日炎热太过,再加上皇上身体不适,受不了过于闷热潮湿的环境,于是在几日前决定南下去避暑山庄小住两个月。
玉珠与三皇子有婚约,沾了他的光,也可以携一名家眷,随南行队伍一同前去避暑山庄。
父亲和兄长在军中都有职务,无法抽身,玉珠便只和玉夫人同去。
收拾好包袱,玉珠出门坐上了早就在外头等候的马车,春桃把包袱装上马车,跟在马车外同行。
玉夫人坐在马车里,看到玉珠带的包袱,惊讶道:“珠儿,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玉珠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玉夫人对面,娇声道:“只这两个包袱已经不算多了,只带了些衣裳和日常用的物件,也不知道避暑山庄里会给咱们准备些什么。”
她从来没去过那里,只担心自己带的东西少了不够用,也怕在皇室面前出丑,因此才想多备些东西。
玉夫人轻笑说:“你可是三皇子的未婚妻,那些随行当差的都是宫里的人,怎么可能亏待了我们。”
“母亲,您别说这样的话。”玉珠紧张地低下头,侧过头去看马车外没有外人才敢接着说,“我和三皇子毕竟还没成亲呢,让人听到咱们说这样的话,倒像是女儿借着三皇子的光耀武扬威似的。”
先前在家中做闺阁女儿的时候,玉珠嚣张任性都无所顾忌,但如今跟三皇子扯上了关系,她不得不谨慎些,以防被人抓住把柄。
玉夫人难得见女儿这样小心谨慎,安抚她道:“母亲跟你说笑呢,这种话只咱们母女私下说说就好了,当着外人面,母亲会注意分寸的。”
她握住玉珠的手,微笑说:“你也别太担心,三皇子已经跟皇上去求婚期了,想来应该会定在今年秋天,到时候,我的宝贝珠儿就要嫁过去当皇子妃了。”
闻言,玉珠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只要成亲,成为皇子妃,她今后就再也不用担心玉家的未来了。
玉珠很开心,但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就要和李文渊成亲了,等到那时,她就要离开相府去一个陌生的男人身边,比起在避暑山庄的日子,她更担心嫁到三皇子府里以后的日子。
到了时辰,马车行驶到城外,城外的大路上左右两侧有好几辆等候的马车,是此次南行伴驾的大皇子和三皇子。
玉家的马车停在后面,不过多时,皇帝的銮驾跟在长长的仪仗后出城来,跟在后面的是皇后和几位妃嫔的马车。
等宫里的马车走过去之后,候在城外的马车才一一跟上去。
马车里,玉珠问玉夫人:“母亲,您嫁给父亲之前,心里是什么感觉?”
玉夫人坐的离她近了些,小声说:“能有什么感觉,姑娘出嫁,不都是有点怕又有点期待的。”
“母亲为什么会怕?”玉珠好奇。
玉夫人缓缓道:“那时候我跟你父亲都没见过几面,是你外公看中你父亲的才华,想让他做女婿,才把我嫁给了他。”
亲口听母亲说这些,玉珠感慨道:“我和三皇子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他想娶我,也无非是看中了我们家的势力。”
玉夫人瞪大了眼睛,忙捂住了玉珠的嘴,小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外头车马声依旧,玉夫人教导玉珠:“别管他是为了什么,这桩婚事对我们两家都好,对你们两个人而言也是好事。虽说你与三皇子感情不深,但是日后成了婚,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你看我和你父亲,不也是成婚之后才动了心的。”
“我知道的。”玉珠点点头,“我会嫁给他,然后好好跟他过日子。”
“这就对了。”玉夫人这才舒了口气。
玉珠从来都没抵触过这桩婚事,只是真要到了成婚的时候,心里总怵的慌。
应当是头一遭嫁人,所以紧张吧。
玉珠这样安抚自己,她撩开窗帘,外头日光渐起,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盛开着一片粉白色的野花,玉珠一眼望过去,心情明快了许多。
“母亲你看,那边的野花开的多好。”她把那片花指给玉夫人看,窗外却被一骑马走来的身影挡住。
李文渊俯下身凑到窗边唤她:“玉珠。”
“是三皇子啊……”玉珠一看到是他,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拘谨起来。
李文渊微笑着提议说:“我瞧着另一条路上有一片野花,玉珠若是喜欢,不如我们同去赏花?”
玉珠垂眸答:“……我不善骑马。”
李文渊轻声说:“那我骑得慢些,咱们一同慢行。”
玉珠抬眼看向玉夫人,玉夫人只当女儿是害羞了,推了她一把,“去吧,有三皇子在,不会有事的。”
闻言,玉珠才勉强应下。
她走下马车,骑上了李文渊让人送过来的马匹,不太熟练的拍着马肚子,跟在李文渊身后,和他一起走去了小路。
大路与小路中间的距离渐渐拉开,二人骑马同行,直到听不见大路上的声响,李文渊才转过头来看向玉珠。
他开口道:“父皇已经为我们定下了婚期,就在今年十月初五,等从避暑山庄回来,织造局里为我们准备的婚服也差不多绣好了,到时我让人送到你府上去,给你试试大小。”
“嗯,三皇子费心了。”玉珠乖巧应答。
李文渊看着她,低声道:“玉珠,我知道我娶你是委屈了你,日后你有什么要求可以随便提,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玉珠忙说:“我不委屈,能嫁给皇子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我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可是……我们订婚近一年了,你都没绣过荷包给我。”李文渊的声音有些失落。
“三皇子喜欢荷包?”玉珠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不是喜欢荷包,而是一份心意。”李文渊叹了一口气,直言道,“虽然我对你的感情不深,但毕竟我们就要成亲了,多少还是得在外人面前,做一做未婚夫妻的样子。”
“哦。”玉珠拘谨答。
她总是看不明白李文渊,话里有话,有时很温柔,有时又很疏离,她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李文渊见她沉默,微微皱眉,“先前我有公务在身,不便与你时常见面,如今我们一同陪伴父皇南下,少不了要在父皇面前露脸,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玉珠点点头,“我知道了。”
听到这话,李文渊的态度才稍微有所缓和,伸过手来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感觉好压抑。
玉珠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明明不是这么乖巧又唯唯诺诺的性子,可是为了配合李文渊,她便要收起自己的真性情。
在他面前,总是很不自在。
但自己又不是图他的人好,只是贪图他的地位,想要保家人平安而已,只要能达到目的,她还能勉强忍一忍。
皇帝南下的车马走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入夜,皇帝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问:“前面是什么地界了?”
骑马护在一侧的大皇子回话道:“回父皇,再往前便是宿州,到了宿州再走一日的路程便到避暑山庄了。”
“好。”皇帝点点头,看四周山林安静,远处村落城镇隐隐亮起火光,叹道:“先前有人上奏说此地有反贼出没,如今看来,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大皇子拱手奉承说:“父皇是真龙天子,那些个无知小人听闻皇上銮驾至此,必然早早投降伏诛了。”
皇帝会心一笑。
视线扫过外侧人马,问大皇子:“怎么只见你,不见老三?”
大皇子低头道:“回父皇,三弟他这几日在教玉相家的女儿学骑马,因此走的靠后了些,才少在父皇面前侍奉。”
皇帝听了也没生气,只笑说:“走在路上还有心思教人骑马,看来老三是真喜欢玉家姑娘。”
大皇子听闻,不自觉的撇过眼去。
队伍最后头,玉珠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看着道路两侧的山林浓密,一片漆黑,心慌着问:“三皇子,我觉得有点晕,我能不能下来去坐马车?”
李文渊随意道:“再坚持一会儿吧,得叫人知道我在用心教你,你要是迟迟没有进步,岂不是给我丢人。”
“可是我们都已经落下很远了。”
看着前头远去的队伍和火光,玉珠很想拍马赶上去,但是更害怕马跑得太快会把她摔下来,摔得断手断脚。
两人单独在队伍后面,身边只有两个护卫保护,李文渊丝毫不在意玉珠的恐惧,语气平淡的说:“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好,旁的不用担心。”
玉珠心生委屈:“可是……我骑马本来就不好,我也不喜欢骑马,能不能不练了……”
闻言,李文渊终于转过头来看她,不耐烦道:“先前你是玉家的姑娘,喜好什么我不好多说,但我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至少会骑马射箭,不能是个娇滴滴的花骨朵儿。”
“你不是说过我有要求可以提吗?”玉珠硬气了一回。
“我是说过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但是,你想现在就忤逆我吗?”李文渊瞪了她一眼。
四周黑的厉害,玉珠本来就害怕,又看到李文渊这样的眼神,心中更打怵,垂眸道:“不,不是。”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委屈过,真想把缰绳摔到他脸上。
可是她不敢。
不能因为一时的气愤连累家人。
玉珠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气,陪着他演这出心心相印的戏。
没人说话,就只能听见林间吵闹的蝉鸣声,和马匹呼吸的声音。
忽然,玉珠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从山上下来了,乌泱泱的一大片,鸟飞尽,走兽逃——
那声音渐渐逼近,直冲着前头的队伍,也有一部分冲着这边过来了,手持兵器的众人大声叫喊着,将队伍冲散,顿时,山林之中响起了打斗声。
侍卫反应过来,提醒李文渊,“主子,是反贼!”
“该死,他们怎么会在这儿!”面对突然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人马,李文渊也慌了。
侍卫策马到李文渊身侧,“主子,他们人数众多熟悉地形,咱们不是对手,赶紧逃吧!您是千金贵体,先保住性命要紧。”
反贼的包围圈还未收拢,李文渊没有犹豫,带着侍卫往一侧的小路逃离。
见状,玉珠身子都吓僵了。
她骑不快马,甚至连扭转马头都很吃力,根本跟不上逃离的三人。眼见着反贼要包围上来,玉珠想下马逃跑,可是腿都下软了,根本动不了。
“等等!李文渊!我还在这里呢!”她冲着逃跑的三人大喊。
她看到李文渊回了一下头,紧接着,转回头去逃跑,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来着人数众多,哪怕他们三个人死战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更何况还带着自己这个连马都骑不好的拖油瓶。
他们逃跑是对的。
可玉珠心里依旧很难受,她就这么被抛下了,李文渊前几天还说要做一做未婚夫妻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候,却跑的那么干脆。
“李文渊!你个混蛋!”玉珠气愤地对着三人逃离的方向大骂,一时激动,没有抓紧缰绳,从马上摔了下来。
屁股摔的生疼,玉珠扶着马站起来,直起身子便发现反贼已经到跟前了。
先前还听说当地官员治理反贼有功,没想到真到此地,才知道反贼有多猖獗,那些所谓的功劳都是假的。
玉珠紧张的抓着马匹,这马平时走的就慢,这会儿被围堵,也同玉珠一样僵在了原地。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举着火把围过来,或是好奇或是嘲笑的眼神打量着被抛弃的小姑娘。
“你的情郎把你丢下了啊,真是可怜。”
“小姑娘长得真俏丽,让哥哥疼疼你啊。”
有几个胆子大的对着玉珠伸出了手,玉珠害怕的蹲在地上,蜷缩起身子求饶:“你们别碰我,我家里有银子,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钱。”
听到有银子,几人眼中放光。
有一人拨开人群走进来,粗粝的声音问她:“你方才喊的是李文渊?……那不是当朝三皇子的姓名吗,你敢直呼他的姓名,看来你的身份很不简单啊。”
“我,我……”玉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给我带走!”大汉吼了一声。
立马上来两人将玉珠绑了手脚扛起来,往山上走去。
眼看着大陆离自己越来越远,玉珠喊的嗓子都沙哑了,依旧看不到有任何人来救,快到半山腰时,勉强看清下头大路上被冲散的车马队伍。
皇帝的队伍有御林军保护,反贼们没能占到便宜,李文渊也成功逃脱,只有她倒霉,因为不善骑马被抓上了山。
玉珠都快委屈死了。
她都说了不要骑马,都怪李文渊,非要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把她害到如今这个地步。
反贼们回到隐藏在山腰上的据点,将玉珠直接扔进了一个两人深的大坑里。
“在这儿老实呆着。”反贼警告了她一句,转身离开。
玉珠摔下来后背生疼,躺在坑里看着头顶的夜空,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靠着坑壁,无助又难过。
都到了反贼窝了,再怎么叫喊都不会有人来救她。
好在这坑足够深,如果有人跳进来想要对她动手动脚,她瞬间就能发现。
他们会怎么处置她呢?拿她去要挟李文渊?拿她去换钱?该不会非礼她吧,还是说要杀了她祭旗……
玉珠越想越害怕,哭都不敢大声哭。
直到半夜,她眼睛哭的疼,嗓子也疼,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疲倦的倚在坑壁上,闭上了眼睛。
凌晨时分,耳边的嘈杂声吵醒了玉珠。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大坑里,恐惧感再次笼罩了她,紧接着就听到外头不绝于耳的刀兵交接声,好像是在打仗。
是有人来救她吗?
玉珠按了按坐麻的腿,扶着坑壁站起身来,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但是怎么都瞧不见。
打斗声渐渐小了下去,她听到拖拉重物的声音,知道那是胜利的一方在处理尸体,紧接着,听到了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都处置好了?”
年纪稍大些的声音回答:“是。”
那少年声又吩咐:“把东西都收拾好,带走。”
一旁有个欢快的声音插进来:“老大,我听说他们今天打散了皇上南下的队伍,还捉了个小姑娘回来。”
“小姑娘?”少年的语调有了变化。
“造反还不忘掳个姑娘回来,难道真想在这儿安身立命不成。”年纪稍大些的声音调笑说,“老大,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等走完这一趟,要不要回去娶个妻?”
那欢快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他们,开心道:“老大,这几个头目的脑袋,我就拿到官府去领赏了。”
“去吧。”少年冷声回。
听着他们的对话,玉珠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这些声音太陌生了,她一个都不认识,肯定不是南行队伍里的人。
但是听到其中一人说到官府,玉珠立马来了精神——他们杀反贼,是为了找官府零赏钱,那应该不是坏人……至少跟反贼不是一路人。
要是他们都走干净了,她就要在这个坑里被饿死渴死了。
玉珠大着胆子对外头喊:“有人在吗,能不能救救我?”
一人惊道:“老大,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刚才还很热闹的对话,瞬间寂静下来。
玉珠紧张的攥着裙边,仰头看着圆坑上方,期待着有人能拉她一把。
随着沉稳的脚步声踩着草地逐渐靠近,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位少年,身形高挑健壮,看上去是十六七的年纪,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布衣,是平民百姓的装扮。
“你……”玉珠看着少年的脸,一时语塞。
少年高高的马尾扎在脑后,白净的脸轮廓俊逸,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只是……有一条深蓝色的布从他的眉梢遮到脸颊,正好将他的眉眼完全遮住。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大”。
玉珠有点懵——他是个瞎子?
一旁冒出另一个人来,是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微笑着对她解释:“姑娘别怕,我们家老大眼睛有疾,干脆遮住了。”
总算看到一个正常人,玉珠请求道:“能不能救我上去,我会报答你们的。”
生怕他们丢下自己,玉珠主动道:“我家里有钱,我可以给你们写欠条,只要你们救我出去,我就让父亲把钱送给你们。”
“我不缺银子。”少年站在上头,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玉珠知道他说话管用,便转过头来问他:“那不知英雄在何处高就,我可以请父亲为您谋个好差事,或者提拔您也可以。”
“听你这么说,你父亲是个大人物。”少年蹲下身来,冷声道,“可惜,这些我都不需要。”
钱也不要,权也不要。
玉珠计无可施,忽然想到方才中年男人说的话。她心中冒出了最后一个救命的法子。
抬头面对少年,明知道他眼睛有病,还是不敢正眼看他,眼神躲闪,用极小的声音问:“那,那……你需要……女人吗?”
“嗯?”少年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听清了才感到惊讶。
为了保命,玉珠也顾不上说谎还是真心了,她大声道:“求求你,如果你能救我出去,我愿意以身相许。”
闻言,少年暗流汹涌的眼底,染上了几分意外之喜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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