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驾着车,一路忍着偷笑。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的人并不多,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神医鬼手的宅子前。
北海停下马车,撩开车帘,朝里道:“二少爷,少夫人还在那坐着呢。”
顺着被掀开的帘子的缝隙,袁崇景看到李央还坐在下午他们离开时的位置,她不知从哪又找了根小木头,借着宅门上挂着的灯笼光,用随身的雕刻刀正在捣鼓着什么。
袁崇景被北海扶着慢慢的下了马车。
人还未走近,李央就发现了他们:“景哥!你来了!”
满脸惊喜,似是未料到他会过来一样。
袁崇景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竟然用那块小木头刻了三个小人儿,一个身着圆领窄袖长袍的男子,一个身着飘逸长衫裙的女子。他们相视而笑,手中牵着一个只到他们大腿高的,胖嘟嘟的小女孩。
她的手艺不好,人形也只有大概,唯有那个小女孩,应该是被她仔细地打磨过,连眉目都刻画的很精致全面。
李央高举着雕像,喜滋滋地道:“我刚才刻的,是咱俩和小桃子呢。景哥你看,这个人像不像你!”
那个男子小人儿还没有刻好,脸上只有六个小细缝儿,一对眉毛,一双眼睛,还有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
袁崇景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像我了?”
李央收回手,讪讪地道:“我这不是还没刻好嘛,等我刻好就像了。”
袁崇景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宅门,不用问,肯定是等了一下午都没有见到人。他转身向马车的方向走,走了两三步看她没有跟上来,他回身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去了。”
李央摇头:“我再等会,说不定一会儿鬼手就回来了。”
看她固执的样子,袁崇景只觉得内心那股火蹭的一下就冒出来了。他道:“你是傻吗,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傻子也该看出来你被人耍了!”
李央摇摇头:“我相信他!”
“你凭什么相信他?就凭你们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李央,我是真该说你单纯,还是单蠢?你都二十三了,不是十三,不要别人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轻信于人行不行?!”
李央直直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景哥,你担心我是不是?”
“放屁,鬼才担心你呢。我是怕你出事,回头我娘再找我的事!”袁崇景反驳道。
李央娇俏地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哼,口是心非,你就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随便你怎么想,你到底走不走啊?”
“再多等一会嘛,”李央朝他眨了眨眼睛卖乖,指着夜空道:“你瞧这月色多好啊,咱们好久都没有在一起赏月了,要不就在这赏一回吧?”
袁崇景理也不理她:“冻死了,谁要在这赏月。你不走我走!”
伸长耳朵正偷听他们‘打情骂俏’的北海:“.....”二少爷你脸红不!方才谁借着要赏月的理由出来的!
看着北海蠢蠢欲动想要说话,袁崇景立刻厉色瞪了他一眼。
李央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袖角:“现在走了那我不白等了吗?得让神医看出我们对他的尊敬,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你看病啊!三顾茅庐你懂不懂?!”
袁崇景不耐地盯着她,语气极为嫌弃:“三顾茅庐的重点在‘三’,而不是你每次‘顾’的时间!你当年看书是不是都看到肚子里去了?”
李央说不过他,正想撒娇耍赖,就听到身后的墙头上传来一声懒散的声音:“哟,聊着呢?”
李央惊喜地转过头,看到先前见到的那公子正自在地坐在墙头上,月光照在他汉白玉色的衣衫上,像是洒了一层细碎的银光,他脸上带着笑,白皙无暇的皮肤泛着浅色的银辉,眉目精致如画,犹如这世间最昂贵最绚烂的宝石一般,神秘高贵,却又极其美丽,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她喜道:“神医,你回来啦?”
那公子点点头,瞥了袁崇景一眼,解释说:“我有事被耽搁了,可不是某人所说的骗子哦。”
李央笑道:“我就知道神医不是这样的人,神医一看就是那种言而有信,一言九鼎的大善人。”
那人被她夸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璀璨,刹那间好像要把他头顶的月亮也比了下去:“少拍马屁。”
他略抬下巴,指着袁崇景道:“这就是你那失忆的夫君啊?”
李央有些奇怪他竟然知道袁崇景的事。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那人笑道:“怎么,就许你打听我,不许我探一探你的消息?啊,央央?”
听到他的称呼,袁崇景利眸一顿,像剑一般刺向他。
那公子像是没看到一样,翘着腿和李央说话:“我在家排行六,央央要是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六哥哥就好~”
李央打哈哈似的一笑,“神医还是别和我开玩笑了。对了,这是我做的那个雕像,神医要看一下吗?”
“雕像?什么雕像?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他疑惑的面容,李央心中一紧,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面上维持着原先的笑容,手中扯掉包着雕像的锦布:“这个雕像啊,那天你说要是我在三天之内做出一个阎王的雕像,你就答应替我夫君看病呢。”
六公子摸索着光滑的下巴,怀疑地问:“是吗?我是这样和你说的?”
看他想要赖账,袁崇景怒气不可抑:“欺骗一个女子还不承认,你算什么男人!”
六公子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整个人在墙头上晃了晃,摇摇欲坠。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朝李央弯着声音撒娇道:“哎呀央央,你夫君好可怕啊!他凶人家~”
李央有些受不了他说话的语气,但是眼下有求于他,她只得默默忍下:“我夫君不懂事,神医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只是这个雕像的事,神医要不要再想想?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看袁崇景沉着脸一言不发,而李央站在他面前,小小的身躯根本都挡不住他,却一腔孤勇,似乎为了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
恍惚间六公子竟觉得自己像是要拆散他们苦难恩爱小夫妻的大恶人一样,他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慢悠悠地道:“是想起来了。”
李央心中喜意还未来得及升起,又听他道:“可是我说的是这个雕像要你亲手做。你违反了呀~”
“嗯?这确实是我亲手刻的。神医你看,”李央举着左手食指,那上面有她出发的时候故意包的粗粗的纱布:“为了这个雕像,我手指都受伤了呢。”
“他的手也受伤了。”六公子看向袁崇景的手,说道。
说完看李央要反驳,六公子抢在她前面说:“那是雕刻刀才能划出的伤痕。央央,永远不要拿伤口去骗一个大夫。”
李央这才明白他说的‘亲手’,是要她一个人单独完成。她有些泄气:“好吧,我承认是我夫君心疼我手指受伤,和我一起做的。”
“哟呵~”六公子调笑道:“在我这炫耀呢是吧,嗯?京都第一恩爱小夫妻?”
李央有些尴尬地笑笑:“那都是我说着玩,大家给面子才那么叫的。神医莫要打趣我们了。”
六公子逗了她一番,只觉得今日积压在心间的阴郁烦闷之气散了个干净。他道:“行了,本公子也不是个不讲信用的人,这样吧,本公子可以帮你医治你夫君,但是你要答应本公子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