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乐涵双手快速交错舞动着鼓棒,脚上的双踩几乎也没有停下来过。
她几乎把自己所有愤怒的情绪就发泄在了打鼓上,鼓槌落下的力度也比平时重了好几分,震得墙上的吸音棉都在跟着颤抖。
密集而狂躁的鼓点如同暴风雨一般席卷着整个房间,隐约间她似乎又听到了敲门声。
但她完全没有去理会,从土星环到Napalm Death,将各大死亡金属乐队躁到极致的歌连敲了半小时后,才丢掉鼓棒,大汗淋漓地瘫倒在了沙发上。
好爽。
这下隔壁那狗男人该知道惹毛她的后果了吧。
贺乐涵捋了一把额发上的汗水,刚想去冲个澡,就听见沉寂了许久的隔壁竟又响起了钢琴声。
而且他弹得不再是刚才那首钢琴协奏曲,而是李斯特的《鬼火》。
虽然这只是李斯特写的一首练习曲,但因为速度极快,全程又几乎在跨八度,所以在技巧上是出了名的难弹。
特地换了这么一首没得感情的高难度练习曲,他这是在挑衅她吗?
贺乐涵眉头一皱,刚泄掉的火又燃起了起来。
于是她从沙发上弹起身子,快步走到架子鼓前,再次拿起了鼓棒。
这次她没再敲任何金属乐队的曲目,而是直接跟上他的钢琴节拍,即兴发挥地敲了起来。
几十秒钟后,她明显感觉到他钢琴弹奏的速度又提了几拍。
果然!他就是在针对她!
贺乐涵一咬牙,狠狠地敲了两下镲片,也跟着他提了速。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体力在女生鼓手里算好的了,甚至还能超越一些男生鼓手,但大概是今天她搬家已经消耗了太多了,不过十几分钟后,她就开始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脚踩踏板的力度也弱了许多。
而隔壁的钢琴还在孜孜不倦地弹奏,并且速度越来越快,音符也越来越重。
靠!这男人真特么的有毒,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贺乐涵不由地心中暗骂了一句。
虽然此刻她的手腕也开始发酸了,但她还是不想就此放下鼓棒认输,只能拼命强迫自己追上他的节奏。
然而在过嗵鼓的时候,她的手一滑,鼓棒瞬间脱落飞了出去,直直地砸在了阳台的玻璃门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巨响。
随着鼓棒的落地,隔壁的钢琴声也戛然而止。
一瞬间,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贺乐涵脑袋发懵地盯着掉落在阳台门边的鼓棒看了几秒,猛然意识到隔壁那男人该不会觉得她是因为比不过他,所以才恼羞成怒地把鼓棒扔到门上了吧?
虽说她是挺生气的,但还不至于用这种破坏公物的方式泄愤,怪掉价的。
于是她匆匆站起身,快步推开阳台门,冲着隔壁喊了句:“喂!我只是手滑掉了鼓棒!我没有认输!”
喊完她就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毕竟她不想再看见他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只是想告知他一下她并没有认输罢了。
贺乐涵带上阳台门,弯腰捡起地上的鼓棒,然后走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之后她便换了身干净的卫衣,套了件黑色的机车棉袄,打算去食堂吃晚饭。
结果刚推开房门,就看见隔壁那男人也恰好走出了房间。
她不禁脚步一顿,一时有点想不好是退回房间避一下他,还是假装没看见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在她犹豫的间隙里,那男人已经走过了她的门前,淡淡地落下了一句:“输了就是输,没必要找借口。”
“……”贺乐涵一怔,猛地抬起了头,却只对上了他冷漠的背影。
“喂!我没有找借口!”她带上屋门快步追了上去,“我一整天都在搬家收拾东西,耗费了太多体力,才会不小心手滑掉了鼓棒的!”
“哦,如果你在演出时掉了鼓棒,算是很大的失误了。”他垂眸掠了一眼气急败坏追在他身边的女孩。
她潮湿的短发软趴趴地垂在额间,白皙的脸蛋因为生气而有些泛红。
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五官虽不是明艳的类型,却长得恰到好处,带着阳光般的纯净,透着清清爽爽的少年感,只一眼便让人无法忽视,难以忘怀。
只是此时她那双黑亮的眼睛正凶巴巴地盯着他,仿佛一只爪子还不怎么锋利,却要张牙舞爪发起进攻的小野猫。
“刚才又不是演出!况且在你弹钢琴前,我已经连续敲了半个小时的鼓了!所以不能算是我没你持久!”贺乐涵怒气冲冲地回怼道。
“哦,我并不希望你有多么持久,毕竟早点把你弹倒下了,我可以早一点获得清净。”他敛了眼神,淡漠地看向了脚下的楼梯。
“喂你这人……”贺乐涵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还有,我不叫喂。”他语气不悦地打断了她。
“……”贺乐涵一怔,接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管你叫什么!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再看见你!闪开别挡道!”
她说着就侧身绕过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梯。
讲真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穷到租不起别的房子,她简直想连夜搬走。
多跟这男人做一天的邻居,她觉得自己至少要减寿一个月。
而且她想不明白他明明坐着豪车,看上去一副很有钱的样子,为什么要来住这条件一般的乐团职工公寓。
大概只能用脑子有病来解释了吧。
第二天,早早醒来的贺乐涵只敢拿静音的哑鼓垫练了练基本功。
等到窗外逐渐传来高低起伏的乐器演奏声音时,她才坐到架子鼓前敲了起来。
而隔壁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出门了,总之一上午她都没再见他来找过她的麻烦。
等到下午,说是要来和她对乐队新歌的周言淮准时敲开了她的房门。
“在新家的生活还适应吗?”他放下身后的吉他包,笑着问候道。
“别提了,糟糕透顶。”贺乐涵叹了口气,“我发现隔壁住了个弹钢琴的神经病。”
“神经病?”周言淮眉梢轻挑了下。
“就他嫌我练鼓干扰他弹琴了,还说我敲的是噪音,让我别写歌了,还世界一片安宁。”贺乐涵冷笑了下。
“卧槽,神经病啊!”周言淮浓黑的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是不是!然后我气不过把他骂了一顿,又连敲了半小时的死亡金属,结果他特么地给我弹《鬼火》!当然我也没甘示弱,继续敲鼓跟他杠,只是我昨天实在太累,后面他又变态地提了好几遍速……”她越说声音越小,一下子没了之前的气势。
见她蔫下去了,他大概猜到了结局,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我去帮你讨回公道。”
“算了,这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吧。大不了他找我一次,我骂一次,而且下次他要再跟我斗琴的话,我肯定不会再输了。”贺乐涵笑了笑,拂掉了他的手。
周言淮眸光不易觉察地暗了下,才勾起唇角道:“那我去会会他总可以吧?”
“你会他做什么?”贺乐涵有点莫名地看了看他。
“给你撑撑场子吧,不然他可能觉得你自己一个小姑娘住在这特别好欺负。”
闻言贺乐涵不禁嗤笑了一声,下巴一扬道:“你觉得我看上去好欺负吗?”
“还挺好欺负的。”他微微顿了下,“毕竟你只是嘴上不怎么饶人,说到底都是些虚张声势,明眼人一看就透了,所以我还是去问候一下你这个邻居吧。”
周言淮说着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欸,等等……”贺乐涵连忙喊住了他,“我还是不想让他觉得我怂到要请帮手来跟他对峙,你就别管这事了。”
“我去怎么就显得你怂了?这之间没什么关系的吧?”周言淮蹙了蹙眉,依旧想继续往隔壁走。
“怎么没有关系……”贺乐涵扯住了他的衣袖,正想再和他讲讲道理,忽然瞥见楼梯口拐上来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白色的高领毛衣和灰色的羊毛西装裤,身姿高大而又挺拔,远看像是T台走秀的模特。
在他走近几分,棱角分明的五官变得清晰的那一刻,贺乐涵猛然意识到他不就是她那个神经病邻居吗!
于是她也顾不上言语劝阻了,直接用力拉了一把周言淮的胳膊,将他硬生生地拽回了房间,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她当然知道周言淮也是好意,但她一点都不想借助别人的力量。
而且就那男人讲话的欠揍程度,她能忍住不动手,但周言淮那火爆脾气肯定忍不了。她有预感,如果让这两人碰面了,可能说不了几句就会直接打起来。
她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不过神奇的是,整个周末隔壁那男人都没再来指责过她的鼓声,而他的房间也没怎么再响起钢琴的声音。
看来她周五晚上放得那句“不想再看见他”的狠话多少起了点作用,他应该已经向她妥协认输了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贺乐涵心情愉悦地迎来了周一的乐团排练。
虽说等会儿排练可能会遇见他,但她也可以选择无视他啊!
反正她定音鼓都在最后一排,离着钢琴老远了。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迈着轻快地步伐走进了排练厅。
此时乐团的人基本上已经都到齐了,而且她惊喜地发现舞台上根本就没有配置钢琴。
太好了!看来今天要排的曲目压根就不需要钢琴。
贺乐涵心中暗爽地穿过人群,走到了最后排的定音鼓旁。
没过几分钟,乐团的助理指挥张洋就站在台前拍了拍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随着他话音的下落,周围鼎沸的人声逐渐变成了小声的议论。
“是不是换首席指挥那件事?”
“欸?你也听说了吗?”
“嗯,我听说这新指挥是美国回来的,之前一直在纽约爱乐乐团,而且他还拿过范·克莱本钢琴大赛的第一名。”
“这么厉害的?”
“可不是么……”
听着前排长号手之间的窃窃私语,贺乐涵不禁蹙了下眉。
她怎么完全没听说这个乐团要换首席指挥的事情?
当初面试她的首席指挥是个头发都快花白的老头,她演奏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保温杯里的茶叶发呆,她故意加了几个谱面上没有的花,他都没有听出来。
那时她就觉得,这个乐团就是最适合她混个稳定收入同时还能继续搞乐队的地方。
但如今要是真换一个厉害的指挥,那她岂不是不好摸鱼了?
正当她在内心腹诽之际,又听见张洋说道:“这事你们可能也都听说了,就是我们原来的首席指挥退休了,接下来这个团就都由祝辰宵,也就是我们新来的首席指挥来带了,大家来鼓掌欢迎下他。”
“哇!这指挥也太帅了吧!”
“我靠,这么年轻的首席?”
“我听说他好像是著名钢琴家祝宪平的儿子……”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掌声中,贺乐涵抬起头望向了台前。
在看到张洋身边那张熟悉而又欠揍的脸时,她只觉得一道雷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在了她的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贺乐涵:玩脱了……
祝辰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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