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头一回在山间的土地庙里过夜。
外头隐约能听到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老鼠还是什么别的动物在草丛里乱窜的声音,再远些还能听到狼嚎鹿鸣,玉珠蜷缩在少年身侧,闭上眼睛,身体却吓得打颤。
渐渐的,耳边嘈杂的声音变得模糊,逐渐清晰的是身侧的呼吸声,均匀而沉稳。
玉珠不禁怀疑少年是不是生了一张稚嫩的面孔,实际上早已经二十好几了。他明明长的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可是言谈举止却稳重的不像个少年郎。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年纪大的,可靠在他身边,她莫名心安。
听着他的呼吸声,自己的呼吸也逐渐平静下来。
明月升到正中,快到后半夜,玉珠枕着少年的胳膊熟睡过去。
——
清晨时分,一夜睡足的男人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自分工去做事。
有人在土地庙外生火,有人捡木柴,有人喂马,还有两个走的远些去找吃的。
男人们忙碌着,睡在干草堆上的少年也像往常一样睡醒,从地上坐起来,动了动被压了一夜有些发麻的手臂,抬手正了正蒙在脸上有些歪了的布带。
搭在腰腹上的手臂察觉到他的动作,挽留一般环住了他的腰。
少年低下头看向身侧的人儿,少女粉嫩的衣袖堆到了手肘上,露出纤瘦的手臂,白皙细嫩的手腕,如同蒲苇绕指,柔软坚韧,叫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分开那么久,她果然不认得自己了。
沈旭微微垂眸,探出指尖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她睡得安稳,脸蛋紧紧的贴在他的侧腰上,像是将他当成了□□的绣花枕头。
只是看着她的睡颜,沈旭感觉心里格外宁静,甚至未曾察觉到自己脸上淡淡的微笑。
他轻轻抚着玉珠的头发,感叹她从未在自己身边如此放松过。
两人之间难得的宁静,忽然被一声敲门声打破,外面的人隔着门问:“老大,您要不要来吃点东西?”
沈旭抬起头来回话:“你们先吃吧。”
门外的青年有些疑惑,但听他这么说,还是把手放下,退下台阶去。
一旁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催促道:“老大正忙呢,少来打扰他。”
青年不解:“可是老大平时就是这个时候用早饭啊,咱们昨天刚解决了一窝反贼,老大再忙也得填饱肚子不是。”
中年男人恨铁不成钢似的点了点青年的额头,“你个傻小子,怪不得这么大了都没讨到媳妇儿,不知道什么叫郎情妾意,温存软语吗?”
闻言,憨直的青年似有所悟,担忧道:“昨天我就听说,那姑娘为了感谢老大的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老大没把她放走,还让她跟在身边,不会真打算娶她吧?”
中年男人按住他的肩膀答:“这不是好事儿吗,得再多的赏赐都比不上早点娶妻安定下来,能有个家比什么都强。”
青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仍有疑惑。
中年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转了方向,“行了,忙你的去吧,少往这凑。”
青年这才离开。
外头人忙活的声音进了玉珠的耳朵,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在相府的闺房里,手中抱着绣花枕头,脸颊在上头朦胧的磨蹭着,时不时发出几声慵懒的嘤语。
身下的床铺好粗糙。
绣花枕头,好像有点硬。
玉珠逐渐清醒,身子陡然僵硬,松开了自己环在少年腰间的手——他的腰还真细,自己抱了一晚上,竟然没觉出不对来。
她侧躺在地上,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眼前少年的腰腹弯下来,耳边落下温热的呼吸,少年微凉的指尖在她侧脸上轻轻划过,带起了一片痒感。
“醒了?”早起的声音有些微哑。
听到他的声音,玉珠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猛的跳了一下,她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感觉好奇怪。
明明是陌生人,连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自己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在他身边睡了一夜。
她可是用惯了锦被丝绸的人,如今躺在干草堆上,枕着一个陌生人的手臂都能睡得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你平时也这样黏人吗?”少年开口,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
“啊?”玉珠怀疑自己听错了,羞道,“没有啊,可能是,抱枕头抱习惯了吧。”
她才不是故意想亲近他。
如果夜里没有野兽,她昨天晚上就跑了,又怎么会留在这里,和一群男人共处一室。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不适,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低头对她说:“收拾收拾出去吃点东西吧,今天还要继续赶路。”
还要赶路?
玉珠不适的扭了下屁股。
昨天骑了大半天的马,屁股都被磨红了。她果然不喜欢骑马。
这帮人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什么都不跟她说,自己要是真跟他们走了,离着避暑山庄越来越远,那母亲就找不到她了啊。
眼看着少年转身要走,玉珠赶忙叫住他,“那个……你们有要务在身,我一直跟着你,实在是给你添麻烦,要不然……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少年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她。
玉珠抬起头,看到少年冷漠的眼神,心中有些打怵,强忍着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担心我走了之后,你会找不到我,我可以留件信物给你,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写一封亲笔信,不会让你吃亏的。”
安静的听她说完这些,少年缓缓开口,质问她:“你反悔了?”
“什么?”玉珠心中一惊。
她倒不是反悔,只是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揭穿。当时为了活命才说出那样的承诺,可心里根本没想过真的嫁给他。
玉珠知道自己不信守承诺是理亏,狡辩说:“不是反悔,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而且……就算我答应你以身相许,你来娶我不也得见过我父母才成吗。我只是从长计议,你应该能明白吧。”
她一脸真诚的看着少年,对方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看着路边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以他的本领,玉珠完全敌不过。
可她就是想赌一把,万一少年真的会心软,愿意放过她呢。
“我从不做无利可图之事。”少年冷淡的话,彻底断绝了玉珠的希望。
他半蹲下身来,捏住她的下巴,沉声低语道:“昨夜是你承诺以身相许,我救了你,你便是我的人。”
玉珠委屈的咬了下唇。
对少年的话,她没有反驳的立场。
少女眉头颦蹙,一双水灵的眼眸如同浸润了水波,鼻头微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看她受委屈难过的模样,少年终究心软,松开手,转言安抚,“既是我的人,就要跟在我身边。等我办完事,你想回家见父母还是想做旁的,我都会陪你去。”
玉珠哼唧两声,收起将落未落的眼泪,问他:“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事?”
少年答:“少则十日,多则一月。”
玉珠又低下头去:“这么久……我家里人跟我失散,这么久得不到我的音讯,他们会担心的。”
闻言,少年面色一沉,不悦道:“如果你的家人会来找你,你当时为什么求我别走。”
求人的时候说的可怜,如今安全了便想着一走了之。
玉珠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只能找借口说:“可是你们这么多男人,我和你们在一起,我不自在,我害怕。”
少年撇过眼去,“他们都是守规矩的,不会对你无礼。”
“那你呢。”玉珠紧跟着问。
“我?”少年轻笑一声,“不能保证。”
听到他的笑声,玉珠心里一热,总算从他脸上看到了些属于少年的神情。
等反应过来少年话中的意思,玉珠羞愤地嘟起嘴来,“你!”只念了这么一声,也不敢真跟他吵起来。
少年低头看着她,伸手到她面前,“还不起来?”
是磨蹭了太久,玉珠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干草,把手放进他手心里,任他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站直了身子后,少年白皙的脖颈近在眼前,玉珠若无其事的看了两眼,转开话题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少年原话奉还。
玉珠稍微犹豫了一下,捏着褶皱的裙边回答说:“我叫玉珠。”
惊讶于她告知了自己的真名,少年微微抬眉,缓了一刻才说:“我有要事在身,不好透露姓名,你就叫我阿九吧。”
阿九……
玉珠在心里默念,没敢真叫出口。
推开门,两人走出土地庙,围在院子里烧火的男人们听到动静,齐刷刷的转过头来注视着两人。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热情高涨。
“老大,昨晚睡得怎么样?”
“头一回见您起的那么晚,身旁有了小娘子,人果然就不一样了呀。”
“小姑娘,我们老大还没娶媳妇儿,等你嫁过来,就是我们老大的正房夫人了。”
昨日夜里又是害怕又是紧张,根本没心思去细看这群人,这会儿听到他们跟自己说话,玉珠羞得低下视线,站在少年身后,不知该如何回答,干脆闭口不言。
她越是不说话,男人们就越是来劲,只当她是害羞了,偏要多跟她说些话活络活络气氛。
“小姑娘别害羞啊,你是我们老大的人,也就是咱们自己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虽说现在是委屈了你,但是等我们干完这一票,一定让你见见我们老大的风采。”
“我们老大可是难得一遇的奇才,他的本事可了不得……”
“咳咳。”少年走到人群中,轻咳几声,打断了男人们对玉珠热切的谈话。
他坐在火堆边的台阶上,对呆愣在原地的玉珠招了招手,“过来。”
玉珠左右看看,男人们都是一张笑脸,看上去没有恶意,却让她羞得不敢直视,尤其是被男人们大夸特夸的少年。
她走到少年身边,看他身旁的位置,冰冷的石阶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玉珠站在一旁,默默拍了下自己的裙子。
少年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没有说什么,用袖子把身旁的位置擦得稍微干净了些,才又唤她:“坐。”
玉珠有些惊讶,自己的厌恶表现的这么明显吗,还有……他一个做老大的,怎会愿意为她做这种小事,应该嫌弃她娇气才对啊。
她有点看不明白。
说他是个坏人,可他救了自己,又处处照顾。说他是个好人,他却硬要留下她,怎么都不很松口让她离开。
不会真像这些男人所说的,少年情窦初开,真拿她当成未来的娘子对待了吧。
玉珠心情复杂——
她的真未婚夫抛下她逃命去了,反而是这个骗来的假未婚夫,连她的身份都不清楚,就一厢情愿的对她好。
真是个傻瓜。
她坐到少年身边,看着用石头围起来的火堆,盯着里面跳动的火焰,愣愣出神。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山林间潮湿的雾气刚刚散去,草丛间满是露水,玉珠也觉得身上湿哒哒的不舒服,伸手在火堆边烤一烤,看着男人们把土豆玉米扔进火里,烧的噼里啪啦做响。
众人围坐一团,戳着小木棍从火堆里往外扒拉已经烧好的食物。
靠近火堆的几个人把食物分给身后的人,身侧的中年男人递给玉珠一根玉米,送到她手上之前还拍了拍上面的灰。
玉珠被玉米烫了一下,看着这个陌生的食物,转头问中年男人:“请问这个,怎么吃啊?”
闻言,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把玉米从她手上拿回去,“小姑娘还真是金贵,来,我教你,把皮扒开,只吃玉米粒儿。”
男人只扒了几片叶子,玉珠接回来学着把玉米剥开,露出里面水嫩又金灿灿的玉米粒。
她试着咬了一口,尝到甜软口感的同时,呼出了一口热气,“好烫。”
中年男人在一旁看着,笑出声来,“哈哈哈,小姑娘吃个玉米都嫌烫,以后怎么替我们老大料理家事啊。”
玉珠嘟起嘴,心中莫名不平。
这两件事又没有必然的联系。她虽然是被父亲母亲娇惯着长起来的,但不管是算账读书还是管家,她都做得很好,再说少年的家能有多大,她怎么可能料理不过来。
心里不满,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忽然,另一边有只手伸到她面前。
玉珠转头去看,少年只伸出手,也不看她,只盯着眼前的火堆。
她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还是把自己手上唯一的东西——那个被咬了一口的玉米,放到了他手上。
少年把玉米拿了过去,玉珠好奇的转头看他,就见他熟练的把玉米粒剥了下来,送到她手里。
玉珠双手捧着他递过来的玉米粒,手心热热烫烫的,心里也跟着变得怪怪的。
大口吃掉玉米粒,明明是同一根玉米,可是从他手上送过来,自己吃掉就觉得很开心。
一次又一次,直到只剩下玉米杆。
玉珠还没吃饱,眼巴巴的看着他,少年没有说话,又拿了一个玉米剥给她,
两人就这么一个剥一个吃,一个忙一个等,看得围着一圈的男人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大吗?
虽说对自家娘子好是男人们理所当然该做的,可也没人会像老大这样,惯着小姑娘娇贵的脾气。
老大还真是喜欢这个小姑娘。
……
用过早饭之后,众人收拾了火堆,牵出马来准备继续赶路。
上马之前,少年回头叮嘱众人:“她叫玉珠,以后称呼都礼貌些。”
男人们恭敬应答:“是。”
少年上马,指着两个人道:“你们几个先去探路,不要打草惊蛇。”
“是。”二人领命先行。
玉珠被少年抱上马,穿行在密林之间。日头越升越高,灼灼烈阳照在林间,玉珠抬手挡在脸上也遮不去几分热度。
好热。
被太阳晒着,玉珠浑身都难受,身边连个能用的团扇都没有,发髻散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沾了土,她该庆幸这深山老林里找不到镜子,没法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身后靠着的胸膛硬邦邦的,马匹前行,每走一步都要震一下,她的后背不受控制的往少年身上撞过去,蹭来蹭去,又热又痒。
玉珠不安分的往前挪,可不管挪得多远,都会被马背撞回少年胸膛上。
一来二去,两人间的距离不但没有远,反而贴的更近。
玉珠泄气似的吐了口气。
身后人低下头来问:“不舒服?”
他的声音总是冷冷的,像冬日的寒冰久久不化,玉珠在心里打了个寒颤,抓紧马鞍,回答说:“不是……就是有点热,身上好像出汗了,衣服也不干净,头发也脏了……我现在一定很丑。”
原本没想说这么多,可她哪里受过这种窘迫,听到少年问自己,压抑不住心中的委屈,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
少年低头看着她粉嫩的侧脸,一只手松开缰绳,轻轻捏她的脸颊。
柔声道:“不丑。”
清冷的声音穿过耳道低低的响在脑海中,玉珠微微低下头。
抬手捂住被他捏过的脸,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心脏变得软软的,方才萦绕在身上不适感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坏……
赶了一上午的路,日头偏西,一行人进入了更深的山林,在一片稍微平缓的坡地上扎营。
少年吩咐手下去做事,自己则坐在树下,对着一沓纸翻来覆去的看。
玉珠不好意思闲着,便帮着他们捡木柴,清理草地。
等她满头是汗地站起身来,见少年还在翻弄那些纸张,猜想他一定是在看很重要的机密,于是不敢过去打扰他。
营地扎了起来,临时煮饭的火堆也生好了,为了避免冒出烟雾来暴露行踪,男人们还在地上挖了三条散烟的洞,盖上新鲜的草叶。
看着男人们熟练的分工,玉珠心中越发好奇。
一般的山贼土匪应该不会像他们这样井然有序,礼貌和气,还会散烟隐藏行踪。
难道是……像牧云楼暗阁那样的刺客组织,专门杀人赚赏金的?
可是刺客要去替人办事,怎么可能会把她留在身边。
想来想去,还是猜不透他们的身份。
玉珠抱着木柴从树林中走出来,看到少年远远的坐在树下,这会儿总算没有再看纸张,而是拿了一块磨刀石在打磨匕首。
她放下木柴,朝少年走过去,故作轻松的问:“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走大路,偏往小路和深山老林里跑。”
少年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她,没有抬头,回答:“我们□□,事情没有彻底了结之前,不能暴露行踪。”
“你去杀人还要带着我?”玉珠反问。
少年没有解释,命令道:“你今晚就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跑。”
玉珠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问:“你们今天晚上要去杀人啊?”
少年不答,算是默认了。
理清情况,玉珠惊讶道:“你们都走了,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就不怕我跑了吗?”
少年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把磨好的匕首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放回刀鞘中,抬起手来递给她。
看着送到自己身前的匕首,玉珠不解。
他这是什么意思?
在她踌躇时,便听少年冷声说:“山间多野兽,就算到了山下,进了宿州城,你孤身一人也走不了多远。在我找到你之前,就用这个防身吧。”
“你小瞧我!”玉珠眉头一皱,把他握着匕首的手推回去,“我才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他也太看不起人了。
玉珠不喜欢被人小看,她可是相府千金,就算真要逃跑,也会自己想办法去避暑山庄,才不会拿着匕首等少年来救她。
她不接匕首,少年也没有强求,把匕首收回自己的腰间。随后,伸了一只空空的手掌到她面前。
“又做什么?”玉珠疑惑。
少年转过脸来,正眼看着她,“你不是想逃跑吗。按照先前说的,你得留个信物给我,等你离开之后,我才好找你。”
被戳中了心事,玉珠支吾道:“我没想……就算我要走,你就不会留个人看着我吗?”
“人手不够,你只能自己在这儿。”少年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所以还是留个信物给我吧。”
玉珠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跟他搭话。
她狠了狠心,摘下了头上的金簪。
东西还没送到他手上,少年便摇头,拒绝道:“这样外戴的物件,就算到了我手里,你也大可以说是路上不小心丢了,不足以服人啊。”
玉珠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这人心思可真多。
她看看自己身上,无奈地摊开手,“那你要什么,我除了这些首饰,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坐下来。”少年对她轻声说。
玉珠不甚情愿的屈膝坐在他身边,任少年的视线打量在自己身上,她侧目看着地上绿油油的草,想让自己忽视掉身边的人。
忽然,在她身上游移的视线定格在了她脸上,温热的指尖点在她眼角,沿着脸颊的轮廓向下,停在耳根上。
他的呼吸声轻缓而均匀,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廓,最后停留在耳垂,轻轻揉捏,点一下坠在耳上的耳环,瞬间从耳洞处伸出酥酥麻麻的痒感。
“就将这耳环给我一只。”少年的声音带着欣慰的叹息,撩拨着玉珠青涩的心。
被他捏着的耳垂变得热乎乎的,那热度仿佛沸腾一般蔓延到脸颊上,带起一片潮红,她不自觉抓紧了手边的裙子,紧张到不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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